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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知音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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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荆文洛也没有当初不情愿回家时那般不开心,而是每日都与荆文颜相谈甚欢,两兄弟还常常带着宁如初和权誉出府玩耍。
直到荆无期回府的那日,荆文洛的笑容消失了。
他躲在自己的房中,没有出来迎接。
除了荆文洛,全府上下包括宁如初和权誉都整齐地候在府内,按书信上描述的日子,荆无期未至午时就到了荆玺府。
荆文颜早在书信上就向荆无期叙说了荆文洛回府和被宁如初和权誉所救之事,荆无期一回府就谢道:“二位年轻人真是青年才俊,一定要在府上多住些日子,也好让老夫尽尽地主之谊!”
这个中年人留着两撮胡须挂在嘴边,黑发上夹杂着几根白发,衣服材质是上好的棕黑色丝绸,发髻上插着一根刻有竹叶花纹的白玉发簪,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炯炯有神,通身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但说起话来却十分祥和。
一群仆人们簇拥上来,前拥后呼,几人倒茶几人为他卸去披衣,欢呼道:“老爷回来了!”
府上与迎春佳节只差个张灯结彩。
众人摆着宴席,荆无期才注意到:“文洛呢?”
荆文颜回道:“文洛在书房。”
“书房?他终于知道读书了?”在荆无期的印象中,荆文洛不喜欢学习不喜欢读书,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荆文颜含笑:“是啊,文洛这次回来可真懂事了。”
荆无期欣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只一会儿就消失了,神情转为严肃,道:“那也不该不来迎接自己的阿爹,这个混小子,文颜,你一定要好好管教他,让他跟你多学着些,我荆玺府的世子成天在外鬼混成何体统,他这次又去哪儿了?”
荆文颜还未回答,发声的却是另一人:“我为何要做好你荆玺府的世子?我不稀罕!”这口气愤愤不平极为认真,语话者怨气太深。
荆文洛在荆无期身后的角落里,刚来,这话是他说的。
别说是荆文颜,就是宁如初和权誉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荆无期的脸色难看至极。
荆文颜拉着荆文洛,劝道:“文洛,怎么说话的,快去跟爹爹道歉。”
荆文洛一把甩开荆文颜的手,转身离去。
一众仆人惊惶,追也追不上。
荆文颜:“阿爹莫怪,文洛前几日风尘仆仆才回来,许是累了,才会口无遮拦。”
“这混小子!”荆无期见这么多人在场,没做太多计较,转身对宁如初和权誉赔笑道:“让二位公子见笑了,都怪老夫管教不严,才让他敢如此放肆。”
人虽多,但也基本上都是自家人,平时这种父子斗嘴的情形也没少见过,只有宁如初和权誉是新来的客人,对此类景象多少有些震惊又难以理解。
不过就此看来,宁如初才终于明白荆文洛为何不愿回家了,原来是与他父亲荆无期闹了矛盾,这隔阂还不浅。
荆无期在簇拥下入了宫殿,大理石长桌上已上满了热腾腾的菜肴,府上热闹非凡,但入席的也只有几人,而荆文洛又不愿过来,所以入座的就只有四人了。
荆无期最先敬酒,道:“二位救了小儿文洛,老夫感激不尽,二位公子年纪轻轻,真是少年英雄!”
二人以茶回敬。宁如初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见一面尚方玺,但又想起荆文颜的话,尚方玺是世家宝物,荆玺府凡家主者才可一观,这个请求不免有些无礼。
荆无期问:“二位公子可知文洛去了何处?”
宁如初试问:“侯爷你不知?”
荆无期:“不瞒二位少侠,文洛他常住在府外的别院中,老夫已许久未管过他了,先前听管家说他出去了,现在都半年了才回来,也怪我疏于管教了。”
宁如初回:“我们救下荆公子之事只是巧合,余下的事在下也不知情。”他想着还是不要道出荆文洛被官府关押一事,若荆文洛不愿让荆无期知晓,那他便是给二人的水火关系雪上加霜了。
权誉:“其……”他欲言又止。
荆文颜道:“二位公子有何请求不妨直说。”
权誉看了眼荆无期,荆无期颔首:“看来二位少侠当真有事,无妨,只要老夫帮得上忙,一定力所能及。”
权誉开了口:“侯爷好气魄,我们是想求见贵府的尚方玺。”
“哦,尚方玺?”
“是。”宁如初注意到荆无期面未改色,依旧祥和的面孔才让他放下心。
荆无期问:“二位公子要见尚方玺,可方便告知是要做何用?”
权誉:“侯爷放心,我们只是想见一面,不会动宝物分毫。”
荆无期让人为宁如初和权誉各斟了杯酒,问:“少侠可知尚方玺从何而来?”
宁如初记得荆文颜的话,道:“听荆公子说尚方玺是贵府上代祖辈花重金购下,代代相传。”
荆无期:“那少侠一定也听说了此物只有历代家主才可一观。”
宁如初:“是,请求无礼,唐突了。”他心道,方才明明是侯爷让他直说的。
荆无期笑道:“无妨,其实这尚方玺是前朝遗物,四行山一役,当今陛下念我救驾有功,特赐了宝物。”
荆文颜低声:“竟有这回事。”他也被瞒在鼓里。
宁如初:“原来如此。”他开始几分佩服叶湑,荆家嫡长子都不知晓的事叶湑竟知。
荆无期道:“二位少侠要见尚方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可能要过些日子了。”
宁如初和权誉喜上眉梢:“那就多谢侯爷了!”这比先前要强得多,总算是能见到尚方玺的。
宴席过后,荆无期回房休息,他让荆文颜带着宁如初和权誉在府中四处游览。
荆玺府阔气宏大,宁如初和权誉已来府中多日,却一直未怎么游览全府,荆文洛每日都只是带他们出府去玩,大概是他真的不喜荆玺府吧。
荆文颜带着二人入了后花园,见到一座名为“知音”的吊桥。
这座吊桥横跨于数米长的荷塘,碧绿的荷叶像一盏盏高脚酒杯,荷叶上载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亭亭玉立,清新脱俗,微风送来缕缕清香。
吊桥名字的由来,据说是祖上的一个愿望,荆玺府第五代家主因失信于人,错了约定日期,从此与知音相隔两地,三十年才能见上一面。那位家主悔恨半生,晚年选择闭关,整日祈求佛祖让世上相知的人们都能够日日想见。在去往他闭关处的路上有一荷塘,后世家主为了纪念他,派人在这片荷塘上建了一座吊桥,并命名为“知音桥”。
三人站在桥的一端,权誉问道:“若相知的二人走过这座桥,是否就能永远地在一起了?”
“或许吧。”荆文颜也不太清楚,他极少出府,与朋友们也都只是泛泛之交,知音的说法都只是在书籍上听故人谈及。
宁如初被牵起了手。
“阿誉?”他只看见权誉的侧脸,那诱人的皮肤晶莹如玉,削薄轻抿的唇向上扬起,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走”,权誉握着他的手走上了知音桥,“阿炫,陪我走一趟。”
宁如初不觉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并排走,桥的宽度正好可以容下他们二人,阳光照出一对碧玉的花影。
桥上的风景极美,一眼望去,成片的荷花荷叶尽收眼底,嫩绿的叶子像少女舞裙,粉红的荷花悄然伫立其中,芳菲四溢,金光洒下,娇艳欲滴,染得满塘碧绿淡粉,呈现丹青妙手也绣不出的美景。
二人未看向两侧,只看着桥的另一端,平缓地向前走去。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到了对岸,才发现对岸有两根短柱一左一右,上刻有字: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宁如初:“这两句话是何意?”
权誉握他手握得紧,这会儿还未松开,道:“不如换作炫异争奇、誉满天下如何?”
宁如初:“这两句话又是何意?”
权誉洋洋:“这刻的八字,是说即便像花儿般的美好的眷属也会随时光流逝,不过这话说得不对。”
宁如初便问:“如何不对,怎么说?”
权誉笑如清泉,在这阳光下像绽开的白玉兰,道:“这世上一定存在即便光阴荏苒屡变星霜,也挥不去的情。”
宁如初:“当真?”
权誉闲恬:“真真切切。”他说这话正盯着宁如初的眼。
宁如初:“阿誉可是亲身感受过?”权誉看他这眼神,真像是要钻进他的眼里,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还看不得了,我就看。”权誉又挂上那扑朔迷离的神色:“你猜我有没有亲身感受过。”
宁如初转过头不让他看。
“阿炫?”权誉探头去看。
宁如初:“别闹,后边还有人呢。”
“谁?”权誉回过头去,看了一周,问:“哪有人?”
“没人么。”宁如初回过头去查看,却见桥的那端立着的身影正是荆文颜。
“阿誉你骗我?”
权誉薄唇轻抿:“有人又如何,我又没做什么。”
宁如初:“你还没告诉我后句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后句?”
“就是”,宁如初在他耳旁轻轻说:“炫异争奇,誉满天下。”
“这么快就背下了,好得很”,权誉微微眯眼,衬着阳光无限美好,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晚上我教你如何?”
“好啊”,宁如初轻盈道:“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