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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躯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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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宁如初和权誉也没找到郑赐和苏元欣的下落。
荆令对荆桃村人有着束缚,他们二人当是未出村,荆桃村虽小,却也让人好找。
第四天,才终于在荆桃村的边界附近找到了二人的踪迹。
二人住在一间茅草小屋,小屋被发现时荒废已久,二人见无人居住,又正好处在边界附近,就清扫了一番,定居下来。
郑赐没几分变化,毕竟才过了短短几日,苏元欣也还是那般沉默寡言,只是以前的他是清冷高雅,现在却是少了高雅,更多的是像饱经了沧桑,仿佛时刻都有着重重心事。
郑赐告诉宁如初,自从那日从刑场救下苏元欣后,他就如同变了一个人,日渐消瘦,没有半点笑容,他一向不爱笑,以前也不曾笑过几次,可现在却是像失去了笑的能力,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苏元欣还同以前那样日日同郑赐勤练吹箫舞剑,与他摘野果打鱼,可他越是这样却越是像掩饰什么,郑赐就越发不安,苏元欣更是刻意避开与他接触,他已能明显地感觉到苏元欣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的那个他了。
郑赐藏荆令的地方,是只有他和苏元欣二人知道。他们想着,只要荆令在手,村人们便不会轻举妄动,他们就是安全的。郑赐不会对荆令做什么,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在赌,他不会毁了荆令,那是他一族的性命,他不怕死,只是正如首领所说的那样,若真毁了荆令,他要怎么去见九泉之下的阿爹阿娘和列祖列宗,荆令一毁,便是整个荆桃村都将覆灭。不过他必须救苏元欣,他想不出任何办法才用此下策,是以往的偷盗经验让他顺利地盗出了荆令。
这二人备了些酒菜,又下水打了些鱼,上山捉了只野鸡,配合些野菜组成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郑赐不知从何处抬来了一壶酒,道:“上次叨扰了恩人许久,都未好好答谢,现在好了,你们来到我们这里,可千万别再客气!”
权誉笑道:“不客气。”他酌了一口酒,赞道:“这酒好香!”
宁如初问:“郑公子是从何处买的?”他想着既然这酒好喝,他与权誉出村时可买些带走,出了荆桃村,以后还不知何时才能喝到了。
郑赐摸着脑袋:“我、我忘了。”
“啊?”权誉一惊:“难道不是刚买的?这记性,可比得上我家阿炫了。”
宁如初瞥了眼,留给他眼白。
郑赐笑道:“宁良人还在这儿呢,你当着面说,这会儿可是一句话得罪俩人了。”他笑得不那么欢畅。
宁如初问:“郑公子可有心事?”
权誉也看出,道:“有心事的可不止他一人。”他望得是炤台方向。
宁如初这才发现苏元欣做着菜,寂静寡言,仿佛处于另一个世界。
他不知该不该喊,轻声问郑赐:“苏公子有心事吗?”
郑赐摇摇头,“不知。”他招手,让二人贴近,道:“我有话要与二位良人讲。”
宁如初贴近,权誉正饮着酒,见状,连忙将郑赐扯开,离宁如初远了些,冷眼问:“有事吗?”
宁如初愣了愣。
郑赐被突然板上脸的权誉吓得不浅,许久才缓缓低声道:“要是元欣问起,二位良人就说这酒是你们带过来的。”
二人异口同声:“为什么?”说完面面相觑,权誉轻盈一笑:“阿炫,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
宁如初:难道谁听到郑赐这句话不问为什么?
郑赐编着:“因为……”他才说,就见炤台旁的苏元欣正看着这边。
“你们”,苏元欣问:“在说什么?”
宁如初心觉不仅权誉的言行举止奇怪,郑赐也不似往常,神神秘秘的,他愣是什么也没听懂,知道什么便要回什么:“郑公子说这酒……”
话说到一半,被权誉和郑赐及时捂住了嘴。
苏元欣是和方才愣住的宁如初同样的神色。
权誉一把弹开郑赐的手,笑了笑:“苏公子,我们带了些酒来。”
宁如初拿开权誉轻捂在他唇上的手,道:“苏公子快来一起,这么多菜,不用再忙活了。”
郑赐道:“是啊,元欣,你过来,咱们一起。”
苏元欣回了宁如初:“良人不必多虑,我还不饿。”他又转过身去。
郑赐忧心:“元欣你有什么心事尽管说出来,你这样闷闷不乐,叫我怎么不担心?”
苏元欣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这或许是他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道:“没什么,你们不必担心的,我只是有些累了。”
郑赐这才知道他是累了,自责自己太粗心了,立即到他身旁,道:“我来就行了,你快休息。”
他扶着苏元欣来坐下,却见他神色痛苦,直冒冷汗。
“元欣,怎么了?”郑赐搂着他,“哪儿不舒服?”
苏元欣只摇头,刻意避开目光不去看他。
“元欣,你冷吗?”郑赐紧紧搂抱着他,却见他抖得更厉害。
突然,就在苏元欣推开他一瞬间,他看见苏元欣的衣袖外的手腕处有些红色的长形物隐隐可见,像是鞭痕?
他握住苏元欣再无力推他的手,轻轻卷起他的袖子,才见那长形物真是鞭痕,一道道,好些已经红肿,几乎充斥了苏元欣的整条手臂!
如晴天霹雳,这道打击来得猝不及防,他的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倒吸着凉气,想到了什么,猛得掀开苏元欣其他部位的衣裳,只见原本白皙的皮肤早已没了它原本的模样,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鞭痕纵横交错,凌乱着几乎遍布了他的整个身体!
巨大的泪珠从郑赐的眼中一滴滴落下。
宁如初和权誉也被惊住了,站起身来,在此之前他们无法想象一个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痕。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郑赐滴着泪的双眼已布满了血丝:“元欣,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无事”,苏元欣合上了自己的衣服,像是受伤的不是他,而是一具不会痛的躯壳,冷冷道:“都是些皮外伤,不会有事的。”
“他们太过分了!”郑赐哭着上前抱住苏元欣,却被一把推开,苏元欣推得太过用力,手腕处的疤裂开了口子。
宁如初:“苏公子,这样不妥的,你这伤不宜拖得太久,我这就去买些药。”他一只手抚在权誉肩上轻轻拍了拍,就离去了。
权誉安下心,未跟上去,留在屋里,道:“在下略懂医术,苏公子若不嫌弃……”
“不用了”,权誉话未说完就被苏元欣拒绝,还是那副寡淡的面容,冷冷地说:“真的无事。”
“可是……”
郑赐正要说,又被苏元欣阻下,问:“你那酒哪儿来的?”他眼不抬,不知看何处,但确实没在看桌上的酒,许是一早就知道酒是郑赐弄来的。
权誉不知郑赐要瞒苏元欣何事,那酒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还未弄清楚,未听郑赐回答,只听苏元欣颤抖着声音,脸色暗沉:“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盗窃了吗?”
权誉这才知晓,原来这酒竟是郑赐偷盗来的。
“我、我……”郑赐闪烁其词,自从盗了荆令,那戒掉已久的偷盗习性又染上了,上次盗荆令苏元欣半句未提,他以为这次他也会充耳不闻,没想到来质问了。
“元欣,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行盗窃之事了。”他一边宣誓一边立掌。
苏元欣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又变得沉默。
郑赐要扶着他坐下,却又被他用力推开了。
郑赐要说什么,又被苏元欣堵住,他对权誉道:“我们今日还未吹箫舞剑,等宁良人回来,我们正好舞给他们看,就当作谢礼,权良人,你看可以吗?”
权誉:“苏公子不必客气的,本就是举手之劳,又何来谢礼一说,你安心养伤,等养好了身体再表演给我们看也不迟。”他看了眼郑赐,郑赐目光不离苏元欣,苏元欣却没再看过他一眼。
“元欣”,郑赐哽咽:“你先前不让我碰你,是因为这个吗?”他仍看着苏元欣手腕处裂开的口子。
“不是。”苏元欣不愿多言。
不多时,宁如初就买好药回来了,他一进屋,就觉冷飕飕的。
权誉:“阿炫,你回来了,苏公子,先把药涂上?”
苏元欣不移步,看样子是又要拒绝。
权誉帮宁如初擦擦没有汗珠的额角,道:“阿炫,你为了给苏公子买药都流汗了!”
宁如初摸摸自己额角:流汗了吗,他怎么一点也没感觉?
权誉小声问:“苏公子,你不会不领这番好意吧?”
苏元欣没吭声,未同意也未拒绝。
宁如初和郑赐便帮着权誉小心翼翼地给苏元欣上了药。
郑赐小声啜泣着,非伤他身,犹伤他身。
从郑赐的口中,宁如初和权誉才得知,那日被掳走的仅是郑赐一人,首领逼迫他说出苏元欣的下落,苏元欣为了救他才落了圈套被擒住。
“他真傻”,郑赐哭道:“他为什么要去救我,首领怎么会处决自己的子民?”
宁如初:“他该等我们回来,以他一人之力无异于自投罗网。”只是郑赐救他时还不是凭着一人之力,傻的又何止苏元欣一人。
黄昏时分,宁如初和权誉回了临水阁。
荆令已现,绿镝终于有了一个准确的指向,他们也该动身继续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