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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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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誉回到小竹屋时,沉睡了一日一夜的人已经醒了。
他醒来已有一会子,问:“阿誉,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撑伞?”他醒来时未见到权誉总能莫名地恐慌,现在见到就安心了很多,只是权誉这副湿漉漉的模样太让人生怜。
权誉走近了些,“无事,阿炫,你醒了。”
年炫下床来,“我去烧水,你洗个澡。”
“阿炫”,权誉拦下,笑了笑:“无事的。”
年炫施法起了团小火,烧起水,道:“听话,好好洗澡。”
权誉:“我想帮你沐发,给你编小辫。”
年炫:“沐什么发,你瞧你这头发湿的,我给你沐发。”权誉湿透了的长发都能挤出水来。
水烧好后,权誉进了浴盆,由着身后之人帮他揉着长发。
“阿炫啊,你这沐发的本事真差劲,都要把我头皮扯掉了。”
“切”,年炫将手上沙膏磨出的泡沫刮到权誉眼上,“闭嘴。”
权誉只睁着另一只眼,“你摸错了,这是眼睛。”
年炫听他还叽里咕噜,道:“还真摸错了。”又道:“本公子还是第一次帮人沐发呢。”他舀着水倒下,将发上的泡沫冲净。
权誉用浴盆中的水洗掉眼上泡沫,才双眼都睁开,道:“哟,我可忒有福气。”
“有福气就对了”,年炫咯咯笑了一阵,力气又小了很多,疲累感突然又袭来,“我会把福气都给你……”
声音渐弱,只剩摇摇欲坠。
权誉迅速出了浴盆裹上里衣,及时接住颓然倒下之人。
权誉在布庄待了几日后,心里愈发恐慌,每日心力交瘁,总时刻挂念竹屋中的人,这一日便向庄主解释要辞了这职务。
他办事灵活,精明手巧,这几日状态不佳庄主也都看在眼里,没允他辞了布庄,只是先放他几日假。
他见日落西山,回家的时候正至,便没再说什么,立即往回奔。
到小竹屋附近时,只见火光四射,映红了半边天。
他猛得拼命般冲过去,竹屋起火了!
“阿炫!”他疯喊。
熊熊大火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闯进每一处角落。
他冲进屋,“阿炫你在哪儿?”
四周一片火光,随风乱窜,亮如白昼,弥散出滚滚浓烟,撕破墙角屋檐,似要飞腾出去。
“阿炫你在哪儿?”他燥热如焚。
“阿誉……”
他听见虚弱的呼唤。
火光之中,年炫缩在墙角。
“阿炫!”
如见至宝,权誉冲破一切奔来。
“别怕,我带你出去!”
他奔过去,抱起年炫,用身体罩住,冲出屋外。
二人落在草地,年炫环抱双臂,远方火光映进他的双眸,闪出了星点泪光。
权誉心急如焚:“可伤到哪儿了?”
年炫泪眼才从火光处落到他身上,“阿誉,我们的房子没了。”
权誉抚摸他,搂入怀中,温声说:“无事,我们再建一个。”
火光滔天,小竹屋一层层剥落,一点点塌灭,不消片刻,化为灰烬……
这场火来得急速猛烈。
突然,响起震耳欲聋发聩之声:“这两奴才竟还没死!”
从火光处跨出几个手持铁杆的壮汉。
这是在盘龙区追杀过他们的人!
他们已经躲得足够远,没想到这群人还是追上来了!
“你们,是你们放的火!”
“是我们吗?”壮汉狂笑,龇牙咧嘴丑态毕露:“是天降神火,天要灭你们!”
年炫捂在胸口,只觉丹田处在剧烈燃烧着。
壮汉举着铁杆冲上来,二人无处可逃,权誉紧紧护住了身后之人。
铁杆尽数落下,猛敲在瘦骨嶙峋的背脊,敲出一排排血红。
年炫被权誉完全护在身下,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足够发出阵阵呜咽。
直到壮汉们敲累了才扔开铁杆,权誉已血肉模糊,他瘫在地上奄奄一息。
“还有一个呢!”壮汉才看见完好的年炫,抡起石头砸向他。
瘫在地上的权誉忽地瞳孔骤缩,挡在年炫身前,石头砸向了他的后颅,鲜血直流。
“阿誉……”躺在地上的人气息微弱,惨白憔悴,泪流满面。
那几个壮汉才知权誉还未死,骂了句:“贱命真硬!”他们又抡起地上的铁杆,这次是对准了他的脑袋猛地击上去。
“呲哗”一声,铁杆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开了!
那虚弱不堪的人此刻已全身灌满了力量,带着赤红的眼一束束威力极强的光刺向了这群壮汉!
“厉鬼,他是厉鬼!”一阵惊恐嘶吼后,这一束束强光刺得他们嘶破喉咙。
“呲哗”声不断,直到这几人被刺穿了每一块血肉,刺得面目全非,已非人形。
赤瞳消失,年炫颓然倒在草地。
权誉爬不起身,挪动着用鲜血淋漓的手去触摸他。
黑夜腥风下,一滩血水旁是气息奄奄的二人。
翌日的小镇不再安宁,人们议论纷纷,用十分嫌弃的模样止不住地谩骂镇子上混进了两个叛奴。当地镇子上的人正四处搜寻,为民除害。
权誉在夜里才醒来,他知此处已非久留之地,背起还昏迷的年炫连夜逃命。
“阿誉……”年炫喃喃唤着,虚弱无力。
权誉知背上之人已经醒来,道:“我在。”
黑夜冰凉,寂静阴森,一片无垠的黑暗,掀起血雨腥风。
二人行了一段路,那帮人追上来了。
“叛奴休逃!”几人喊着,将二人团团围住,他们手中持的不是棍棒铁杆,是一把把利剑弯刀。
一人喊着:“头儿,真不捉回去当中处决吗?”
一人回:“你懂什么,先坎个七八刀再拖回去也不迟!”
几人抡刀一拥而上,口中大骂:“你个叛奴,不得好死!”
权誉闪躲不及,只能拼命护住年炫,将他死死护在自己身下。
年炫只见一剑捅入,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挡在他身上之人的胸膛……
“啊!”他撕心裂肺地长声惨叫,激得体内炙热的内丹再次爆发!
几个持剑者这才相信了厉鬼的传闻,原来昨日几个死相惨状者真是为厉鬼所杀,这世上当真有鬼!
他们惊慌万状,一心只有逃窜。
可早已来不及,强光一束束射来,是比他们手中的利物要尖锐强悍得多,再次展示出何为齑身粉骨、一滩血水!
年炫扑到权誉身旁,双手抵在他胸前的窟窿,从赤瞳中坠出两行泪。
权誉睁着眼,望着这双赤瞳,伸手去触摸他的脸颊。
血渐渐止住,年炫靠剩下的一半灵力背着权誉往前走。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用尽全力也只能缓慢地行着。
“阿炫”,权誉有气无力,“不要管我了,就把我放在这儿吧,你听我说,我们能逃一个是一个……”
“不!”年炫止不住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你若死了,我也死了!”
权誉双手松开,从年炫背上滑落。
年炫哭喊,爬到他身边,拽着他的手向前拖拽,权誉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着他,“快走,阿炫,这次一定要听我的,快走!”
他不断推着,年炫缠在他身旁,怎么也不肯移动半步。
权誉大口涌着鲜血,那胸前的窟窿又裂开也涌出血来。
年炫双手抵在那窟窿,却怎么也止不住血,他的灵力早已耗光。
“阿炫”,权誉已没任何力气再推他,像死不瞑目般睁着眼:“快走!”
与赤瞳相比,他此刻的模样更像人们口中的厉鬼。
年炫抹抹眼泪,忽然想到自己的丹,道:“阿誉,你再坚持一会儿,我这就来救你!”他毫不犹豫地张口吐丹!
丹在他体内的爆发持续了太久,他没吐出来!
他用力在自己的丹田处拍上一记,哭道:“出来啊!”可丹还是未出来。
他又用力一拍,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才终于将内丹吐出。
权誉沾了血渍的脸庞挂满泪水,可他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人含住丹,向他的唇贴近。
唇齿间,年炫的内丹随着一股蓝色的气流缓缓进入了权誉口中,顺着喉咙进入了他的体内。
年炫心满意足淡淡一笑,他倒下身,体内炙热的火光正逐渐消失殆尽。
这颗内丹在权誉体内迅速运行,愈合他身上的伤。
血不再流了,疼痛感也消散,他坐起身,仿佛在重获新生,全身充满了力量,精力充沛异常。
只是,泪流得更疾更多了。
地上另一人已灯尽油干,他爬过去搂抱起他,学着他刚才的姿势拍在丹田处,可丹田就是不出来,甚至都不晃荡,这颗丹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了。
年炫伸手触摸在权誉的脸颊,轻轻拂去他的泪水。
“阿誉,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走自己的阳光道,让世人看看,是他们错了……阿誉,我的丹融在你的体内,我们就是一体了,我永远不会离开,我永远不会留你一个人,相信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相信我!”
雨停了,乌云退开,星光点点洒下。
火光殆尽,他的身体也逐渐消散,随着风扬起一颗颗扑朔迷离的纤尘。
权誉握住他的手贴在脸颊,湿润的睫毛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弧度:“我相信你!”
晚风拂面,年炫抹开一丛恬静的笑。
万物静止,天空中云雾疾疾旋转,形成浅蓝色的旋涡,点点纤尘划过天际,留下最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