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4、神丹 ...
-
幽暗的天牢里,是阵阵急促的喘息声。
苍老沙哑声冷冷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牢门处挺立的两人不敢吭声,连大气也不敢喘,他们自然知道鬼道子问的是谁,只是那悬吊在半空中被铁链穿了琵琶骨的人还能回答吗?
鬼道子冷笑:“你以为杀了袁曹二人就无人会认出你来?”牢中回荡着他那沙哑无比此刻却异常尖锐的笑声,如一根根毒刺刺得人毛骨悚然。
“公子炫,你是半蛟族唯一的后人,我怎么舍得让你就这样死去呢?”
悬吊在半空中的人微微睁着眼,垂着头,不知是忧是惧或恨或不恨,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想说斩草要除根,不杀你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无人回他,暗色的眸底是无尽的深渊。
冷漠沙哑声继续道:“你很聪明,在众目睽睽下射杀了陛下不留一丝痕迹,你在牢狱忍受了多日的酷刑责打只为报最后的仇,这种毅力可不是常人能有的。只是,你以为杀了陛下,中厥就完了?我们还会有新的帝王登基,你杀得了陛下,杀得了袁子荐和曹服,你杀得了我泱泱中厥数万人吗?”
鬼道子顿了顿,才又缓缓道:“我只是好奇,你既然有这种本领和魄力,九崇山之役当日你去哪儿了呢?你若在那时就射杀了袁曹二人,何至你父兄和那么多半蛟人都死于非命?所以,你能怪谁?自古弱肉强食,我们若不杀你们,待宰的就将是我们自己,本就无谁对谁错,你怨不了我们,你最该怨的人是你自己!”
他本就在怨自己,他一直都在恨自己,但他更恨这群贪婪暴戾的中厥人,可他除了来刺杀中厥的统治者和九崇山之役的主谋还能怎么办?
“其实有一事我一直不明白。”鬼道子踱着步伐,任长袍拖在沾了血渍的地面,染上丝丝红迹。
“半蛟族的内丹既然这般强撼,让垂死之人都能以一敌百,那些公子们怎么就输给了袁曹二人?”
还是无人回他,当日发生了何事,年炫比他更想知道,而他这内丹爆发出这样的威力,确实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哼”,鬼道子一声冷笑:“或许是天要灭你们北冥吧!”
那奄奄之人忽然抬头,好比利刃的两束目光朝他瞪来,着实骇人。
“看紧他!”鬼道子吩咐说。
“是。”挺立在牢门的二人立即应道。
滴答滴答。
寂静,浓腥,只有鲜血冷漠地不停地滴答着,黑夜与噩梦阴森森地笼罩着牢狱。
“吱呀~”
铁门又响动了,几人抬着桶水,一瓢一瓢向这唯一的囚徒的脸上泼去。
鬼道子只断了他的粮,这些人怕他渴死就隔段时间来投喂些水,无人敢靠近他,只能远远地将水泼过去。
他们猜得没错,半蛟人可以不食,但绝不能不饮。
他舔了舔嘴唇周围,尽力吮吸着水珠,才觉干涸难耐的喉咙舒润了很多。
几日下来,这些水珠和体内迟迟未消退的力量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全身都在疼痛着,这样地活着无时无刻都是在折磨。他渴望死,他想死了,他太想死了,可连自戕的力气都没有,他便开始拒绝饮水,他只想快点死去,早些解脱。
可鬼道子却告诉他最痛苦绝望的事:他死不了,有体内的那股力量在,他永远无法死去,只能时刻受着伤痛的煎熬。
那双多日未聚焦空洞无光彩的双眼此刻却燃起了熊熊烈火,射向了身前坐着的人身上。
“你恨我?”鬼道子冷笑,“恨我也无济于任何事,何必让自己更不舒服?”
他站起身,负着手,说:“我要是你,就软下性子好言好语奉承几句,反正怎样都会痛苦,还不如求些食物让自己吃饱喝足,好有力气达成去死的心愿、风光上路,你说呢?”
负在身后的手端到身前,手中托着的是一团明晃晃的火焰。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也自知是无人回他的,便立即自己说了:“千年神火!”
他捧着手中之物,像在欣赏著名大师的杰作,幻想着遥不可及却像是要在下一刻就能实现的美梦,神色沉醉:“你可听说过千年神丹,这千年神火便是专用来取千年神丹!”
森然的牢狱内突然安静下来,静幽幽地,格外诡谲,捧着神火的人睁大了眼,将沉醉的目光从手中之物脱离出。
倏尔,这团明晃晃的火焰朝悬吊在半空中的人的丹田处猛烈击去!
霎时,体内天翻地覆翻江倒海。
那尖锐怪异的笑声又回荡在牢笼内:“你那颗千年难遇的内丹,我怎舍得用刀子那种粗劣之物剖出呢?宝贝就该用宝贝来取,这可是我用你父兄的十几颗内丹淬炼成的神火,就为换你那一颗,乖乖,忍着点,马上就好!”
痛入骨髓,一寸一寸地撕裂血肉,断肠犹不及,饮泣再不能无声。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铺天盖地,若能忍得一秒,他愿入地狱最底层,从此再不踏入人间。
只是——他还有眷念……
体内的每一根骨头每一片肉都仿佛在被烈火烧灼,五脏六腑就要裂开一般,当然远远不止,他从未这般痛苦过,与这痛相比,之前所受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了,这是比粉身碎骨入无间地狱要痛太多,仿佛世上所有的痛都聚集在了此刻!
鬼道子疯狂地大笑着:“马上就好,马上就要出来了!”
如饿狼疯狗,这张血盆大口疯狂大笑:“快出来了!这宝贝神丹就要是我的了!”
谁能救救他,谁来带他逃离这痛苦,哪怕减轻一丝一毫的痛也可以啊!
救命啊!
年炫叫哑了嗓子,再也叫不出,除了剧痛再无别的感受,除了……
恍惚中,他眷念的人在向他招手,不,是在向他狂奔,却被几个叫嚣的奴隶主死死往后拖,他在流泪,他在哭,泪水狂涌,湮灭一切地朝他流来。
阿誉,别哭……
若他真的死了,只祈祷一定别让那个人知道,说他是小哭包的那个人自己却是最易流泪,而他也是最看不得他流泪。
阿誉,别哭,让你余生的痛也一并加诸在此刻吧,你一定要幸福……
所有的一切还是来不及了,赤红的笔在他眼前晃荡,牢门守卫腰间的刀比古柄小刀大太多,他不喜欢,也一定不会去刻字,若那个人喜欢,他就一定练得一手好字刻上他的名字,再送给他……
可眼前之人还是流着泪,涌在他身上,湿了他的眉睫,直到再也看不清眼前人……
阿誉,别哭,以后都不许哭……
鬼道子疯了般狂睁着两颗深凹的眼睛,就要将眼球挤裂。他噎着口水,如饥似渴,如豺狼虎豹,就要将眼前的一切生吞。
“我的了,就要是我的了……”他不断急速喊着,喘着粗气,仿佛不喊这句就要气绝。
内丹出了丹田!
眼前的少年终是消失了。
“神丹!我得到神丹了!哈哈哈……”鬼道子如野兽凶残吞噬的大嘴猖獗大笑。
这人间就要旋转了般,牢狱内漆黑的瓦顶好似波谲云诡的天。
但很快,那猖獗的笑容消失了,扭曲成了狰狞的面孔,因为内丹又回了丹田,回到了年炫的体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的神丹呢、我的神丹呢?”
就要到手的宝贝从眼底没了,鬼道子彻底疯了,他扑上前,就要将神丹和神丹的主人一并吞咽!
就在此时,一团烈火反扑回来,鬼道子被击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鬼道子疯喊。
“怪物,你个怪物!”鬼道子怒目嗔视,就要叫破喉咙:“把我的神丹还给我,把我的神丹还给我!”
何时成了你的了?
悬吊在半空中的人散了长发,目光聚在朝他怒吼之人的身上,眼红得发暗,如鲜红的心脏,甚至比他嘴角的鲜血还要红,越来越红,红暗了地睁大了!
“鬼、鬼啊!”
鬼道子仓皇失措,真疯了:“这是厉鬼!厉鬼!有厉鬼!”
一道剧烈的利光猛得射入鬼道子的双眼,眼睛立即鲜红一片!
“我的眼睛!啊啊啊……”鬼道子惨叫,却被又突如其来的一道利光射穿了耳朵!
“我的耳朵……”还未来得及叫喊,一道利光又射入了他的咽喉,割断了喉咙叫不出声!
紧接着,一束束利光扑面袭来,射断了鬼道子的手臂脚臂,射烂了胸膛肺腑,射穿了头颅与心脏,直到被射成了齑粉,再也瞧不出这滩血水生前是个人!
空中响起炸雷,是真正波谲云诡袭来了!
一大批将士闯进了牢狱。
“国相呢?”
牢狱内只有悬吊在半空披散着头发之人和地面上的一滩血水。
“哐当”,铁链就要断了。
一人喊道:“这铁链是人骨制成,怎么会断呢?”
“不好”,另一人大喊:“这牢狱要塌了!”
山崩地裂、地动山摇,“轰隆”,牢狱塌了,不光是牢狱,房屋府宅宫殿,都塌了!
翻云覆雨只在白云苍狗间,潮峰汹涌,层层叠叠,地裂,斗转,山崩。
京城塌陷了!
这片繁华的泱泱大地顷刻间塌成了一片乌烟瘴气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