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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善情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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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夫人仿佛没看见寒铮这幅模样,偏过头,一脸和善慈爱的笑意,对身旁的素衣女冠道:
“这孩子就是我对你说的,医术卓绝、人品贵重的小大夫。你别看她年纪小,实则医术超群,绝不在太医院御医之下。”
善情真人从不会拂郑老夫人的意,当即道:“那就让这孩子给我把个脉吧。”
寒铮立在中间,神色还算淡定:“小女失礼了,请容我片刻,先去更衣。”
片刻之后,寒铮整理仪容,还抽空喝了一碗银耳羹,才回到房中,正式给善情真人把脉。
“真人时常觉得腰痛,已有许久,平日大夫用的什么方子?”
善情真人蔫蔫儿道:“无非是针灸热敷罢了,好两日,又疼起来。”
寒铮开了一剂药方:“真人用此方,药到病除,其余大夫开的方子就先别用了,以免药性相左。”
寒铮从看诊到开药,不过片刻。
善情真人接过方子,面上带笑,敷衍的收了起来。
虽说她给郑老夫人面子,却不相信寒铮能有什么高超医术。
她这病症,府中的老太医都没有法子根治,一个看着刚刚及笄的小丫头就敢说大话,“药到病除”?
善情真人走后,郑老夫人一抬下颌:“善情真人是陛下的亲姐姐,丧夫之后在道观出家。若是你治得好,日后得她引荐,入宫不是难事。”
“你若真有实力,凭借医术得了贵人赏识,今后荣华富贵,都不在话下。”
寒铮心想,寒氏一门当初退出京城,就是不愿再搅合在富贵王权之中。
她何曾稀罕这些?同时又觉得奇怪,郑老夫人怎么突然给她铺路?
郑老夫人望着寒铮的眼睛,叹道:“我时日无多,若是一朝西去,还请姑娘能看顾槐玉几分。日后,若他不下山便罢了,若是下,只怕再也没有清净日子。”
寒铮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刘槐玉。
可郑老夫人既然与善情真人交好,为何不托付给她?
她这么想着,就问了出来。
郑老夫人神情负责,叹了口气:“你不明白。善情真人虽然出家做了女冠,可她毕竟是皇室中人。她不维护槐玉还好,一旦她出手相护,槐玉必死无疑!”
管事婆子捧着一个食盒进来,满脸讨好的笑:“老夫人,您瞧瞧,还是小季夫人孝心,亲手炖了药膳送来。我说您不见客,小季夫人也没说什么,还叮嘱我好生照看您。”
郑老夫人端起药膳,闻了闻:“果然清香扑鼻。”
说着,就要喝下药膳。
寒铮一直望着。
郑老夫人送到嘴边,又看寒铮:“你明知道药膳有问题,为何不阻止?”
寒铮一摊手:“你都要喝了,我说了你会信吗?”
郑老夫人板着脸:“你这丫头,真不讨喜!”
寒铮满不在乎的道:“我娘生我,阿爹教养我,又不是为了让我讨人喜欢。”
郑老夫人又被气的心头一哽,决定不和这臭丫头掰扯了!
和她说话,气死了也活该。
郑老夫人吩咐管事婆子:“淑慧还没走远,你去追她回来,就说我想她了。”
寒铮和刘槐玉又被熟门熟路的塞回了屏风后面。
寒铮单手托腮,小声嘀咕:“你家老夫人为何非要我往里面掺和?”
刘槐玉摸摸鼻子,突然有种错觉——
他好像婆媳不和时,夹在中间的无能丈夫。
“淑慧,你来了,家中一切可好?可还顺心?”
小季夫人年不到三十,却穿着一身褚青色衣裳,显得格外老成,看上去像三十有余。
她沉沉稳稳的叩拜:“拜见义母。府中一切平安,说不上好,也无所谓不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郑老夫人平日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义女这四平八稳、纹风不动的老成模样。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跳脱放肆的寒铮给气到了,看义女这模样,觉得太过于死气沉沉了些。
郑老夫人道:“素日也送了不少绸布绢帛给你,改日做几身鲜亮的衣服,别总是这样老气。”
小季夫人扯起嘴角:“不是义母交代我,打扮老成些,免得和年过五旬的宣安候站在一处,不像夫妻,倒像父女。”
话说到这里,母女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僵持片刻,还是郑老夫人自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所以,淑慧也是因为婚事对我不满,才想毒死我?”
小季夫人苦笑一声:“是,也不是吧。我自小被扔在慈幼院,还有足疾,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您对我恩重如山,如果不是您,我的人生只会比现在更不堪。”
“是您救活了我,把我养大,让我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郑老夫人颤声问:“所以,这是为什么!”
小季夫人疾声道:“但也是你让我活的不像个人!是你救我,也是你要抹杀我。”
郑老夫人根本不明白:“胡说!你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怎么会……”
闫淑慧笑了:“我知道您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年少的时候,我想学医,您就送我去学,却说女孩儿家不必以此谋生,熏陶一番,日后好养育子女便可。”
“我医术有所小成,挣了一点小钱,在城外盘了一家医馆,想着等医馆开张,给您一个惊喜。您却突然给我定了亲,做宣安候的继室!”
“这门婚事多好啊!我一个孤女,何德何能嫁进勋贵之家?”
“成婚之后,我在府中清苦,没什么消遣,想继续开医馆,连宣安候都同意了。您却亲自到侯府,劝告我安安分分做侯夫人,我所学的医术拿来照顾继子继女的身体,才算学有所用。”
“继女落水生病,您说我未尽到做母亲的职责,可曾想到我因下水救她,也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继子在外花天酒地、嫖宿妓子,您也指责我,不曾好好管教。我向您诉苦,说他对我言辞不恭、语带调戏,您却说他还只是个孩子,是我想多了,叫我不得宣扬,败坏侯府的名声。”
“您是对我好,为我的终身费尽苦心,手把手把我教导成许多闺秀都比不上的淑女,教我做一个合格的侯府继夫人,可唯独不把我当人!”
郑老夫人内心惊涛骇浪,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她是真的为了两个孩子好,可她做的又好像全都错了?
她维持着平静的表象,问:“为什么是曼陀罗?”
闫淑慧低头笑起来:“您见到了吗?我怎么忍心您遭受那么多苦楚?曼陀罗是女儿最后的温柔。”
“您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后悔吗?在那幻境之中,您见到了什么?是噩梦还是美梦?”
郑老夫人回忆起那个混乱而又热烈的梦境,恼羞成怒:“滚!”
闫淑慧走后,郑老夫人在原地踱步,转了几圈,突然掀开屏风,指着寒铮大吼一声:
“你也滚!都滚!”
寒铮和刘槐玉离开郑府,半路上郑老夫人的亲信婆子又追上来,拿着郑老夫人的名帖。
“姑娘,老夫人吩咐,您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拿着名帖去郑府递话,郑府上下都会尽力而为。”
寒铮干脆利落的收下名帖。
婆子回去后,见老夫人面如枯槁,有些不解:“老夫人,家中这些事,瞒着外人都来不及,您为何特意把这姑娘留下,让她知道?槐玉小道长也就罢了,他是您一手养大,绝不会外传,这姑娘……”
郑老夫人苦笑一声:“我是为了槐玉。这姑娘有一颗赤诚之心,她和槐玉在一起经历的越多,感情就会越深。我死之后,槐玉才不会是孤身一人,他身边总要有个人。”
寒铮刚回陶家,就从陶寒水口中得知一个消息。
魏萤窗和段盈盈已经回京了。
段盈盈摇身一变,上了渤海郡王的宗谱,是王府千金了。
不久后善情真人的斗花会,她也要去。
想来,是渤海郡王和魏萤窗合力,要给段盈盈造势。
陶寒水脸色难看:“这样一来,就更不能让她们发现你还活着了。以前渤海郡王不管,现在段盈盈背靠王府,更不好招惹。师妹,不如我尽快送你出京,免得被人发现。”
寒铮胡乱应了一声,转头就把郑老夫人的名帖用了出去。
她也要去斗花会。
…… ……
魏萤窗随手将渤海郡王所赠的披风扔在桌案上,揉揉眉心。
“找到了吗?”
徐安缓缓摇头。
魏萤窗骤然转身:“我不是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徐安道:“杨秦氏把那个护卫藏的严严实实,我们没找到杀手,自然也就没办法确知,寒姑娘究竟是在哪里遇害的,又去哪里找寒姑娘的尸身?”
魏萤窗顿了许久,没出声。
徐安大胆进言:“世子,寒姑娘的确很好,但您早就决心弃了她,此时木已成舟,何必再眷念前事?世子,您还有很多事要做。”
魏萤窗摆摆手:“把人手收回来一半,剩下的继续在附近打探。也许她命大,逃走了,被某个农户救了……”
她以前运气一直很好。
至少,在和他重逢之前,运气很好。
大概她唯一一次走霉运,就是遇见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