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惯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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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行，形无其形……【注】”叶念行拿着书，背着手，慢慢踱着步，还没有找到教书先生，只能自己先上了。
天气不错，偶尔一阵小风，安知岁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人还是瘦，于是成了舒婆婆的重点关注对象，就差追在后面一口喂成个大胖子。
“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但遭浊辱……【注】”刚开始上课的时候，两个人尤其是燕知年兴致非常高，回答问题，朗读声音突出，答案正确性有待商榷，但精神可嘉，但是…才两天，某一个人就已经开始点头不止了。
叶念行抬头一看，不动声色地翻页，另一个还有意识，手腕一翻，一条青蛇就盘踞在燕知年的桌腿上面。
燕知年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脖子向前往后，就是不醒，安知岁还在撑，昏昏欲睡中，余光看到一抹绿，整个人反应了好久，条件反射就是跑，桌椅和地面刮出声音，燕知年迷糊中和蛇对视，时间仿佛静止——
“啊啊啊——”燕知年一声尖叫，桌椅全部推翻，整个人立马窜过来，猛地一扑，叶念行没料到是这种反应，一时怔愣，竟然整个人被扑倒了，落地一秒紧急缓冲，没有倒地不起。
“师父！有蛇啊！！！啊啊啊啊蛇，活的，还是绿色的！！！”
安知岁目瞪口呆，整个人都清醒了，青蛇逃过两劫，慢悠悠地跑到两颗人头前，吐着信子，燕知年怕得不行，青蛇面无表情，燕知年张嘴呆滞。
燕知年莫名觉得蛇在嘲讽他，感受到了深深的鄙视。
一人一蛇对视良久，直到听到了身下闷闷的笑声，燕知年才反应过来师父还被自己压着呢，刚想起来，后领就被人拉着，整个人被抬了起来，“哎哟哟，你们又是闹哪样儿？神仙也经不起你这么压着啊，压坏怎么办？哎哟，乖乖，你看看你这衣服，这么白哩，又脏了。不是在念书吗？看着动静还以为你们拆家呢……”舒婆婆把燕知年拍干净了，絮絮叨叨地去收拾烂摊子，青蛇化成笔，三个人站在旁挨训。
“师父，教书先生还没有找到吗？”燕知年恹恹地问，腿软无力，刚刚跑了两公里，叶念行斜了他一眼，“怎么，换个人就不打瞌睡了？师傅这么没有吸引力？”
燕知年摇摇头，整个人都是乏的，“教书先生不会拿着书念，我再喜欢你也经不起这样催眠啊。”
叶念行挥扇拍到了后脑勺，“强词夺理，安知岁什么也不说。”安知岁被点名呆愣地抬头，“啊？”
“那是因为我说完了。”
“还还嘴？”
“错了错了……哎哟哟，一会儿舒婆婆多心疼啊，给我吃鸡腿！”
“还想吃鸡腿？晚饭别吃了，再去跑两公里！”
安知岁笑着看着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个人身上，静静地走到他们身后，燕知年忽地转身掉头，躲在了安知岁的身后，拉着他一起闹，安知岁看着温暖的阳光在睫毛上面滑走……原来，他也被挥洒着余晖。
“舒婆婆，我来…”叶念行企图掌控自己的碗，但是舒婆婆一转身一挡，“你来什么来？坐好，真是……”后面说什么叶念行不知道，只是多了一个冒尖的饭。
“谢谢舒婆婆！”燕知年仰头一笑，脚在桌子下面晃荡。
“谢谢舒婆婆。”安知岁矜持点头，双手接过。
“来，每个人一个鸡腿。都在长身子，多吃一点儿，啊。”燕知年满嘴油光扯着鸡腿笑着，安知岁点点头安静吃饭。
叶念行无数次想要把饭给扔了，奈何架不住舒婆婆的热情，不过好歹没有夹菜，不然，他可能被撑死，不得被那些人笑死，闲来无事就谈论谈论自己。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你们啊，还小，消化好，真好，欸你们以后是不是和言行一样，长生不老啊？”舒婆婆一边带着两个小孩儿散步，一边好奇地打听，对于他们这种凡人来说，长生不老只是想想罢了。
“不知道，应该吧，不过长生不老我岂不是一直这么矮？”燕知年停下来，一脸苦瓜样儿。
舒婆婆爽朗一笑，安知岁弯了眼角，叶念行看着古书，面前已经有了几本摞在一起了，叶念行皱眉放下书。
灵，每个人生下来就有，就算是大病大灾，或者被邪术吸收了，就是有灵和没有灵的区别，灵缺少的情况少之又少，只有一个例子还没有解决办法，自己一下碰见两个，还真是运气好。
叶念行站起来，把书放回去，出了书房——书房是单独的房子，里面有空间法阵，远比看起来空间大，狗蛋儿就住在里面，打扫卫生就是他的日常工作，当然，想在多了一项，劈柴挑水陪舒婆婆下山买菜。
舒婆婆身材原因，上下山总归是不方便的，于是狗蛋儿当了坐骑，背着老人上下山，还可以帮忙拎东西，绝了。
叶念行磨墨起笔，摇曳的烛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五官在阴影中更加立体，简单地一个法阵，施了一个障眼法，吹了一声口哨，一只鸽子就停在了桌子上面，抬脚，叶念行摸摸头，鸽子飞出门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叶念行微微出神，他好像和那些人很久没有见面了，大约是……叶念行皱眉，他竟然，记不得了。
舒婆婆走了一会儿就熄灯睡觉了，两个小孩儿还要去书阁抄书，然后才能睡。
“知岁哥哥，我想睡了。”燕知年趴在矮桌上，打呵欠眼泪花都出来了，安知岁目不斜视，“再坚持一会儿，要是被师父知道了，又该被罚了。”安知岁抬头，到了十二岁，安知岁被舒婆婆精心照顾两年，才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少年明眸皓齿，八岁的燕知年舔舔笔头，一脸不屑地皱皱鼻子，“真是的，每次都罚我那么多次，哎呀，不知道像你学习学习，感情我就是讨人嫌呗。”
燕知年往后一倒，安知岁皱眉看着他，“知年。”燕知年赶紧点头，“哎哟哟，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妄自菲薄，好的好的。”
“你真的很好……”安知岁低垂着眼，燕知年撇撇嘴，然后迅速坐好。
“师父眼睛不瞎，难道看不出来你在干什么？”叶念行提着灯笼，燕知年装模作样，一副“我在认真抄并且听不到你讲话”的表情，叶念行放下灯笼，“知岁，回去休息吧，夜里转凉，盖好被子。”
安知岁与他对视片刻，点点头，“谢谢师父关心。”走之前关好了门。
燕知年坐姿不好，要么支楞着腿，要么抖腿，叶念行纠正数次没有用，燕知年用手肘撑着脑袋压着纸，抄已经不知不觉能够背下来的《清静经》，蜡烛发出噼啪的响声，叶念行坐在安知岁的团蒲上，燕知年刚想换只手——他左手也可以写字，这样不用看见某个讨厌的师父。
但是叶念行伸手就抓住了那只冰冷的手，下意识地就捏了捏，“罚抄的时候就讨厌师父，教你练剑的时候就喜欢师父，那是喜欢师父还是讨厌师父？”
燕知年撇撇嘴，歪过头就是不看他，“那我说喜欢师父就不抄了吗？你别打扰我，还有五遍呢，您快去睡吧。”
叶念行伸手把阴阳怪气的人拉到怀里面，“和师父说话该这样吗？”燕知年幽怨地看着掐自己脸的人，趴在桌子上面不理人。
叶念行看着小孩儿还嘟着嘴，就知道，委屈委屈就真委屈了，把人抱起来，笔放下，吹灭了蜡烛，“乖，师父带你回去睡觉。帮师父提着灯笼。”
“还没有抄完…下次你又拿这件事说我……”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人就抱着师父的脖子，把脸埋进去，“师父最讨厌了……”
叶念行把人抱进房间，小孩儿还不肯动，“知年，睡觉了。”没喊醒，反而人不愿意抬头，叶念行坐在床上，燕知年就跨坐在叶念行身上。
“知年，我罚你，是因为你把安知岁辛辛苦苦做好的泥塑给弄坏了，还有，先生也和我说，你上课不认真，还有，作业是抄的知岁的，对不对？我看了作业，你不是不会写，但是怎么可以抄呢……”
“我知道了！”叶念行明显感觉到了怀里面的人颤抖，燕知年红着眼睛，“泥塑我道歉了，我也重新做一个打算赔他了…还没有做好，作业就是这样没有时间写的，不是故意抄的……我睡觉了，师父晚安……”燕知年迅速从腿上爬下来，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包住。
人一走，穿堂风一吹，腿上明显是冷的，叶念行看着那边那个还没有完成的雕塑——一棵树，乌金子已经开过一轮花了。
“师父错了……”叶念行一倒，那个鼓起来的包就躲开了，完了，小祖宗生气了……委屈了。
“知岁哭着和我说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你不小心的，也没有问你怎么解决的，师父错了好不好？今日先生说的话师父也当没听见，今天不是没抄吗？”叶念行说完打算掀被子，打算掀个几次，结果小孩儿自己出来了，眼睛红红的，就要下床，“燕知年。”
燕知年没有说话，径直出了门，叶念行皱眉，“你干什么？”
燕知年一边走一边抹眼泪，“我去写完！”
“半夜发什么疯？！不知道多冷吗？”
燕知年当然冷，本来就怕冷，但是就是委屈，本来好好的，怎么就忍不住了。
“知年，回去，师父陪你一起睡。”叶念行蹲下来，小孩儿没有穿鞋，已经磨破了，燕知年就自己点蜡烛，用袖子把整张脸都擦红了，拿着笔继续写，叶念行不知道怎么办，他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心疼的不得了。
“师父错了好不好？嗯？师父困了，睡觉吧”燕知年摇头，抽噎着，就固执地坐在那里不肯走，叶念行无奈，只能脱下自己的衣服，结果就被小孩儿挣开了，叶念行抿嘴皱眉，耐着性子等。
燕知年后面没有哭了，只是在抽噎，然后站起来晃了一下，吹灭蜡烛就往外面走，被人拦腰抱起，“燕知年，闹够了没有？”
“我不和你睡。”声音都是颤抖的，用衣服不由分说地把人裹起来，叶念行觉得他也算是人才，准确的知道怎么惹自己生气，“那你打算干什么？还不睡，燕知年，你是不是有点儿太自我了？以为谁都赶着来哄你？”
燕知年抬头，叶念行就看着他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我没有，以自我，为中心，，我也没有……让谁，让谁赶着来哄我！我，我自己睡觉，我就算，就算和小白一起睡，我也，不会，不会和你睡的……”
叶念行和他平视，小孩儿捏紧拳头，抑制不住的哭泣，“要么你就一个人睡，要么，你今天就别睡，小白没有体温，他那儿也没有被子，你想死吗？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能不能像安知岁一样给我省点儿心？”
燕知年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嘴唇死死地抿着，就是倔强，小白站在不远处，从最开始光脚出来就在了。
燕知年哭着跑到了小白后面，攥着他的衣服，就哭着，叶念行一瞬间呆愣，看着燕知年不放手躲在自己的木偶后面，小白都有一瞬间茫然，叶念行黑着脸过来，燕知年就躲在小白后面。
叶念行伸手把自己的衣服扯了下来，“想死没人拦你。”说完就走了。
“小年……”小白手足无措不敢动，燕知年哭够了，也哭累了，蹲在小白旁边，抽噎着，像一条可怜兮兮的小狗狗。
小白伸手把人抱了起来，意料之外的没有挣扎，“去你那里。”
“可是……”
“去你那里！”
小白看着小孩儿把自己蜷起来，不忍心，还是去敲了主子的门，叶念行拿着笔，只要脾气控制不住，他就习惯这样，只不过脚边全是纸团，嘴还是抿着，眉头还皱着。
“主子，我……拿几件衣服……”
叶念行头也不抬，“去你那儿了？”
“嗯……”
“他自己选的，自己受着。”
小白低头，主子的话只能听，可是看着燕知年变成一个小团子，还是忍不住心疼。
“师父……冷……”
燕知年不出意外，发烧了。
“乖乖，快，哎哟哟，怎么跑那里睡觉去了？那里哪是睡觉的地方，被子又不拿，哎呀，看这眼睛，怎么肿的跟桃子一样？发生什么啦？跟舒婆婆说说？”舒婆婆早上打算和狗蛋儿买菜，捡到一个暖手的。
燕知年不说话，脑袋迷糊得很，可是那个人就是不来，一点儿都不惯着自己。
“好好好，咱不说话，嗓子肯定不舒服，那就，那就吃饭吧，哎哟，没胃口也得吃几口，老婆子我精心做的，可好吃了，啊，闻着就香。”
门突然被推开，燕知年猛一抬头……是安知岁。
“怎么还这么烫？吃药了吗？啊，还没有吃饭，舒婆婆，我来喂吧。我，我上课，刚刚才知道你发烧了，没事吧，怎么还哭了？难受吗？”安知岁拿着勺子，燕知年偏头。
“我自己吃。”声音沙哑不堪，说完就咳了起来。
安知岁点点头，看着喝了药睡下才走，上课就迟了到，罚站了。
舒婆婆指使着狗蛋儿拿药——舒婆婆家世代行医，这也是来的原因之一，舒婆婆看着包好的药，总感觉少了什么，一敲脑袋，“忘了拿糖了，不然多苦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惯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