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爱我》寒山桃酒

83、80、Happy Ending

　　又搞砸了。向屿和我在一起总是很难纯粹地开心起来。

　　出了地铁后我还在暗暗自责，向屿却在路过一家便利店时说：“我去买个东西。”

　　等他出来后，我询问：“买了什么啊？”

　　他晃了晃手里的针线包：“这个。”

　　“买这个干什么？”我不解道。

　　“当然是帮哥把小企鹅缝起来啦。”他柔声说。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我发愣时，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也不太会缝东西，就是看我妈缝过，可能缝不太好……”

　　从呆滞中回过神后，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不生气了？”

　　“嗯？生气？”

　　我回想起他在地铁上听到这是贺舒泽送我的玩偶后露出的晦暗的神情，放低声音说：“感觉你……有点不高兴。对不起，我不应该……”

　　“噢，我是有点不高兴来着，因为生那个小孩的气啊。”向屿眯起眼睛愤愤不平道：“他把哥珍惜的东西弄坏了，我怎么可能不生他的气嘛。”

　　是生那个小孩的气？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时，他对我温和地笑道：“我能理解哥啊。如果是那个小孩把哥给我的小兔子扯坏的话，我也会很心疼的。”

　　他如此顾及我的感受，我反而更觉得无地自容起来，因为我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一句配得上他如此温柔的话语的回应。他像是察觉到我的为难，便继续温声说：“不是都说了吗？哥永远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啦。”

　　最后我将千言万语汇成三个字：“谢谢你。”

　　他对我露出带着几分傻气的笑，而后看了看企鹅损伤的情况，一脸嫌弃道：“扯的还有点大，那个小孩真是得寸进尺。所以我最讨厌小孩，尤其是小男孩。”

　　“为什么？”我问。

　　“当然是因为太调皮。”他颇为罕见地翻了一个白眼，毫不留情地说：“别说是那个小孩，就算是小时候的我站在我面前，我也会忍不住想揍他一顿的。”

　　我轻声笑了笑：“是吗？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很可爱。”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很可爱的小男孩，只存在欠揍的小男孩。”他颇具偏见地说道。

　　总觉得他好像被什么事刺激到了，才生出这样的意见。我打趣道：“如果小时候的我站在你面前，你也会讨厌吗？”

　　“怎么会！”他毫不犹豫道：“我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我因为他的前后反差而愣住：“……哎？”

　　“哥小时候一定很乖吧！”他的眼中满溢出慈爱，一脸宠溺地说：“我要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玩的，让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猝不及防地被触动一霎，因为在我小时候似乎从来没一个人想让我做一个幸福的小孩。我低下头笑道：“你这么说，我这个真正做哥哥的都要自愧不如了。”

　　“我才惭愧呢……”他说这句话时声音蓦然低下去，略带失落地说道：“如果我比你大的话，一定会像你保护我那样保护你的。”

　　我看向他，总觉得他的眉宇间积攒起因为无能为力而产生的愁绪，还夹杂着一点委屈。我忽然意识到他如此复杂的情绪是不可能瞬间产生的，也许从出地铁时他的心里就已经开始悄然酝酿了，只是他一直在刻意压制。

　　“你一直在保护我啊。”我脱口而出道。

　　他愧疚地笑笑：“但是我能做的很有限……”

　　“不是的，你做的很好。”我放缓语速，认真地说出我一直以来想跟他说的话：“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过的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没有你帮我的话，我大概会更觉得生不如死吧。从那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让我难过的事，只要想到我还认识你，就会感到轻松很多。”

　　“你真正能帮我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让我觉得很安心，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我有些无奈地叹息道：“但是只是说谢谢……太苍白了，我对你的感激无以言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明白。”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嗯……我想我大概已经明白了。”

　　我欣慰一笑：“所以你不要再有刚才那种想法了，你对我……”我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才郑重其事地开口：“真的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感到歉疚。”
　　听到这句话后，他眼中的欣喜立刻覆盖住刚才忧愁的情绪。他不假思索地乖巧道：“好，哥不希望我做的事，我就不会做了。”

　　晚上我坐在酒店的床上专心致志地写作，虽然离完稿已经不差几个字了，但浴室里的流水声搅得我的思维有些堵塞，半天也没有写出多少。

　　我刚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打算喝了药就去睡觉时，向屿打开浴室的门，拿着吹风机兴冲冲地跑到我面前蹲下：“哥，你可以帮我吹头发吗？”

　　他穿的浴袍的领口本来就大，我俯视他时目光几乎能畅通无阻地直接探到他的腹肌。我被他洁白无瑕的肌肤闪到，眼睛顿时有些不受指挥，等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他看有点猥琐时，我立刻把他的领口拉住。

　　他睁着单纯又无辜的大眼睛歪头问：“怎么了？”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直愣愣地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冷。”

　　他哈哈大笑起来，把我的手从领口上拿开：“我不冷。”又趴到床边一脸讨好地把吹风机递到我手里，撒娇道：“哥给我吹头发好不好？”

　　我心虚地把目光从他身上错开，稀里糊涂地点点头，然后就开始帮他吹头发。他颇具孩子气地乖乖枕在床边，发丝在我指间逐渐干燥起来，我闻着空气中时隐时现的洗发水的清香，抚摸着他额角柔软的头发，心绪也渐渐柔软起来。

　　“哥……”他侧过头，睫毛微颤，柔和的目光随之流淌而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帮我吗？”

　　被他这样注视，我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更温柔，我拨开遮住他眼睛的碎发，轻声问：“为什么？”

　　他的颊旁不知何时蘸上两抹红晕，他微醺般傻兮兮地笑了笑，嘴边的酒窝十分俏皮地凹陷下去：“因为哥上一次给我吹了头发之后，我就常常会梦到你再给我吹。”

　　“……是吗？”我的手稍微停了片刻，而后轻轻抚摸过他的发梢。我再次问：“为什么呢？”

　　他默默地凝视我半晌，就在我在寂静中觉得无所适从，刚想把话题岔开时，他坦然地笑道：“因为……哥的手很温柔，摸过我的头发时我觉得很舒服。”

　　他的声音太过柔软，令我的指间泛起酥麻的感觉。我装作平常地开起玩笑：“头发也有感觉啊？”

　　“有呢……舒服得快要睡着了。”他垂下眼皮，睫毛的阴影覆盖住他眼中的情绪：“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见他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心也有一瞬的蜷缩，于是我下意识伸手握住他的手，确切地摇了摇头：“不是。”

　　他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微愣着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他的手忽然回握住我的手，他注视着我，笑得像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是梦也没关系，因为这是天下第一的好梦。”

　　我被他最爱的“天下第一”逗笑，才发觉他的头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干了，于是我关掉吹风机笑道：“好啦，睡觉吧。”

　　他看了一眼表，而后惊诧道：“都十点了啊，哥确实该睡觉了。”

　　虽然我已经有些困倦，但见他仍然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躺到床上先睡，于是我说：“再聊聊天也可以。”

　　“好呀。”他坐到我身边，好奇地看着我的手机问：“哥刚才在干嘛？我出来的时候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哦……就是之前在写的文章，快要写完了，但是想不出结尾怎么写好。”

　　“哎？快要写完了？”他的眼中闪出期待的光：“我可以看吗？”

　　我犹豫时，他可怜兮兮地瘪起嘴：“哥就让我看看嘛，说不定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呢。”

　　我无可奈何地把手机递给他：“好啦……”

　　拿到手机后，他慢条斯理地读起来，似乎要把每个字都细细品鉴一番。他读得越仔细我越觉得忐忑。见他的眉头越压越低，神情也变得有些忧郁，我终于忍不住问：“看完了吗？怎么样？”

　　他像是猛地从文中抽离出来，抬眼后反应了片刻，这才重新垂下眼睛闷声说：“哥写得很好……但是为什么要写这么沉重的文章呢？”

　　我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而蹙眉，不免一愣：“嗯？”

　　“哥写得这么压抑……我看了觉得很难受。”他低沉道。

　　我连忙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让你难受。”

　　他摇摇头，放下手机后叹息道：“哥没有做错，只是哥的文字太有感染力了……我可以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主角悲哀的情绪，哥在写的时候一定是完全浸泡在这种情绪里的吧。”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的心理状态，便说：“没有，只是随便写出来的……”

　　他忽然看向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让哥写出更加轻松愉快的文章。”

　　我望着他满怀热忱的双眸，总觉得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颇具份量，甚至给人一种宣誓的感觉。我发怔时，他询问道：“哥说不知道结尾怎么写，是在纠结什么呢？”

　　“不，刚刚知道了。”我回过神，胸有成竹地说道：“其实我只是在思考最后究竟是写喜剧结局还是悲剧结局——我一直想写成喜剧结局，但是总觉得和前面的基调不符，会有些突兀。”

　　“但是……”我看着向屿，对他露出一个由内而外的笑容：“现在想来也没什么突兀的，因为我希望这个故事可以圆满，所以它就可以圆满。”

　　“是啊。”向屿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哥明明在前面已经写出很多暗示的伏笔了呀——因为你希望这个故事是喜剧结局，我都看出来了。”

　　听到他的认同，我对他感激地一笑：“谢谢你，向屿。”

　　“都说了哥不用谢我啦。”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又问：“那这个小说叫什么呢？”

　　“《荒唐小说》。”我说。

　　“嗯？可是哥写得明明很现实啊。”他略作思考，而后恍然大悟道：“噢！是那种反讽题目吧？”

　　“也不至于，只是我写得也不够现实，所以不如命名为荒唐。”

　　我说着打了个哈欠，向屿立刻止住话头，拍拍枕头说道：“不早了，哥快睡觉吧。”

　　“嗯……”我躺下后也拍拍自己的身侧，叮嘱道：“你也早点睡吧。”

　　“哦……”他看着空着的枕头发了一会儿呆，而后把枕头往远离我的一边拽了拽，这才听话地躺下：“嗯。”

　　他不仅睡得离我很远，而且还背对着我，似乎十分拘束。我望着他小心翼翼蜷成一团的背影，心中不免泛起些怜爱的情绪，于是我柔声说：“向屿……干嘛睡那么靠边啊？再过来点。”

　　“我……”他纹丝不动，只说：“我怕挤到哥。”

　　“怎么会？咱们俩之间都能再躺一个人了，床很宽敞。”我拽了拽他的袖子，再次劝道：“往里面点，乖。”

　　“我我我……”他猛地伸手捂住发红的耳尖，毅然决然道：“哥不要再说了！我就占这么一小块地方就可以！”

　　我见他固执，便转换了说服的策略：“不行啊，你睡在床边，我总要担心你会不会掉下去，也睡不安稳。”

　　他听我这么说，果然态度有所松动，微微往里面挪了一点。我趁这时把他拽到身边，这才安心道：“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