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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79、只需抓住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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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向屿的头好似微微向我低垂了一点时,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看着他拿出手机时极其不耐烦的神色,我甚至以为他会二话不说把手机扔进湖里,好在他还是接上电话:“喂?”
因为路上没什么车,我隐约可以听到听筒里的声音,是个女生的声音。她说过几句话后,向屿皱起眉头说:“不是都说了周日没有时间吗?对了,明天我也不回去,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是同学啊。我好奇地看着向屿的手机,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又说了什么,向屿道:“你那么会巧言令色,还要我教你怎么说?”
“怎么说话呢你!”因为她的这句话音量很高,所以我听懂了内容。
“错了错了,我的意思是你招人喜欢——反正我真的回不去,请假的事就拜托你啦。”向屿笑眯眯道:“回去请你吃好吃的还不行?”
女生的音调变得弯弯绕绕起来,似乎在开玩笑,向屿捂住手机瞟了一眼我,略显羞涩地说:“不是啦!”
手机里的声音忽然又大起来,那个女孩叫道:“哥——小岛他……”
向屿无情地挂断电话,微红着脸慌忙把手机收起来,抬脚继续向前走去:“哈哈哈……我的一个同学,很烦人的人。”
我还在反应女生说的最后一句话,忽然想起之前和向屿打电话时就听到过她很亲昵地叫向屿“小岛”。我笑着说:“是很熟的人啊。”
“差不多……她叫宫之霖,还蛮有意思的。”向屿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噗嗤一笑:“我和她在一个社团,开学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她竟然说自己的理想是做图书馆老大爷——哥知道吗?就是坐在图书馆里无所事事的保安,我还说她的性别就不可以呢……”
我呆呆地看着向屿提起宫之霖时愉悦的样子,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在和别人提起我时会这么开心吗?刚才他跟宫之霖对话时的状态和跟我对话时的状态确实有微妙的不同,感觉在她那里他更加放松,而相比之下,向屿面对我似乎总压抑着什么。
我稍稍放缓脚步,开口说:“是……”
说出一个字后,我把话憋回去。原本想问她是不是向屿的女朋友,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如果向屿说是,我也不能怎样,说不是这句话又问得很多余。我垂下眼睛闷头走路,好在我说的声音很小,他应该没察觉到。
哪知道他忽然问:“哥想说什么啊?”
“没什么。”
“干嘛那样欲言又止……我希望哥可以想说什么话就毫无顾忌地立刻跟我说出来啊。”向屿略显落寞地说道。
当他的情绪一低沉下去,我便不得不按照他所希望的开口:“……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一脸惊讶地看向我:“哎?”
我慌忙错开眼睛,尴尬地握起双手,恨不得立刻钻进下水管道溜走——我做的是什么事?如果要问就自然而然地问,为什么要在问之前犹犹豫豫地停顿,让这句话变得过于沉重呢……既然已经停顿了,就应该闭口不言,那才是我的习惯。
我正后悔不已时,向屿的眼底浮出浅浅的卧蚕,他稍纵即逝地笑了一下,而后答道:“不是啦……”
他浅笑辄止的模样令我的思绪微微一顿。脑袋里后悔的念头被他上翘的嘴角截断,我呆了片刻,这才不知所以然地笑起来,笑过之后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低头把因为窘迫而发热的脸藏起来。
走出几步后,我忽然想到还应该跟王阿姨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便拨通了她的电话。在向她说明我和向屿在一起后,她有所顾虑地说:“我跟贺先生说一声吧。”
上次见面时贺舒泽强颜欢笑的样子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立刻说:“不用。”
“嗯?可是不说的话我不放心……”王阿姨犹豫道。
我攥着手机沉默片刻,而后说:“我会跟贺舒泽说的,您不用管了。”
她没再疑虑,叮嘱了我几句就挂断电话。因为这些天我的病情渐渐好转了,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小心翼翼地监管我。
之后的几分钟里向屿都一声不吭,我刚要问他想吃什么,他便忽然开口问:“哥不跟贺舒泽说吗?”
我见他郁闷地垂着眼睛,才发觉他在介意这件事。我马上解释道:“我不是怕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只是……”
说到这里,我忽然卡了壳,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述我和贺舒泽之间发生的事。他见我沉默不语,略显担忧地蹙起眉头,而后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哥不想说就不说了。”
他如此照顾我的感受,我反倒因为自己的沉默而感到歉疚。那之后我们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沉重,在下地铁口的扶梯时,向屿破天荒的没有和我站在一个台阶上,而是率先走上了我前面的台阶。
我望着台阶下向屿的后脑勺,心中泛起一股难受的感觉。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肯定没有笑。
当想到这一点时,我忽然有些慌乱,大脑也顾不上犹豫或纠结,躯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我走下一级台阶,和向屿站在一起。
我侧目看向他,他的眉宇间果然蕴含着一层失落的情绪,不过在我走下来后,他脸上的愁云立刻被微笑吹走,他近乎本能地对我笑起来,我的心却被这样熟稔的笑容蹂蔺。
我不能让希望我开心的人不开心。
“我给贺舒泽打电话。”我说着拿出手机拨打了贺舒泽的号码,向屿见我这样,微微睁大眼睛,甚至在快到扶梯尽头时还呆站着不动。
在他要被绊倒前,我及时扶住他。他这才回过神,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向前走去。
然而嘟声响了很久,电话却没有接通。放下手机后我困惑道:“怎么不接电话……”
我还想再拨,向屿却拦住我:“没人接就算了吧。”
我抬头见他的笑容已经恢复了明媚,一直惶惶不安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简直要蜷缩进他嘴角的酒窝里惬意地休息。他颇为满足地笑道:“他接不接不重要……算了,别再说他了,现在是我和哥在一起,我才不想他来打搅。”
我站在拥挤的地铁里,无奈叹息道:“虽然不是工作日,但是人还是很多啊……”
向屿站在我身侧,凭借身高优势抓住了车厢上面的横杠,虽然周围的人群摇摇晃晃,但他依然能一直保持安稳。他垂眸看着杵在车厢中间无依无靠的我,伸手笑道:“周日大家当然要出来玩啦,哥抓住我吧。”
我正望着他宽大的掌心犹豫时,列车忽然开动,人群开始向后挤压,我的重心刚有些不稳,他便立即抓住我的胳膊,我得以安稳不动。
即使隔着袖子,我也仿佛感到了他手心里的温度。我轻声说:“谢谢。”
我本以为车厢里的喧嚣会盖住我的声音,可他似乎总能敏锐地捕捉到我的话语,立即温声回复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哥不用这么客气。”
“说起来……”他调整了一下握我胳膊的力道,好似在测量什么,而后他欣喜道:“哥好像长胖了诶,太棒了!”
我微微一愣,看向被他握住的胳膊。当我的视线扫过去时,他手上的力气顿时小了几分,他讪讪地笑了笑,等地铁平稳运行后便把手收了回去。
他把目光从我脸上错开后,我也不好意思再看他,便将视线略做调整,最后转向车窗。我望着玻璃上映出的向屿——隧道里的黑暗令他的神情更显落寞。
我默默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
他猛地一僵,诧异地扭头看向我,我只说:“麻烦你了,让我抓一下……”
他憋了好久,终于说出一句:“不,不麻烦。”
我抿嘴一笑,更为肆无忌惮地抓住他的胳膊——我总是不敢麻烦别人,因为怕别人不高兴。可对于向屿来说,似乎我不麻烦他才叫他不高兴,所以我只得改掉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
我观赏着向屿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默默地想:原来麻烦别人也可以不让我难为情。
自从我抓上他的胳膊后,他便纹丝不动起来,只专心致志地抓着横杆,笔挺地杵在我身边,仿佛他也化作了一根杆子。挨着他我再也不用努力保持平衡,拥挤的人群也没了威慑力,我只需一心一意地抓住他即可。
好像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
我感受着自己手下的触感——他的小臂很硬,但不像我的胳膊,是那种摸起来就是骨头的干巴巴的硬。他的胳膊稍稍带着丝弹性,在用力时才会发硬,应该是肌肉,握起来给人一种健康而鲜活的感觉。我忽然想起那天他在我面前显现出的悦目的身材,顿时心虚地垂下眼睛。
在我发觉自己的心跳变得有些紊乱时,一个孩子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小企鹅!”
我低头看向自己身侧,才见一个小男孩正盯着挂在我包上的企鹅玩偶,两眼发光地夸赞道:“好可爱!”
我见他捧起小企鹅爱不释手,轻声笑了笑。他也许见我和善,便抚摸起玩偶,他不过才三四岁的模样,要够到玩偶还需踮着脚。我觉得他有些辛苦,就微微蹲下来让他摸企鹅。
他揉着企鹅身上的绒毛,笑得颇为可爱。这样过了两站,他的家长要牵着他下车,他却依依不舍地拽着企鹅说:“我要小企鹅!”
带他的家长只把他用力往门口拽:“该下车了!”
他执着地抓着企鹅不放手,大声嚷道:“我要!我要!”
“这是人家的东西!”他的家长瞟了一眼周围人的反应,态度变得更为强硬,直接握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拽走。
在小孩的哭声中,企鹅胸口的缝合线被他拽开了。他的家长见状立刻把他的手打掉,而后抱起他匆匆忙忙下了地铁。
“哎,搞什么啊?”向屿看着消失在人群中的两人,皱起眉头愤愤道:“管不好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赔,什么人啊……”
我心疼地打量着裂开的企鹅,不明白它为什么这么命途多舛。可能天意就不让它呆在我身边,于是我叹息道:“算了吧,反正也值不了多少钱。”
“可是哥好像很在意它啊。”也许向屿见我情绪低沉,也显得有些郁闷:“真是的……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抓住他们,让他们再买一个。”
“买这个还要去上海……没必要了。”我放下企鹅,低声说道。
“上海?”向屿问。
“嗯……去极地馆的时候买的。”不知为何,当他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时,我的心中升起些许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在略作沉默后轻声问:“……是贺舒泽送给哥的啊?”
我不敢说是,便不再吭声。我听见他笑了一声,小心地瞟他一眼,却见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窗外,眼中的光转瞬间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