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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陈思言 ...

  •   还车点在小区的对面,我和徐向屿把车停好后便朝马路走去。我忽然发觉徐向屿不仅穿着一件薄卫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外套拉开了。我没忍住提醒道:“向屿,你穿的太少了。虽然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但这时候最容易生病。”

      “嗯?”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不以为然地对我笑了笑:“没事,我不冷啊。”

      他这次对我笑得很明媚,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温暖的感觉,我由此相信了他的话,甚至觉得周身也在他的笑容的感染下暖和起来。不过我还是不放心道:“就算年轻也要注意保暖,不要觉得自己平时很健康就不要紧,生病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嗯,我知道啦。”他乖巧地点点头,低头把外套的拉链拉好。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竟然拉着拉链就往马路上走,根本没有抬头看车。我趁他走上马路之前及时拉住他的胳膊,他这才像回过神一样止住脚步。

      “不是小孩子了……过马路的时候要注意看车啊。”我叹息一声,无奈地笑道。

      “不是小孩子?”他揪住我这句话,垂下眼睛看着我,突然露出有些调皮的笑:“哥不是在付钱的时候说我是小孩子吗?怎么这时候又不是了?”

      我没想到他会把那句话记这么久,在他的询问下微微有些发愣,试图解释道:“我那时候说你是孩子,但不是小孩子……”

      “哦哦,原来我是孩子。”他点点头表示肯定,然后毫无铺垫地牵起我的手,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孩子当然不会过马路,那哥要带我走。”

      他的手很温暖,看来即使穿得少,他也确实不冷。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幼稚举动逗笑,想把手抽回来:“什么啊……”

      “是哥说我是孩子的啊。”他无辜地眨眨眼,把我的手握得紧了些,然后自顾自地拉着我往马路上走去:“哥穿得这么厚,手还是很凉呢……我给你暖一下。”

      不知为何,我竟有一瞬哑口无言。我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很介意我把他叫做“孩子”,难道从医院出来后他兴致不高也是因为我结账时说的那句话?

      徐向屿的手确实很暖和,这给我冰冷的手一丝舒适感。可一想到我在从他身上掠夺温度,我就有些过意不去。除了这点让我不适以外,还有一点——

      我抬眼看向身侧的徐向屿,他的身形高挑,手掌也很大,轻易就把我的手整个握住。我站在他身边有一瞬间的困惑:为什么我会把他当成孩子呢?

      在产生这样的困惑后,我们之间牵手的动作顿时让我更为不自在。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令我发觉徐向屿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并不能被归入“孩子”的范畴。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总觉得这样有些奇怪,就在我为牵手的事而发懵的时候,徐向屿突然唱了一句:“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

      他见我愣愣地看向他,不好意思地哈哈笑了两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来这个歌了,不过这是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好像有点不合适哈……”

      我猛地笑出声,摇摇头说:“我小时候没看过那个动画片。”

      “啊?那个当年很火的啊,儿子的头大手儿小,爸爸的头小手儿很大~”他又唱了两句,一边唱一边摇着我的手,好像要向路过的汽车炫耀什么一样,笑得颇为满足。

      简直就是小孩子……我见他笑得这么活泼,对牵手这个动作的疑虑便减少了些,也许他只是开玩笑而已。

      虽然在过马路的途中想了这么多,但其实这条马路很短,我们很快就走到小区门口。纵使我心里放松了些,可我还是不敢一直牵着他的手,便在走过马路后随便找了个理由从他手里挣出来:“我……我回个消息。”

      我原本想以一种不让我们尴尬的形式不着痕迹地结束牵手这一动作,谁知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莫名有些磕绊。我懊恼于自己的发挥,在把手解放出来后就立刻拿出手机把脸埋向屏幕,希望徐向屿没发觉这其中有什么异常。

      在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会儿字后,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抬头却看到徐向屿正垂着眼眸微笑。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嘴角的笑意,但那里还是勾起了轻微的弧度,仿佛在暗自庆幸着什么。

      想到什么好事了?我原本想这么问他,但刚才的尴尬让我有些不在状态,最后我只是匆忙地对他笑了一下:“走吧。”

      走出两步后我想到刚才他说自己是孩子的事情,因为觉得他介意我说他是孩子,所以我犹豫片刻后还是再次向他解释道:“向屿,我付钱的时候说你是孩子……其实是我觉得你是学生,还没自己赚钱,所以不能让你付,我不是说你幼稚……或者别的什么。”

      “哎呀……”他听完我的话后温和一笑,有些无奈地看向我说:“哥那么认真地解释干什么啊?我没有那么在意……你太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他用柔和的目光盯着我,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出一句:“我不会生哥的气的。”

      “哦……那就好。”我已经很久没有暴露在如此温柔的目光下,因此我有些不适应,沉默少顷后才想起来应该把小猫递给他,但我想起小猫身上绒毛温软的手感,难免对它有所依恋。他可能看出来我舍不得,便说:“要不还是给哥养吧?反正疫苗的钱也是你付的。”

      “不,说好给你的。”我摇摇头,伸手想把小猫交给他。

      他却没有接,后退半步后揉揉耳垂,撇开眼睛小声说:“哥,那个……其实我骗你了,我妈不想养猫,我只是想着先斩后奏来着,但是既然你这么喜欢,果然还是你养比较好。”

      我一时无言,他见我不说话,神情中透出些焦虑:“我不是故意骗哥的,我真的很喜欢小猫,我……我很想和哥一起帮它的……”

      我见他的脸越胀越红,只好对他笑笑,温和道:“算了……那我来养吧。不过以后家里人不同意就不可以答应养小动物哦,那样对它们不负责。”

      他点头如小鸡啄米,乖巧道:“我知道,哥。”

      如此想来,徐向屿今天和我一起去宠物医院总给我一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包括他的言行,一些细枝末节处的小表情和小动作,都让我愈发想起自己的推测——他对我有好感。

      自从那天以后,这样的念头便一直盘旋在我的大脑中,但我没有办法验证这是否是我的错觉。无论如何,被一个高中生喜欢对我来说都是很离谱的事情,我只能谨慎地保持着和徐向屿的距离,防止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日常的交往仍然是没办法避免的,尤其是我养了小猫后,徐向屿总是会来我家给它送玩具或者吃的。我无法拒绝他的一片好意,偶尔也会请他吃饭。

      其实我本身是很欣赏徐向屿的,他身上所具有的朝气和活力让我望尘莫及。并且再不情愿我也必须承认,他和十八岁时的贺舒泽给我的感觉过于相似,这也是我对他印象好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不是他让我产生他是否喜欢我的怀疑,我一定会把他当成最亲近的弟弟。

      养了小猫后我的生活变得不再那么孤寂,家里也不像原来那样冷清,偶尔会响起小猫奶声奶气的“喵喵”声,一听到这样的声音我的心情就会变好。晚上睡觉前一边看书一边抚摸着蜷缩在我怀里的小猫,见它全然依靠着我入睡,我的心会被一种安逸而舒适的感觉包裹。原本我三餐吃得也不规律,一个人住总是随便应付,小猫来后我会仔细给它准备三餐,顺带着自己也认真吃起三餐。

      更何况徐向屿也经常来我家看猫,徐向屿和猫联手使我的家中有了些生气。

      原本以为生活渐渐好起来了,可我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带小猫去宠物医院的那天,大概是在外面吹冷风的时间太长,我的感冒又加重了,好在身上还有力气,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不想请假。上了下午的课后我觉得很困倦,便趴在办公桌上小睡片刻,醒来才发现陈思言已经坐在我旁边。

      “啊……思言。”我撑着身子起来,发现身上盖的衣服掉到了地上。我下意识低头去捡,却看到那是思言的校服。

      我微微发愣时,陈思言对我笑道:“老师,你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我的意识还未从睡梦中完全清醒,重复完他的话后才见他只穿着毛衣,便赶快把校服披到他身上,不由心疼得蹙眉:“你怎么把衣服给我盖?别生病了。”

      “我不冷。”他笑着握住脖子上的围巾:“有周老师给我的围巾呢。”

      “那也不能不穿外套啊……”我见他把围巾裹得乱七八糟,无奈地笑笑,伸手替他重新围好。他兴致勃勃地看着我,再次问起刚才的问题:“老师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礼物?为什么要送我礼物?”我问。

      “因为周老师给了我围巾,所以我也想给你礼物。”他凑到我耳边悄声说:“妈妈说这下她再迟到的话,迟到一分钟就会给我一块钱。周老师老是和我一起等,所以我也应该给老师买东西。”

      “啊……那个,不用的。”我摸摸他的头笑道:“你好好学习就好了。”

      一分钟一块钱啊……那样就可以弥补孩子成长过程中父母缺席导致的后果吗?我看着思言脸上的笑容,忽然更为心疼他。

      他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表,而后扭头跟我说:“妈妈已经迟到十分钟了。老师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嘛。”

      “谢谢你,老师真的没什么想要的。”我说着帮他穿上外套,正想给他拉好拉链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这次来的是陈思言的父亲。

      今天等的时间并不长,我却没从思言的神情中看到喜悦。眼见着他们要走,我叫住他父亲:“思言爸爸,可以到外面谈谈吗?”

      陈思言听我这样说显得有些不安,我对他温和地笑笑:“你先在办公室等一下,没事的。”

      他点点头,我便和他父亲一起出门。刚走出去他就一脸无奈地问:“他又闯什么祸了?”

      “没有,思言最近挺乖的。”我说。

      他的神色中透出股诧异,这让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困惑道:“那老师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我是想说,您和思言妈妈不要总来这么晚,思言这个年纪是很需要父母陪伴的……”

      他打断我说:“我今天来得不晚啊,而且来晚都是他妈能干出来的事。”

      “我不是说这是您的错,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多关心思言一些……”

      “我怎么不关心了?”他再次打断我,语调带上些不耐烦。

      我明白我这么说有些不妥,但想到思言的将来,我还是坚持着表达自己的意思:“你们不要在他面前互相贬低对方了,就算离婚也请在孩子面前好好相处,不要让他生活在焦虑的情绪里,这对他很不好。”

      “你从哪看出来他生活在焦虑的情绪里了?他不是每天都好好的?”他冷笑一声,反问我:“你是他的英语老师吧?”

      我因他这种无所谓的语调而感到愤怒,但还是答道:“是的。”

      “他的英语就考那么点分,你连教书都教不好,年纪轻轻的,就来教我们怎么养孩子?”他嘲弄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叫陈思言和他回家。

      我则愣在原地,自尊心仍然在被他刚才的那句话践踏。

      学生也是,家长也是,哪方面我都处理不好。看着陈思言被他牵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碾压上我的身体。他其实说得没错,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陈思言回头对我挥挥手,而我呆愣地杵在原地,并未作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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