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006 ...
-
“二少爷,喝不喝绿豆汤?”
白嗣捧着碗,推开房门,屋内却没有主人影子。只有拧成菜干的薄毯,堆在床角。竹帘间或噼啪的,在窗边敲着响。
“奇怪,今个儿怎的出门这般早?”
他瞧瞧天色,阴云示着警,怕是又要落雨,忙阖紧窗户。经过桌子时,看见只茶杯盖,被翻了个个儿,大腹朝天的底心,躺着颗小小红豆。
“咦,原来少爷想吃相思豆了。”
他看看手里的碗,抓了抓脑袋,心想得重新熬一锅了。
雨真的下起来,虽然算不得大,但仍绊住了出行人的脚步。
昨晚回来后,白玉堂一夜未睡,辗转烙了一宿的饼,如今眼圈下抹了层锅灰,站在路边听着雨声滴答,全身上下冒出黑气。
“包子诶包子,香喷喷的包子!”
“烧饼要不要?客官,带只烧饼走呗!”
……
街对面点心铺子,生意正是热火朝天。各色吃点散着香气,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着白玉堂翻腾的腹欲。
他嘴角撇的低低,黑曜般的星眸,点过或急或缓的路人,倏地耀出了光彩。
“大哥,请借个伞。”
刚挨近路沿的青年,只觉眼前白影一晃,有人钻进自己伞下,却只停了半个刹那,又忽的飞离。
“大叔,借个伞吧。”
随即,近旁又传来同样一句。
织起雨帘的长街,纸伞似河中的睡莲,这边游来,那边游去。一只洁白蝴蝶,轻灵落在莲上,又飘飘浮飞着离开。从这朵,到那朵,向对街扑去。
一个持伞的女子,从绸缎铺迈出,人刚走至街心,便觉一股凉气,掀起自己水蓝的裙角。
“这位小姐,麻烦借个伞咯。”
清亮嗓音,与水汽一样,沁人心魄。但她只来得及,看见白色的衣袂,那影子已跃到了对面。她瞥瞥那一尘不染的背影,心道这家伙怎比姑娘家还娇气。
“俊公子,来个包子吧!”老板抓住来客,笑容堆的满溢。
“嗯,给我一双。”
“肉馅的香,素馅的爽口,红豆沙么甜到心窝窝。公子,您是选哪样?”
白衣少年犹豫了下,道:“就要豆沙。”
“好咧!”
白玉堂捧了包子,脸色被热气,熏的好看许多。薄唇方要碰上去,一辆飞驰马车驶过,溅起的泥水,洒上了他整洁的衣。眼刀追射过去,贝齿狠狠咬了口包子。可是,豆沙的味,还没甜进心坎,马车驶往的方向,便传来几句惊呼。
“救命啊!”
“快来人呐!”
“救救我家小姐呀!”
……
“姑娘,发生了何事?”白玉堂扶起地上的少女。
女孩儿拉住他手,抽泣道:“公子,我家小姐……我家小姐……”
“你莫要急,慢慢的说。”他安抚着,眼睛落在她脸,感觉几分眼熟。
“刚才,有贼人掳走了我家小姐。把她……把她塞进马车,给带……带走了。”
马车?白玉堂神色一凛,放开少女向前望去。密集雨线下,早没了车马的痕迹。他便毫不迟疑,一头冲进茫茫雨中。
而那少女,等到白影也无踪,拭去眼泪,俏皮一笑,扭身往反方向行去。
下午,雨势偃旗息鼓,艳阳重返高空。毓秀堂院内,蝉鸣音嘒嘒喧嚷,但满座的厅堂中,却寂的鸦雀无声。
展昭一手捏了张纸,一手抓着块玉佩,守着沉默不变,面上一片平澜。整屋子教头、武师,大气不敢出一声,都陪着耐心,静待他一开金口。
又过了良晌,毓秀堂少爷乔鹏鹏,磨光了性子,喉头刚动了下,他老子乔柏山就轻咳了声,截住他讲话的念头。
“咳咳,这个展大人,一切都如您所见,小女被贼人掳劫,现下生死未卜。此事望请您仗义相助,解救小女于危难。”
乔柏山从座上站起,对着展昭又鞠了一礼。展昭赶忙起身,托着他拳扶起人道:“乔堂主,何必如此。展某于公,惩奸除恶,是职责所在。于私,路遇不平,只要青锋仍在,必不会坐视不管。”
“太好了!”乔鹏鹏从位上弹起,惊喜道,“这么说,展大侠愿意去救姐姐了。”
展昭却是笑笑,“乔公子误会了,展某何时承诺了?”
乔鹏鹏一愣,“那你方才的意思……”
“展某是说,那些事展昭管得,但这件事展昭管不得。”
“这是为何?”
展昭扬了扬手中纸张,说道:“乔堂主,这信中的常笙,是毓秀堂的人吧?”
乔柏山表情僵了下,道:“常笙是我徒儿,可是两年前,已被我逐出师门,现下与毓秀堂,已经毫无瓜葛了。”
展昭点点头道:“他既与令千金是师兄妹,又岂会加害于她,我想乔堂主,不必过于担心吧。”
“事情不是展大侠想的那般。”乔少爷插言道,“那常笙无父无母,自小在我家中学艺。没想,他不思图报,两年前还意图非礼姐姐。是故,家父才与他断绝关系,从此再不往来。”
“哦,原来如此。这么讲来,此事便是贵堂的自家恩怨。既是私人间的仇隙,展某一个外人,有何权力干涉?我看,展某还是告辞吧。”
展昭说完,向着乔家父子各施一揖,便朝门外走去。然未行几步,就被只手臂拦下。他斜目一看,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
那男人拱拱手道:“展大人且留步,请听小的一言。”
“大哥请讲。”展昭停住,做了个请。
“本来这事,确与大人无关。但大人刚才读了信,应该知道那常笙,指名要您一人前往。若非是这要求,我等也不敢打扰您啊。”
“是呀。”乔鹏鹏又挤上来道,“那常笙色胆包天,几次三番骚扰姐姐。一年多前在相国寺,大庭广众还试图无礼。展大侠倘不愿前去,姐姐她……她恐要名节不保。”
“相国寺……原来,那一天的人,也是他。”展昭闻言,眸色一暗。
但随即微牵嘴角道:“我听说那常笙,现在乃卷鸽帮二当家。展某一人只有双拳,哪对付得了一干帮众。乔少爷若真担心令姐,搬请这屋内的武功好手,一起出军不是更好。难道说,堂堂毓秀堂,还畏了卷鸽帮?”
“自然不是。”乔柏山说着走上来,“卷鸽帮虽非草寇土匪,但也算不上正门义社。这些年他们干的事,相信展大人也心知肚明。假使乔某不依信中之言,领大批人马进击。难保常笙不狗急跳墙,做出甚么难以挽回的事来。哎,展大人,我也是无可奈何,万请成全啊。”
展昭却不为所动,只是道:“如此的话,乔堂主不如去报官,让衙门为您主持公道。倘若这差事,压到了展某身上,那我自当领命,也算师出有名。否则,于情于理,我都无权干涉。话至此,展某先告辞了。”
他一语完毕,去意坚决。满堂的人,无人再拦。这时,厅堂的深处,却有个蓝影闪出,直奔到他跟前,噗通跪下。
“展大人,你一定得救小姐。”
展昭怔了下,发现此人正是上回送信的婢女。他道:“你家小姐,不该由我来救。还有,她是不会有事的。”
但那婢女并不打算作罢,抬头直视他眼睛道:“展大人,您得去。因为,上次同您一道喝酒的公子,已经去救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