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落网》青铜杜鹃

5、005

　　“不要再喝了。”
　　当白玉堂的手，再次伸向酒坛，另一只手掌，按住了他的动作。
　　“为何？猫大侠干甚如此小气。”
　　掌心焐着手背，白玉堂为躲这热度，放弃了酒坛，抽回了手。
　　“怕你醉了。”
　　“嘶，你邀我过来，莫非只许闻闻酒香？”
　　“平日保准将你腌醉，但唯独今日不成。”
　　白五爷拨了下酒杯，“为什么？”
　　展昭将那杯子夺去，“醉了，就听不分明了。”
　　今夜，他有话要说。
　　这一个答案，必须是明确的，且更为坚定的。
　　砰！挂在门栓的鱼灯，在变大的晚风中，撞了一下门。燃在鱼肚的火，剧烈几下摇摆，仿佛要焚穿薄薄的鱼躯。
　　白玉堂不悦的面上，流过一丝焦急，匆匆跑至门边，带它离开了危险边缘。
　　玉身的公子，手提着小灯，澄澈的笑颜，盖过苍穹的明光。只是，他脚步虚浮，行姿晃荡，终还是有些醉了。
　　醉眼观着灯火，满园的华光，如有千重万影，分不清哪一个是幻，哪一个才真。那对最得他心意的红鲤，这会儿也黏在一起，竟面交着面，嘴碰着嘴。
　　“诶？死猫，它俩怎突然贴这么近了？”白玉堂眼醉身摇，歪着头嘟嘟囔囔。
　　展昭不知是何时走近的，气息合着话语，一起喷在他的耳廓，“一同落网的鱼，只能相呴以湿。”
　　白玉堂回头，额角擦过对方的脸，“那，若只有一条呢？”
　　“一条么……”
　　展昭笑起来，“那就给配成一双！”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些不同以往的蛊惑。白玉堂看着听着，觉得体内的酒意，似乎愈发的浓重。
　　而夜，也更深了。
　　这夜深时分，早已是散尽。街上的行人，也似严冬的树梢，偶才有三两经过。乔鹭鹭一人站在窗口，久久凝望着接口，不舍移开期盼的眼光。
　　有脚步踏着楼梯传来，她欣喜一望后，失落又翻了双。慢沉沉走回桌边，看掌柜将新上的酒，缓缓注进杯中。
　　“乔小姐，展大人托我告诉您，他有要事在身，无法前来赴约。您啊，别再等了，喝完这一杯，便回去歇息吧。”掌柜斟完酒，欠身说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桃花春水”的果香酒，入口甘冽，甜香扑鼻。却无法润泽，乔小姐枯等的心。
　　这一席“桃源宴”，是遇仙楼应季的套菜，道道以蜜桃做底，各色样式皆有，摆了满满一桌。但自始至终，没被动用一口。
　　等待的人未来，候守的心落了单，自己孤独的品，又有什么滋味？乔鹭鹭叹口气，从桌边移到窗栏。水蓝的柔纱，如雨中明湖，荡起忧愁的波。可依然难比，美人寂寞的伤。
　　素白的手，握着枚袖箭，痴痴的看，细细的抚，意欲将满腔相思，都寄付于上。那笔直箭杆，肖似意中人，凛然的英姿。利锐的箭镞，又貌若心上人，绝代的锋芒。可是，它这样坚硬，那样冰冷，宛若那个人的心。
　　渐大的夜风，吹动着窗扇，发出轻微的呀呀声。不知在怜惜她的哀伤，还是在嘲笑她的痴狂。忽的，她在这响动中，发觉一个低隐的落地声，愁颜登时一亮。
　　“你来了？”她飞速转身，可容光暗的更快。
　　……不是他。
　　“呵呵，师妹，叫你失望了。”
　　来人跳进窗户，在她身前的桌边，大咧咧翘腿坐下，嬉皮笑脸晃着脚。
　　“怎么是你？”乔鹭鹭冷面冷语。
　　男人笑容不改，“师妹，如今你连一句师兄，也不肯喊我了。”
　　“你已被逐出师门，我们早没有关系。”
　　“呵，还不是被师妹所赐。我那日不过借酒，向你倾诉衷肠。你不接受也罢，还冤枉我无德非礼。你心中的我，只配得这个污名么？”
　　乔鹭鹭背过身去，凉凉道：“我早说过，我不喜欢你，你别再纠缠不清。”
　　“哦，是吗？那他也不喜欢你，你怎的还执迷不悟？”
　　“常笙！”
　　乔鹭鹭被这句，逼的转回身。常笙满意看着，笑的更开。即使她对他没有好脸，即便她对他正横眉怒目。他依然欢喜，欢喜她的一切。
　　“他不过救了你一次，何以叫你情痴如此？”
　　“我又是哪里好，你为何又不愿放弃？”
　　“哈哈哈！”常笙笑的大声，可笑容却淡了不少。
　　乔鹭鹭不掩嫌恶，“你疯笑什么！”
　　“师妹啊，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与你，你与他，是多么的相似。”
　　咣啷——！一阵风，拍动窗门。乔小姐浑身一震，而后无力的，滑坐在凳上。她埋首在胸，双手紧拽衣摆。憋了一夜的泪珠，委屈的滴到袖上。两种水色相融，愁绪则更难化开。
　　常笙走过去，在她身侧蹲下。
　　“哎。”
　　他叹着气，眼目放去了窗外，“师妹啊，他再好，也非是你的良人。”
　　“为什么，我有哪里配不上他？”
　　“你很好。”
　　“或许，他是真有要事，所以身不由已？”
　　“呵呵。”常笙摇头，想拍拍她手，却还是收回。
　　他看着夜空道：“我在对面看了你一夜，本不想出现，可又怎么忍心，由着你独自伤心。师妹，他若对你有情，定不会任你孤单，叫你伤怀。你可明白？”
　　乔鹭鹭抬起头，泪水对着星光，“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啊……”
　　或许因为夜深，或许因为酒醇，白玉堂的意识，越来越迷蒙。
　　朦胧中，听见展昭的声音。
　　“一条么，那就给配成一双。不论何时何地，都相随相行。”
　　朦胧中，说话的人，忽一下远，忽一下近。
　　白玉堂看的心烦意乱，说道：“猫儿别乱跑，到爷边上来。”
　　那影子倒真听话，说话间已压上了他的脸。随即，唇瓣便触着了一片凉。白玉堂脑内最后一丝清明，就顺着流走的空气，被那凉意夺了个精光。他只有胡乱的，抓紧了手边的依靠。
　　微凉的、柔软的触感，碾过他唇齿。把最熟悉的味道，送进周游的血脉。白玉堂感到，它们正化作缠绵的细线，在一圈圈的把他慢慢缚牢。
　　他糊里糊涂的想，这莫非就是今晚，那猫儿设下的网子？但显然比通天窟舒适了许多，连他这段时日来，那些奇怪的烦躁，和莫名的激动，也一并的化解。嘿，怎么算怎么看，都还是白爷爷划算的多！
　　叮玲铛啷——风吹灯群，碎玉琉璃的脆响，急雨般淋进迷幻的神智。白玉堂腾的打开眼，被眼中的景象，惊出一声大叫。
　　“哇呀呀呀呀----！”
　　展昭捂着被一掌推开的脸，微有点愣神。待反应回来，那鬼喊的人，已在屋顶打着滑，翻身不见了影踪。
　　只余丢在地上的鱼灯，烧的烈烈发响，好像永远燃不尽的，一把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