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落网》青铜杜鹃

2、002

　　这时点，醉宵楼的酒客，仍不见少。白玉堂挑了个临街的位子坐下，马上就有小二端上茶点。免费的茶水，算不得可口，但这会儿他正是口干，便也不计较的倒了一杯。
　　清澈茶汤，水波微漾，他刚要端起，就见水纹中，映上了一块红影。抬起眼皮，看见展昭在他对面的位上坐下。
　　白玉堂怪道：“嘿，猫大人不是要巡街？”
　　展昭自顾自倒了杯茶，“巡街这种小事，让赵虎一个人去即可。”
　　“嚯，看不出猫大人如此奉公职守。”
　　“那是自然，展某一向最知轻重缓急。”
　　白玉堂摇头咂舌，“想不到你这身猫皮也忒是厚实。”
　　展昭嘿嘿一笑，往嘴里塞了颗花生，“多谢五爷美赞。”
　　白玉堂翻个白眼，移目眺向楼外，却在谁也瞧不着的角度，偷偷露了个笑。
　　菜刚刚上齐，酝酿多时的雨，终于噼里啪啦砸下。街上的行人，如似被浇了勺沸水，霎时奔淌起来。
　　白玉堂叼了只虾，探头往下面看。红男绿女穿梭来去，被雨点冲开又汇聚，仿佛缓慢的时光，遽然加速了流逝。
　　这时，街对面跑过来两个女子。黄衣的衣装华丽，一看便是大户的小姐。蓝裙的婢女，手举一方丝帕，遮在她髻上，无用的为其挡雨。看样子，这对主仆也是因贪玩，而被困进了雨中。
　　二人奔至楼下，那小姐抬首望来。一双妍丽眼目，在楼栏上扫过，最后停在了他们的桌边。白玉堂吐掉虾壳，再度看过去时，这女子的目光，正好胶在展昭的身上。
　　“死猫，美酒虽好，可也别冷落了美人啊。”
　　白玉堂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风雨拂面的凉意。展昭愣了愣，放下手中杯，顺着对面人努嘴的方向，朝楼下瞄了眼，神色倏有一怔。
　　“嘿嘿，这是新人，还是旧人呐？”
　　“不熟的人。”
　　“不熟？人家看你的眼神，都要冒出火了，怎就还没熟呢？”
　　白玉堂支肘于栏，笑容放的大大，桃花美目上下翩飞。眼睫下，那美貌小姐，娇娇柔福了一福，对边的展昭，也拱手还了个礼。那四目彼此对着，谁也没有分半眼过来给他。
　　他突觉得有些气热，抽回身子灌了口酒。急骤的雨，此刻蓦地歇停，也不知是不是给她火热的眼，给全部蒸干了去。
　　然这雨虽停了，空气却静下，酒菜配着沉默下肚，桌上的两位，谁都再未开一句口。直到一阵马蹄声，在店外响起，白玉堂撇了眼，原来是之前载走那小姐的马车，不知为何又折了回来。
　　过了会儿，楼梯哒哒上来个人，居然就是方才的蓝衣婢女。她径直走到展白两人桌前，双手奉上一封书函，向展昭道：“展爷，我家小姐要我将这封信交给您。”
　　她见展昭接过去，又道：“小姐说了，下月初四，万请展爷赏脸来。奴婢先告退了。”
　　少女讲完，欠身做了个礼，便急匆匆回去。展昭犹豫了下，慢慢打开信件。
　　纸张一抖开，就有芳香袭来。冲的白玉堂头一晕，脱口说道：“臭猫，佳人有约呢。”
　　他嘴边噙着笑，心情似乎颇好。展昭看他一眼，草草读完信，将纸摆在了桌边，给自己又斟了杯酒。
　　“香笺寄情思，人姑娘的心，怎就这么快搁下，死猫你莫不是在害臊呢？”
　　展昭从他面前，捞走块酥肉，“太香了，熏我的头疼。”
　　白玉堂嘲道：“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展昭吞下肉道：“五爷你懂，拿去下酒。”
　　“放屁，你的东西给我做甚！”
　　白五爷不晓得哪根线，忽又烧着了冒起烟。展爷不敢惹，闷着头吃菜。忙碌的伙计，这时候捧着托盘走过，带来的风吹动小笺，将那一脉的相思，送到了桃色的袖边。
　　“乔鹭鹭。”白玉堂眼一斜，念出了上头的名字。
　　“毓秀堂堂主乔柏山的千金。”
　　“哦，那算是门当户对了。”白玉堂说着坐正了些。
　　展昭放下筷子，继续解说道：“一年多前，我往相国寺办公，巧遇乔小姐上香遇袭，便顺手救下了她，因此结识了对方。”
　　听讲的人不语，只是抓起了那信笺，反复看了两遍，才笑嘻嘻的道：“好一场英雄救美的邂逅，可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呐！”
　　展昭眉间微蹙，顿了顿道：“居然讨到了五爷好话，真是好生的珍稀呢。”
　　谁知，对面的笑颜一敛，俨然如变了色的天，黑沉沉的将那信纸丢了过来。
　　“叼回去！”
　　听着恶狠狠的话，接住煞腾腾的笺。展昭感觉被他抓过地方，散着热烫烫的温度。他低目看了眼，发现平整的纸上，多了不少明显的皱痕。蹙起的眉头，反倒暗暗一松。
　　“他奶奶的，这天也太热了。雷都打几仗了，雨就落了几颗，是要憋去天荒地老么！小二，爷的糖桂冰粉呢，怎的还没上？”
　　“来啰，来啰！”小二及时端上，适时堵住了喷火的鼠嘴。
　　沁凉爽滑的冷饮，顺着唇舌流进身体，莫名其妙的燥火，终于得到了疏解。白玉堂埋头啜着冰粉，压根没有注意到对面灼灼一对猫眼。
　　展昭手指抚着纸皱，幽幽的道：“姻缘姻缘，有情自然是缘，可无情却只能是孽了。”
　　白玉堂眼皮一掀，愕然道：“无情？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猫大人也不喜欢？”
　　“乔小姐虽好，但不是我所爱。”展昭重叹了口气，眼神却分毫未移。
　　白玉堂直起身，望住他道：“南侠大人眼长真高，要何等女子才能受您青睐？”
　　展昭眉眼一弯，笑道：“展某如今不喜女子。”
　　“……你不喜女子，那你喜欢什么？”
　　“翩翩佳公子，清风少年郎。”
　　叮啷噹！白玉堂的汤勺打在碗沿。
　　“……哦，哦。”
　　过了良久，他才机械的应了两声，慌忙低下头去，错开了视线。
　　而仍在原地的眸光，追至他的头顶，问道：“五爷觉得如何？”
　　差点被冰粉噎死，白玉堂咳了声道：“挺好挺好，只是没想着……原来你喜欢那种的，呵呵。”
　　神鬼不惧的锦毛鼠，此时不敢看展昭的眼。只觉得那对黑眸，突然渊渊深邃。自己一不小心，或会跌进身去，再无法自拔。只能全力以赴的，一口干掉冰饮，让透彻的凉意，洗醒自己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