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金刚杵》黑马瓦砾

2、病房风云

　　柳二宝长至十六，五官各归其位，颇有风流倜傥的老柳年少时期几分神韵风采，一张白嫩的小脸上，柳叶眉毛，月牙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清美俊秀，明眸皓齿，出落成了一名弱柳扶风的偏偏美少年，可惜上天给老柳开了个玩笑，柳二宝应了他的大名柳琥珀，空有玲珑通透的好看壳子，内里神神叨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平时闷不隆冬，三脚也踹不出个屁来，旦凡一开口就是鬼话连篇。

　　在老柳的八十大寿上，正是最忌讳提天年的时候，位于寿星老柳大圆桌对面位置的柳琥珀，手持筷子在一碗白饭上扒拉出一个深坑，语出惊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要把什么东西给埋了，经过在座十一位无所出的姨娘们交头结耳放大夸张，传到老柳耳朵里，变成了柳琥珀要把正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老柳给埋了！

　　十三姨太当即脸上当即就有些挂不住，从老柳的左手位起了，称十六岁的柳琥珀是童言无忌，扭着肥大臀部快步走向大圆桌对面把柳琥珀的饭碗一端，要亲自去倒了重盛。

　　大太太坐在在老柳的右手边，不动声色的摇着象牙扇子，心里笑嘻嘻点头想：真是一场好戏！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大太大收敛了笑容挽住了老柳手臂竖起耳朵，有仆人来报，老柳的女儿女婿近日失利，被李雪竹领导的杂牌军一路用大炮轰出了热河富饶土地，快被追杀到了察哈尔大本营了，女儿柳庄尼正在跟随女婿李国忠带兵逃命加反击，战地炮火连天，大家颈上人头安装的都不太稳，分分秒秒有可能变成炮灰，所以分身乏术无法来天津给老柳祝寿，只能奉上厚礼表达心意。

　　老柳当即心脏就有些承受不住想要罢工，过目了女儿女婿送的厚礼又稳住了心肝肺——险中求富贵，柳庄尼和李国忠送回了满满两箱金条！

　　出息，真是出息，有女如此，爹复何求？

　　再看看大圆桌对面的柳琥珀是如何认真仔细，费功费力的，在十三姨太为他新盛的一碗冒尖白饭上，插上两根笔直筷子，抬头冲自己阴沉沉直笑，老柳觉得柳二宝真是连女儿女婿的万分之一也不如。

　　老柳失望至极，失望至及极！如果能拿柳二宝换回自己主席秘书长的职务来，他满可以立即上桌爬过去把柳二宝掐死，好重回政坛发挥余热为女儿女婿的前程走动一番。

　　老柳的八十大寿刚过，柳琥珀在脖颈上挂了一四肢被钉子钉在刑架上的人像，四处逢人遍讲，那刑架上的瘦出肋巴骨的长头发大胡子是他的主子。

　　十三姨太哭天抢地，觉得儿子得了失心疯了。

　　老柳去了趟法租界教会学校，简单了解一下，十字架，圣经，天主…

　　柳琥珀有了自己的信仰，老柳开明的觉得子女自有子女福，任其自由发展，不加干涉。

　　柳琥珀的信仰自由发展了几月，学校来电，柳琥珀和年纪最顽劣的留级学生结伴跳墙逃学。

　　老柳觉得自己家世代喜好读书作学问，骨子里流淌的都是舞文弄墨的血统，养不出逃学种子，不明白柳二宝到底是个怎么情况？

　　老柳亲自求索，一把老腿老腰三伏天守在法租界圣保罗学院墙外流汗，逮住儿子柳琥珀问他跳墙去哪？

　　柳琥珀答曰跳墙去法华寺听经，他弃课本逃学是为去聆听更精妙至高无上佛法。

　　老柳目瞪口呆，二宝、儿砸，你不是侍奉天主么？

　　柳琥珀摸了摸自己颈上十字架流利答曰，他觉得天主可以和佛陀共存，多多益善、多多益善！然后急匆匆乘一辆黄包车往法华寺走了。

　　老柳如遇雷击僵立在原地半晌，自己拄着手杖颤巍巍转身上车回了家，对十三姨太宣布了柳二宝的离奇情况，叹息道，儿子像你，十七年前我从佛前领走一个沙尼，十七年后我的儿子要跳墙去学佛，兴许以后还会做和尚，现世报来的快啊…

　　十三姨娘连柳二宝侍奉天主都接受不了，如何能接受的了柳二宝如今又投入佛陀怀抱呢？侍奉天主没什么，以后勤着敲打敲打也许就能改好了，可学佛可是会出家的！十三姨太对出家有经验，知道那是要断父母缘的，柳二宝是她在柳家唯一的仰仗，学佛？那怎么行呢？想都别想！儿砸还是侍奉天主吧！

　　十三姨太说动老柳大兴土木在家里给柳琥珀修了一座小礼拜堂，想要通过天主的力量把儿子困在家中。

　　柳琥珀在十七岁生日那天，觉得自己是凭白无故得了一处小礼拜堂，心花怒放，喜出望外，带着他的大小佛像一股脑儿扎进去，连三餐都不怎么出来吃了。

　　十三姨太去视察一番，发现佛祖和天主同台齐放的状况，感到长此以往柳琥珀以后娶妻都会有困难，立即倒戈做了天主的帮手，把那些两手的佛像，六手的佛像，数不清有多少手的佛像用案布一包从小礼拜堂请了出去。
　　她扔，柳琥珀捡，没完没了无休无止。
　　老柳许久未在餐桌见到儿砸了，他念子心切拄着拐杖来到小礼拜堂装饰着花样石膏线的门口，冲内望去，谁料二楼窗口飞下一尊实心铜佛像，把他砸的直接住了院。
　　那尊敞怀大肚的弥勒佛铜像重八斤六两，用料实在，外表朴实无华，擅长被十三姨娘从二楼抛落，把楼下台阶前的青石板砸裂成蛛网形，旧的碎青石板起了，新的还未送来，它再把那泥地也砸个坑。
　　老柳那天无知无畏，一脚误入深坑，摔了个趔趄，铜像把他那垫在坑上的小腿骨砸成了骨折——用柳琥珀来探病时说的原话是：我佛慈悲放过了爸爸的脑袋，只把腿骨砸成两折，阿弥陀佛！娘你以后万万不可再阻挠我，再有一次，佛像落到脑袋，爸爸的命可就归西方极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