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白凤你也有今天》七夕之泪

36、第36章

　　鱼书被我抓着，脸上没有惧怕，不明就里地眨眨眼：“这么生气干嘛？就是随便听来的啊，小冷你最近没出门，外面都在传这件事呢。”
　　“呵呵，我能相信你的话？”
　　我眯起眼睛盯他，希望从他脸上找出破绽，攥着衣襟的手愈发旋紧。

　　布料咯吱声一道一道迸出。

　　“这是啥声？”鱼书愣了一会儿，低头时大惊失色，“我的衣服！”他用力将我的手拍开，心疼地在自己皱成咸菜的领口前划拉：“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外面听听啊，真是……干什么跟我衣服过不去。”

　　我静静站着，看他站在我的床前拨弄衣襟，嘴里嘟囔不停：“没良心的高小冷，用这么大劲，衣服都要抓破了，我不像你，可没几件好衣服！”

　　一着不慎，把自己深藏许久的苦瓜干折腾洒了，慌慌张张用两手去接，但还是有不少落到地上，鱼书又矮了身去一片片拾。
　　看来他这段时间，又从药房里偷了不少干货……
　　唇角不自觉逸出一丝微笑。
　　却在察觉的瞬间，抑制为冷漠。

　　片刻后，鱼书站起身，说道：“给你。”
　　干净手掌上，托着一枚阔形柳叶镖，尖端细，中间略粗，两边开过血槽，是我最常用的暗器。
　　我没有说话。
　　鱼书不解地催道：“拿着呀，都帮你捡起来了。”

　　我的目光从柳叶镖尾端红绳开始，顺着优雅刃弧，一直过渡到它冰冷的尖端。

　　“鱼书。”我慢慢出声。
　　他“嗯？”了一句，再一看竟然又是在往嘴塞苦瓜干。瞪着两只圆眼睛，被苦到时缩眉皱眼，一如既往呆蠢，嘶哈着抽空问我：“叫我干啥？”

　　“……你可以一直蠢下去吗。”

　　鱼书安静半晌，不敢置信瞪我：“小冷你刚才那么认真的表情，就为了骂我一句？”

　　“不然呢？”我轻哼一声，利落地转身，将一切携带妥当，离开小院。
　　那枚柳叶镖。
　　被我收进暗袋的最后一格。

　　入夜时有些凉，风吹透两鬓额发，我踩在一条条月下的屋脊上，快速在城内移动。

　　明明是个很亮的夜晚，月光照耀着天幕下的千家万户。我却觉得那些黑黑的低矮建筑，更像是不见底的深渊。
　　从地底渗出的白雾，张牙舞爪地向上飘。

　　我很快在雾气的一角，发现了今晚的目标，一个肥头大耳的武夫。

　　工作的内容比平时还要轻松。
　　为了保护心爱的小妾，吕家的家主一直拖着口气与我打斗。
　　匕首划过利光。
　　终局落定。
　　吕家主临死前的手攥住我，恳请放过小妾一命。

　　我只森白一笑，幽幽在他耳边告诉：“你的小妾已经和情郎跑了，我特意放的，现在说不定在哪快活。”
　　吕家主气得一口血咳上来，瞪着无法合上的双眼，从我面前缓缓倒地。

　　啊，任务完成的太快了。

　　没有挑战性……开玩笑的，杀人只是我的工作，把这种事情当做兴趣爱好，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
　　晴朗的夜空。
　　不冷不热的风吹过来，把衣领上的围巾延伸出去很远，红色的、血一样的围巾，飘荡在檐脊上方，末端融入夜的黑幕。

　　月亮也出奇的大。
　　我很少这样安静地眺望夜空，因为新郑城总是一成不变的肮脏，尤其是夜晚，从高处可以尽可能俯视这座城的丑态。
　　恶霸在强抢民女……哈，他们是傻子，哪户人家的正经民女会在夜晚出行。
　　不过是欲擒故纵而已。
　　倒是乞丐被打死以后，用破席子卷着尸体往郊外扔的景象，来得更加真实。

　　我坐在飞挑的檐角，像是和这座城市融为一体。
　　夜幕低垂。
　　这双黑沉沉的眼睛，因为过早完成任务，得以观望世间百态。

　　身后青瓦被踏响。

　　有人来了。

　　我猛然回头，余光只来得及瞥见残破披风的一角，被晚风吹拂拉长。
　　浑身被某种强大气场锁定。
　　防卫、或反击……
　　不。
　　心中一下子就作出某种决定，内力凝聚于足底，我想逃，远远逃离。

　　“不要动，否则，你会死。”
　　平淡至极的声音里，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刚聚起的内力瞬散如烟。
　　不是我听话，而是，颈处已经被人横搁了一柄剑。

　　眼球慢慢向斜下转动。
　　落向颈侧的剑身。
　　黑色的、没有剑尖，好像由一块寻常墨炭打磨而来……我丝毫不怀疑它的杀伤力。
　　剑的强大与否，取决于用剑的人。
　　显然，身后是一位高手。
　　仅仅是剑刃上聚集的气，就将我头发割断一缕。

　　额角一滴冷汗缓慢落下。
　　我稳住急促的呼吸，眼睛盯着剑刃：“阁下是何人。”

　　“你是将军府的杀手？”对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抛出一个新的问题。

　　“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又何必问呢。”我轻蔑地勾唇，紊乱的心绪已经镇定。

　　“……”

　　对方沉默了很久，或许是并不满意我的回答，明明剑身一寸未动，却有剑气高速流动，冲撞着脆弱脖颈，割出丝丝生疼。
　　颈侧毫无预兆地裂开一道细口，殷红缓慢流淌出来。
　　这期间，我一直没有动。

　　“你不怕死么？”良久，他问。

　　“不怕，因为你暂时不会动手。”我缓慢回过头去，“不然，也不会与一个将死之人废话许久。”

　　月光下，一个颀长影子，身体包裹在披风中，蓬乱的长发被风扬起，额头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布条，下巴长满青色胡茬。
　　是一位外表落拓不羁的江湖客。
　　唯有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在月下反射着雪亮光芒。

　　“我敢肯定，你在将军府，一定很不讨主人喜欢。”江湖客说道。

　　“真抱歉，我从来不觉得谁是我的主人。”我皱着眉，打从心底反感‘主人’这个称谓，往旁边让一步，从他的剑锋范围撤离，随手摸出绷带，给自己脖子缠绕。

　　“哦？难得有骨气的一条狗。”江湖客笑了一声。
　　墨色长剑划过一道黑光。
　　唰——
　　剑身入鞘，回归到他的背上。

　　我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就在以为没有性命之虞时，忽然一抹金光弹来，精准落入我的口中。
　　什么东西！
　　我作势想吐出，冷不防喉下一寸死穴被点，冷冷声音传来：“咽下去，或者死。”

　　我瞪着他阴惨惨的目光，忍耐地抿紧嘴角，一个用力，喉咙发出咕咚一声。
　　口腔里隐隐约约，还剩一丝甜味。

　　“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如果你想活，接下来就要听命于我。”对方收了手，“现在，你可以重新想想，该怎样回答我的问题了。”

　　“第一问，为什么骗那个人？”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檐下，吕家主新死的尸身上。
　　“哈，骗什么人，骗谁？”
　　“不要装傻，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坏小孩。”江湖客语气严肃，如在训斥。
　　我咬紧牙，反抗地抬眸：“我不需要谁来喜欢。”
　　“那你连命也不想要了？”

　　沉默，在一息间划过。

　　瞥见对方冷然的眼色，毒药滑过喉咙的怪异感仿佛还在……我抿了抿唇，终于别开眼神。
　　回答道：“吕家主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口口声声说爱的模样……很恶心。”

　　我望着暗沉沉的青色瓦片。
　　良久不语。
　　隐约间，感觉有目光在头顶徘徊不去，江湖客叹息一声：“那你知不知道，小妾是被滥赌夫家卖进吕府，后被吕方看中，两人当真琴瑟和鸣、恩爱不移。”
　　“而你，不仅亲手杀了小妾，还谎称她有情郎，令吕方死亦不能瞑目。”

　　我冷笑一声：“反正他都是要死的，瞑不瞑目又如何？”
　　等等……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他从一开始就跟踪我！眯紧的眼睛霍然睁大，今晚的任务，我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从头到尾没发现被人全程围观。

　　这种如同被扒光了的火辣感，叫我蓦地抬眸，目光狠狠扎向他：“你又高尚到哪里去了，不还是坐视他人被杀，有本事在我动手前杀了我，事后装什么圣人！”

　　江湖客静静看着我发怒。
　　当我的怒声尾音终于消散在空气中，他施施然道：“你不过是以自身丑恶，揣测他人罢了。”
　　再抬手，指间多了一枚染血书信：“这是我在小妾尸身旁翻到的，你自己看吧。”

　　信被扬手抛过来，我抓住，怀疑地瞪了一眼，撕开袋子，展信。
　　薄薄的羊绢上，写了百十个字。
　　竟是与江湖客口中所说所差无几……这是小妾写给吕方的亲笔绝书。
　　怪不得他会清楚来龙去脉。

　　这样说来，小妾临死前往桌案前扑去，其实是为了这封信……
　　霎时间，手中的轻盈绢信，有如千斤。
　　坠着手，重重垂下。
　　一阵风吹来，裹着那截染血绢布，轻飘飘地飞过夜色。

　　我顿了顿，漠然一笑：“那又如何，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其他杀手来取他们性命。”
　　“这个世界信奉强者之道。”
　　“弱者，无处可活。”吕方和他小妾的死，源自于弱小，这是他们的原罪。

　　话一出口，不知为何，我竟然从江湖客的眸中看出了悲色。
　　他闭了闭眼，负手转身，仰天叹息：
　　“自古以来，万事莫贵于义，今大势渐衰，竟叫歪曲邪理占了上风，可悲，可叹……”

　　我冷笑一声，“如果这就是你的问题，那么抱歉，”足底酝集内力，从房顶一跃而下：“不奉陪了。”

　　长长的血色围巾从夜空坠下，消失在檐边。

　　市井街巷间，响起我的匆忙步履声。
　　这名江湖客是生面孔，我以往从未见过，新郑城里竟不知何时出现了这种麻烦角色。
　　趁着月色，必须赶回将军府。
　　将事情报告出去。

　　夜更深了，巷子尽头飘飘涌涌起一大团湛蓝雾气，雾气之间，凝结了一条人影。
　　我眯起眼睛，看不清形貌。
　　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此刻不宜节外生枝，本应掉头换路。
　　脚步却生生刹止。
　　由远及近一道黑光，横轮着，裂入墙壁，剑尾犹自轻鸣，如龙吟虎啸相铮。
　　就在我面前半寸。
　　几缕青丝被斩破，飘飘扬扬洒落。

　　雾中之人转回身来，额间布带同样染着蓝雾，“第二问。”
　　“姬无夜在什么地方。”
　　“不说……”
　　鹰一样的眸光直射：“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