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情侣吗》十一南鲸

22、第 22 章

　　沈郁泽惊愕地看向方泽生，方泽生目光沉沉地和他对视，点了点头。沈郁泽脱力般坐回原位，无视了司机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

　　方泽生低头发送短信，淡淡道：“继续开吧。”

　　沈郁泽胳膊肘撑在车窗边缘，默然不语。

　　出租车穿过荒无人烟的小路，变道驶入高速。车内一时静谧无声，唯有方泽生手机屏幕上不停跳动的信息。

　　气氛压抑又沉闷，方泽生垂眸凝视手机屏幕里的内容，面上是平静和淡然。

　　“这是去陵城的路。”方泽生突丌解释。

　　沈郁泽偏头看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他又不傻。

　　方泽生有点意外地抬起头，嘴唇蠕动，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晚上十一点，出租车下了高速，一路畅通无阻地朝方家别院奔去。

　　沈郁泽一改往日的温柔体贴，彼时疏离又高傲地倚靠在后椅，头微微上扬，似是在假寐。

　　方泽生把车窗降下一条缝隙，秋日里的凉爽贯入骨髓。冷空气沉下去，他揉了揉冰凉的额心，呼出一团湿漉漉的雾气，很快就消散了。

　　时间在沉默中度过，出租车像完成任务般将车子停在景园，等待客户下车。

　　方泽生下意识望沈郁泽一眼，沈郁泽缓慢地睁开眼睛，对他笑了起来。

　　“到了吗？”他问。

　　“嗯。”方泽生指尖搭在车门锁上，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嘴唇。

　　沈郁泽敏感察觉，眼底的笑意渐浅：“你回家吧，我也回家一趟。”

　　他们老家都是陵城的，因为大学在云城，偶尔才回一次家。这是沈郁泽第一次到达方家别院，方家是出了名的行事严谨，家教严格，对外人有着摈斥异己的名号。

　　见沈郁泽适时地给出距离，方泽生舒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内心压抑地慌。

　　他轻扣开门锁，临下车前对司机说：“麻烦您送他回皖江林。”

　　司机透过后视镜点了点头。

　　沈郁泽伸手摸了摸已关机的手机，他的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外壳，对已经下了车的方泽生叮嘱道：“记得给我发信息。”

　　车门“嘭”地一声合上，方泽生很轻地应了声：“好。”

　　他就驻足在别院门口，等着出租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冗长的夜幕里。

　　陵城的秋天比云城温度低，就在外面停留了两分钟里，他就感觉到了冷风刺骨，渗进骨头缝里的凉意只增不减。

　　方家别院是三层小型别墅，方泽生转过身往左侧走，穿过一条直直的小道，来到了东面小门。

　　小门的两扇门紧闭，从里面传来出悦耳动听的儿童笑声。

　　方泽生仿佛自远方而来的陌生客人，敲响了低调文雅的富家后门。

　　里面的欢声笑语蓦然安静，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步履匆匆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方泽生拢紧风衣，客气且生疏地喊了声：“徐姨。”

　　徐姨先是怔然一秒，随即喜笑颜开地“唉”了声。

　　“你这孩子，快进来，外面冷。”徐姨唉声叹气地给他打开门，刚才还笑容可掬的女人，面容逐渐流露出担忧：“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方泽生迈步进去，神情淡漠：“想家了。”

　　徐姨不信他是想家了。方泽生比任何人都想逃离方家，不可能会因为这么个荒唐可笑的理由回来。

　　她在方家当了几十年的保姆，方泽生是什么性子她心如明镜。

　　“回来了，回来了。”徐姨边走边嘀咕：“回来了还能走吗？”

　　方泽生跟在她后面，身体紧绷，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握拳，他说：“过两天就走。”

　　徐姨眉眼间爬满皱纹，她的神情是不赞同的，对方泽生所说的话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

　　后院是一个大型花海。里面种满了颜色各异的玫瑰花茶。清香润鼻，浓浓的花香味道令人不适。

　　方泽生从来都不喜欢玫瑰花，玫瑰的花香永远是致命的，会让人上瘾。

　　他不动声色避开垂钓在花坛边上的红玫瑰，步履缓慢地跟着徐姨停在方家大门。

　　室内的两扇门敞开着，玄关处是昏暗的灯光，显然没有想欢迎他的意思。

　　方泽生脊背挺直，他比徐姨快一步走进去，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换上。

　　客厅灯火通明，沙发上坐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他们一人捧着一部手机，齐刷刷地扭头往玄关处望。

　　他们的母亲从厨房里端来一盘水果，责怪地拍了其中男生的头，力度很轻，语气温柔：“看什么，不是想吃水果吗？妈妈给你们切好了。”

　　两个男孩瞬间回头，对亲爱的妈妈撒娇：“妈妈，是不是哥哥回来了！”

　　女人倏地皱眉头，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沉。男孩们歪头看她，她又恢复温柔贤淑的模样：“没错，是哥哥回来了。”

　　“哇！”两个男孩兴奋地把手机扔一边，就要朝外面冲去：“我们想要哥哥！”

　　然他们刚跳下沙发，方泽生就已经进来了。他抬眼望向女人，女人下巴微低，似笑非笑地凝视他。

　　方泽生主动开口打招呼：“小姨。”

　　他的一句“小姨”，成功让女人脸色阴沉。只是短暂的一秒厉色，便稍纵即逝。

　　“回来了。”她嫣然一笑。

　　方泽生淡淡应道：“嗯。”

　　两个男孩看到他很激动，一个扒拉他的裤脚要抱抱，另外一个则是站在他面前仰着小脸喊：“哥哥。”

　　方泽生无动于衷，对两个弟弟的呼唤置若罔闻。

　　女人见不得自已儿子被冷落，她的神态是自若的，说出的话如淬毒的软刀：“一路上辛苦你了。”

　　“不给你发照片，你还舍不得回来呢。”

　　她风情万种地勾唇一笑，对两个宝贝儿子招手：“澄澄，鱼鱼，过来。”

　　方殊澄和方殊鱼不情不愿地嘟嘴，直到母亲又叫了一次，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女人身边。

　　方泽生驻足在客厅中央，隔着两个天真无邪的男孩和女人对视。

　　女人名叫殊雪，是他父亲方子俞的第二任妻子。也是他母亲的亲妹妹，踩着亲姐姐上位的后妈。

　　殊雪给两个儿子一人喂了一块苹果，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放下叉子对方泽生笑了笑。

　　“吃晚饭了吗？”殊雪说：“没吃的话我给你做点。”

　　她只是说说，便没有想起身的意思。

　　方泽生直直地回视他，说“不用，你找我回来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殊雪挑眉一笑：“是你父亲找你有事，我只是传达消息而已。”

　　“哦，顺便再帮你约了个车回来。”殊雪补充。

　　方泽生一点头，在殊雪含笑的眸中就要转身离开。他的房间在二楼，靠近走廊角落的最后一间，采光还行，就是面积有点小，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卧室。

　　他也没什么不满意，只是一个短暂的落脚点，迟早会离开的。

　　方家家大业大，明面上光辉灿烂，暗地里却肮脏不堪 。

　　方泽生刚要抬脚上楼，殊雪捻起一枚葡萄喂给小儿子，慢慢悠悠地说：“哦，差点忘了。你父亲说让你去阁楼等他，他回来有事找你。”

　　她说得漫不经心，好似一个无关紧要的传话。方泽生欲要上楼的脚一顿，倏然回头看她，殊雪也不怕他，侧目弯起眼角。

　　“来，鱼鱼，要听话哦。”她意有所指地点了点方殊鱼的眉心：“不听话是要挨打的。”

　　方殊鱼眨巴湿漉漉的大眼睛，软绵绵地说：“我很听话呢！”

　　哥哥方殊澄也不甘示弱，大声强调：“妈妈，我也很听话的！”

　　“嗯，你们真乖。”殊雪不温不火地夸奖两个儿子，余光却有意无意地瞥视方泽生。

　　方泽生冷漠地看着他们撒娇卖萌，殊雪勾起眼尾，有点惊讶地看他：“嗯？你也想吃水果吗？”

　　“不用。”方泽生态度冷淡，转了个方向往右边走去。

　　阁楼是一间小型封闭式楼层，靠近二楼也逼近一楼。里面狭窄黑暗，犹如不见天日的地下通道。

　　杂乱无章的零碎物品摆放在阁楼边角，它的高度只有一米六左右，很难塞下一个一米八的男生。

　　小型天窗露出一点荧光，切割的光线横在门和床板之间。方泽生弯腰进去，按照脑海中的记忆摸索着开关，打开了年代久远的灯泡。

　　暗黄色的灯泡朦朦胧胧地照亮褊狭的空间。方泽生躬身进去，坐在了这张属于自已的床铺上。

　　手机在风衣口袋里发出轻微的震动，在这安静到极致的阁楼里，细微声响都能被无限放大。

　　方泽生摸出手机，是沈郁泽发出的消息。

　　沈郁泽:【我到家了，你还好吧。】

　　方泽生想了想，回他：“我很好。”

　　沈郁泽秒回：“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回来得太突然了。”

　　方泽生有点自责，如若不是因为他，沈郁泽也不会跟着他回陵城。

　　“对不起。”方泽生陈恳地道歉。

　　沈郁泽:【没事儿，我也挺久没回家了。】

　　方泽生回了个“嗯”，直接结束话题。

　　沈郁泽最后还回了什么他不知道，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枕边闭上眼睛假寐。

　　阁楼空气不比卧室流动，秋天本是凉爽的季节，他却感受到了夏季的温度。

　　沉闷的空气重甸甸地压着他，呼吸出来的是灼热的气息。他抬手搭在眼睛上，遮掩住那朦胧不清的灯光。

　　尘埃薄薄地覆盖在地板上，木质墙壁隔不了音，客厅里的低语和嘻笑声绵绵不绝。

　　方泽生翻了个身背对门口。

　　突然，客厅里的声音沉浸一瞬，一道厚重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脚步声停留几秒，便朝阁楼走来。鞋底落在地板上的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方泽生蓦地转身坐起，指尖触碰冰凉的金属边缘，是手机。他忙不迭攥在掌心，剧烈的心跳声“砰砰”作响，好像要冲破躯体逃离这个封闭的空间。

　　恐惧充斥着整个神经末梢，方泽生警惕地盯着门后，脚步声戛然而止。

　　忽地，门把手传来转动的声音，方泽生直接站起身，静静地看着门把手上下晃动。

　　“开门。”

　　外面响起一道低沉深厚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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