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爱丽丝》sasanqua

30、REC_30_离别与再会（正文完）

　　时间：2232年6月1日 10:00
　　天气：阴
　　地点：地球——二十九区——杨树街18号
　　记录：付晓、洛荷

　　LUO：付姐对不起，我把你送我的礼物，还有爱丽丝都弄丢了。
　　FUXIAO：没关系，家里有备份。
　　LUO：啊？
　　FUXIAO：还有，我再送你一个礼物，就是我得在地球上再留三个月。”

　　“找到了，在这里！”
　　付晓放下石砖，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铲子，从地里挖出那个小小的紫色盒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院子的土地里除了能长出各种可供食用的植物根茎，还能长出小型数据存储器。
　　“这就是爱丽丝的备份数据？”身旁的洛荷问道。
　　“嗯，父亲告诉我，这是祖母的葬礼过后他亲自埋下去的。”

　　为了确认做了一次“太空蹦极”对身体是否会有影响，洛荷仅仅获得了一天的休息时间，第二天清晨就被付晓送进医院接受全面的检查。
　　付晓则坐在空无一人的候诊室里面，打开了亚光速通信，继续与身在“冷泉”的母亲进行那次被闹剧打断的通话。
　　出乎意料的是，地球自治会最终并没有把这起事件通知人造行星。对于“冷泉”的居民来说，“流苏”的存在仅仅是春夜里一闪而过的流星。
　　付晓正犹豫着是否要把真相告诉母亲，线路那头却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紧接着，从人造行星“霜天”回到家中的父亲告诉付晓，爱丽丝还有一份备用数据，就藏在院子一角那个被通讯阻隔包围的秘密花园里面。

　　好不容易完成检查的洛荷，拖着疲惫的身体和精神走进候诊室，看到坐在长椅上的付晓露出一脸雀跃的表情。
　　“结果怎么样？”
　　“嗯，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偶尔会头晕一阵，休息一下就能恢复。”
　　“那现在还有多余的力气吗？”
　　“啊？”
　　然后就被付晓拖到那间玻璃花房里充当苦力。
　　两人费了好大劲撬开地上的白色大理石砖块，看到了下方半埋在泥土里的紫色盒子。
　　根据父亲的叙述，祖母付芹梦的遗嘱中有两条奇怪的内容，一是把家里的居家辅助人工智能的备份数据埋在这里，二是把这所房子原封不动地交给孙女付晓继承。
　　仿佛像是预见到了不远的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不过付芹梦可不会预见到，为了收拾后面的烂摊子需要花费多少心力。
　　暂且不论如何用尽量委婉的言辞向LQ机器人公司总部汇报来龙去脉，光是为了保住地球测试场就让付晓掉了不少头发。
　　反观陈主任倒是信心满满，摆出一副像是要在地球测试场再干十年才会急流勇退的样子，与付晓商量着善后事宜。
　　测试场的设施并没有遭到很大的破坏，唯一受损严重的娱乐厅也并非关键设施，可以后面慢慢重建。
　　最大的问题在于人员的流失。
　　谢晶菁肯定不会再出现在地球测试场，结束了卧底任务的池帅看上去也没有想要回归的念头。
　　付晓只会再呆三个月，下一个穿梭机窗口期必须返回“冷泉”，到时候整个地球测试场除了事务员之外，就只剩下洛荷一个专业人员。
　　“我已经请小王发布招聘通知了，这一批夏季毕业生数量还挺多的，希望能招到几个。”
　　陈主任的乐观心态令付晓叹服，大概是被自己钦佩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挠挠头说道：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重操旧业，别忘了我也是做测试员出身的。”

　　既然获得了陈主任的保证，付晓便不再去担心地球测试场的问题，转而研究起家里的事情。
　　谢晶菁在杨树街18号的房子里安装的监听设备，是付晓放在一楼入口处的那个园艺日历。
　　那是自己与老刘在穿梭机港口道别的时候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付晓不清楚老刘对此是否知情，她问陈主任要了老刘在“眠沙”的联络方式，但亚光速长途通信却始终无法接通。
　　按照谢晶菁的个性，她也一定会矢口否认老刘与这件事的联系吧。
　　付晓想了想，决定不再继续探究下去。像祖母付芹梦一样，给后人留下一个难题去解决也未尝不可。

　　“好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走出秘密花园，付晓把擦干净的小盒子放到洛荷手里。
　　备份数据无法直接使用，她们需要给爱丽丝再造一个程序做的容器。
　　洛荷点点头，拿出平板型终端，连接好数据线，开始导入爱丽丝的备份数据。
　　“付姐，按照你的说法，这个数据最少也是三年前的吧。”
　　她看着全息投影屏幕上滚动的数据传输进度条问道。
　　“嗯，不过这三年里没有人跟爱丽丝接触过，也可以看作是她遇到我们之前的数据。”
　　整整三年未与人交谈，孤独的爱丽丝……
　　付晓忽然陷入了沉默。
　　脑海中萦绕着一个异想天开的猜测，一个已经无法与当事人验证的猜测。

　　“洛荷，我在想……”
　　付晓开口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在想，我的祖母付芹梦说，自己回地球是为了陪伴留在地球的女儿，其实她口中的这个女儿并不是你的母亲，而是……”
　　“而是爱丽丝。”
　　洛荷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甚至连头也没有抬，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付晓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心想，那位离经叛道的祖母，会把一台人工智能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在人造行星“冷泉”的那个家庭，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只有地球，杨树街18号和爱丽丝，才是令她终生留恋和守护的宝物。
　　甚至为此立下遗嘱，让自己的孙女付晓去继承这份守护和陪伴的责任。
　　如果付晓没有回到地球，那么爱丽丝只能独自留在杨树街18号，年复一年进行着检修房屋、打理菜园的工作。

　　“付姐，”洛荷的话语打断了付晓的思考，“之前我看到了爱丽丝与‘流苏’的对话，其实她们都是付芹梦博士设计的人工智能。”
　　“我猜到了。”
　　付晓说道。
　　所以付芹梦才会用尽一切手段保护“流苏”，甚至向地球自治会提出那种疯狂的建议。
　　“嗯，只不过，爱丽丝是付芹梦博士亲自开发和训练的人工智能，而且除了在‘冷泉’的那几年之外，她都一直陪在爱丽丝身旁。”
　　说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付晓。
　　“‘流苏’说，她很羡慕爱丽丝，不知道孤独为何物。”

　　付晓觉得自己终于有些理解祖母的心理。
　　人工智能尚且能感知孤独，更何况是人类。
　　看着面前的洛荷流露出的有些楚楚可怜的眼神，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
　　“我不是还会在这里再呆三个月吗，这就已经感觉到寂寞了？”
　　洛荷也笑了，转头打算继续进行未完成的程序编写工作。
　　但付晓却抓住了她的手。
　　“我很快会回来，一解决总部那些麻烦的事情就回来，毕竟答应了陈主任要帮他带新人。”
　　说着，为了掩饰脸上的害羞表情，她来了个突然袭击，凑上前去咬住了洛荷的嘴唇。

　　“刚才在医院的时候，我报名参加了治疗人造重力不适应症的药物的临床试验，希望能够帮上忙。”
　　洛荷的脸还有点红，似乎是为了抛开脑海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了甩头，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付晓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理解洛荷话语中的含义。
　　人类不仅仅能感知孤独，还能为此付出相应的行动。
　　她明白洛荷并不是那种会停在原地等待自己的性格。
　　或许未来某一天，洛荷能够再次搭乘穿梭机，去“凤庭”与母亲相聚，去“静海”看最喜欢的那片沙滩，去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洛荷的动作很快，没过不久，付晓眼镜上的通信终端就响起了提示音。
　　然后耳边传来了久违的冰冷机械音。
　　【重启完成。】
　　【日期同步完成。】
　　【操作系统连接成功。】
　　虽然只有短短两天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付晓却觉得非常怀念，甚至觉得没有爱丽丝的杨树街18号有些过于冷清。
　　明明自己不久之前还对她时不时的插嘴和冷言冷语感到厌烦。
　　“欢迎回来，爱丽丝。”
　　她小声说道，收到的回应却是：
　　【警告，检测到非法入侵人员，请立即离开！】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房子。

　　付晓与洛荷手忙脚乱地解释了一番，才阻止了这个“三年前的爱丽丝”使用低压电击和催泪瓦斯等危险手段把她们驱离出去。
　　【未查询到访问权限，请问你的名字是？】
　　“付晓，付出的付，拂晓的晓。”
　　【请问密码是什么？】
　　“付芹梦。”
　　【验证通过，请伸出左手，注册指纹、掌纹和静脉识别特征。】
　　她们重复了一遍第一次见面时的流程，完成了所有注册认证手续之后，付晓终于再次成为爱丽丝的主人。
　　【忘了说了。】
　　【欢迎回来，主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