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爱丽丝》sasanqua

2、REC_02_洛荷

　　时间：2231年12月1日 9:20
　　天气：晴
　　地点：地球——二十九区——杨树街18号
　　记录：付晓

　　FUXIAO：今天这里迎来了新的居民，终于不用跟那个古怪的人工智能单独相处了。
　　FUXIAO：我问她：你会做饭吗？
　　FUXIAO：爱丽丝好像很喜欢她。
　　FUXIAO：她的名字叫洛荷。

　　陈主任清晨发来通信请求的时候，付晓正在浴室刷牙。
　　“综上所述，因为昨天的暴雨，测试场目前积水严重，所有今天不用过来了。”
　　“好。”付晓还没睡醒，只捕捉到了不用出勤的信号，心里默默盘算着睡个回笼觉。
　　“我们会尽力排水，明天就可以恢复工作。”通信线路那头，除了陈主任懒懒的声音，还有像是水泵的轰鸣声，“哦，还有，你的搭档说要来拜访你，所以我把地址给她了，她好像……”
　　通信忽然中断，付晓放下牙刷，尽力启动停滞了一晚上的思考机能。
　　搭档……
　　哦，是昨天说的工程师吧。
　　付晓的工作是人工智能测试员，与人工智能相处的时间比人类更长，因此很习惯与“他们”交流。
　　除了这个名叫“爱丽丝”的居家辅助人工智能。
　　付晓甚至觉得称呼“她”为居家辅助人工智能有点名不副实，因为爱丽丝除了打扫卫生和维修房屋之外，什么也不会。
　　【没有被赋予权限。】
　　【没有安装这方面的功能模块。】
　　成为了她们之间交流的常用结束语，而只要付晓抱怨起来，就会收获一句嘲讽。
　　【人类难道做不到吗？】

　　这就是为什么付晓现在正站在屋后的菜园里，四肢沾满泥土辛勤劳作的原因。
　　这幢小小的房子拥有一个与它的建筑面积不是很般配的花园兼菜园，花园的部分因为疏于打理，目前已是杂草丛生，与围墙外的旷野融为一体。
　　菜园似乎包含在爱丽丝少数的工作范围里面，付晓大清早在“她”的催促之下起了床，用携带粮食勉强填饱肚子，又在“她”的催促声中来到了屋外。
　　来到地球之后难得一见的鲜嫩绿色充斥着整个空间，成熟的秋季蔬菜和还在生长期的冬季蔬菜，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菜畦之上。
　　“这些是你种的？”
　　【每年早春和夏季各播种一次。】
　　“收成呢？”
　　【没有被赋予收获的权限。】
　　“啊？那每年都烂在地里？”
　　【是的，所以土地养分水平很高。】
　　“太可惜了……”
　　【就算收获也没有食用需求。】
　　付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如果她没记错，祖母去世已经三年，杨树街18号已经三年没有人类的存在。

　　这时，围栏铁门那边传来门铃的声音。
　　眼镜上的通信终端也同步收到了爱丽丝发出的信号。
　　【有访客，需要调阅影像吗？】
　　“不用，应该是我昨晚订购的食物送到了。”
　　付晓说着，顾不上擦去双手的泥土便往铁门的方向走去，心里还猜测着地球的配送服务是由人类还是机器人完成的。
　　“应该是人类吧，像你这样的人工智能在地球上还是挺少见的。”付晓一边与爱丽丝交谈，一边拉开铁门。
　　然后她就如同雕塑一般静止不动。
　　铁门之外，并非人类或是机器人配送服务员，而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站在那里的背影，一头浅褐色的长发随风摇摆。
　　“你好，我叫洛荷。”
　　她转过身来，挂着淡淡微笑的脸上，透过眼镜镜片可以看到一双略带深褐色的眼睛。

　　洛荷，LQ机器人公司地球测试场的软件工程师，比付晓小三岁，是她未来的搭档。
　　走近一看才发现她的个子真的很高，穿着深绿色的长款厚风衣和羊毛格子裙，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纸盒子。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菜园里……”
　　付晓低头看向自己，不仅仅是满手泥土，衣服上还沾满了干枯的草茎和一些不知名的绿色液体……
　　“不，是我没有提前约定来访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她递出了手中的纸盒。
　　“这是公司附近一家老字号蛋糕店的新品，同事们都说挺好吃的。”
　　“谢谢。”
　　付晓马上用毛巾把手上的泥土擦干净，然后双手接过纸盒。
　　例行公事的自我介绍和寒暄，如同操作手册一般简明扼要却又毫无感情，付晓不禁思考着，是不是只有如同机器人一般的开发人员才能制作出机器人呢？
　　至少自己是觉得无法从事这项工作的。
　　“请问，方便把随身行李先拿进来吗？剩下的东西过两天运输公司会送过来。”说着，她指着身后的行李箱问道。
　　“什么？”付晓发出了一句听上去有些愚蠢的询问。

　　“公司的宿舍住满了，他们说你这里可以提供住宿。”
　　那应该是早上付晓与陈主任未完成的通信内容之一，但她不管如何搜索自己的大脑，也没有找到曾经答应过陈主任把空置的房间租给同事的那段记忆。
　　不管怎么样，让客人在围栏铁门外面站着总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于是付晓把她请进了屋子。
　　【登记访客，姓名洛荷，编号003，请问需要连接移动设备吗？】
　　爱丽丝的声音从眼镜上的通信终端里冒了出来。
　　虽然洛荷能够从自己的终端那里直接听到“她”说话，但付晓还是抬头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愿，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连接成功，早上好，访客003号，我叫爱丽丝。】
　　“你好爱丽丝。”
　　付晓喝了一口不怎么美味的红茶，用有些郁闷的语气说道：
　　“爱丽丝，你都没跟我说过‘早上好’……”

　　通信状况还是欠佳，付晓花了很久才与LQ机器人公司地球测试场取得了联系。
　　不出所料，洛荷的出现正是陈主任早上没来得及告诉自己的重要事项之一。
　　“我原来租的房子被自治会征用了，好像要修建新的联络通道。原本打算住在公司宿舍里的，但是陈主任说宿舍住满了。”
　　解释完自己出现在杨树街18号的原因，洛荷喝了一口红茶，付晓敏锐地捕捉到了微微皱起眉头的瞬间。
　　这么难喝吗？她心想。这款茶叶还是母亲推荐的，生长于人造行星“凤庭”的茶叶种植园的名贵品种，自己千里迢迢从家里带过来的。
　　不过洛荷带过来的栗子蛋糕确实很好吃，夹杂着栗蓉的奶油入口即化，更加衬托出了饮品的缺憾。
　　这是在地球上才能吃到的美味。

　　付晓本来想要委婉地拒绝洛荷的住宿申请，她一向不擅长跟陌生人相处，从小到大就只跟家人在一起生活过。
　　家里一下子多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住客，虽说是未来的同事，但也有些尴尬……
　　不过付晓的态度在吃完蛋糕之后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她告诉自己：付晓，人在他乡，还是需要一个当地人帮你熟悉环境。
　　虽说自己被LQ机器人公司“冷泉”总部派往地球测试场的期限只有半年，但凡事都有意外，还是要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

　　门铃的响声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吸取了教训的付晓，在爱丽丝询问之前就给出了指令。
　　“爱丽丝，调取门口影像。”
　　【好的，主人。】
　　不知道为什么，洛荷的终端上似乎也显示了与自己同样的景象。
　　“猎豹快递公司。”她小声说道。
　　本地人大概一见到穿着黄色制服的二轮车骑手，就能分辨出访客的身份。
　　“我去取快递。”
　　付晓说着站起身，走到客厅门口时才想到把洛荷一个人撂在那里有些不礼貌。
　　“爱丽丝。”她关上房门，呼叫不怎么靠谱的人工智能，“要不你陪她聊聊？”
　　【好的，主人。】
　　令人吃惊的是，爱丽丝并没有拒绝付晓的请求。

　　“请问，你会做饭吗？”
　　付晓抱着满满一箱未加工肉类和禽蛋类走进屋内，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
　　洛荷大概是以为自己在询问人工智能，等了几秒钟没有听到回复，才犹豫着回答道：“会一点。”
　　半小时之后，她如同魔法师一般，用刚送来的食材和付晓在菜园忙碌了一早上的收获，变出了一桌子菜肴。
　　付晓目瞪口呆，她以为洛荷的“会一点”跟自己那勉强能把生的食材煮熟的水平差不多，没想到……
　　“谦虚也要有个度啊，在做饭方面，你比我家的爱丽丝更像人工智能。”
　　“对不起……”洛荷一边盛着饭一边道歉。
　　【不用道歉，主人是在夸奖你。】
　　爱丽丝插嘴道。
　　这人工智能话真多，付晓心想。

　　吃完这顿来到地球之后最丰盛的晚餐，付晓带着洛荷走上二楼。
　　在清扫方面还算靠谱的爱丽丝，每天清晨都会把二楼两间卧室和一间起居室打扫得一尘不染。
　　“不介意的话，就住这间卧室吧，听爱丽丝说这里原来准备做儿童房，所以比较小，还没有窗户……”
　　付晓说着，转头看着高个子的洛荷把行李箱打开，长手长脚的她与这件低矮狭窄的房间确实不太搭。
　　“没事，”洛荷一边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物，一边打断了付晓的话语，“我觉得还挺宽敞的。”
　　付晓皱起眉头，这就是地球人擅长的口是心非和虚伪奉承，哪怕是如同机器人般的洛荷也一样。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喊爱丽丝。”付晓说着，转身走出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忽然把头探进去，笑着补充道：“不过她也不是很靠谱，如果她又在说‘没有权限’之类的鬼话，我就在隔壁，欢迎随时来找我。”
　　“嗯，谢谢。”
　　付晓第一次看到洛荷脸上露出不一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