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那些“人”》逍遥巷

14、凡人

　　“吓唬小孩儿有意思吗？”男神又怼了回去。
　　我这一晚上三观早就反复碎裂无数次了。
　　本来以为只是师父有问题。
　　后来发现离叔好像也懂得特别多。
　　现在发现男神也是他们一伙儿的。
　　甚至大佬比师父更熟悉他们俩。
　　哦对了。
　　他们仨可能都不是“愚蠢的凡人”。
　　合着这一屋子三缺一，就我一个倒霉孩子呢。
　　大佬已经懒得理我了，送我一个“反射弧那么长你果然蠢的清新脱俗”的眼神，继续玩师父的头发。
　　离叔看我可怜，叹口气对我招招手。
　　“还是坐会儿吧，这个家伙一贯如此可恶，不要理他就好了。”
　　“我们的身份你知道太多了未必是好事，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你师父对你期望很高，希望你能成为一个靠正经医术悬壶济世的好医生。”
　　“平时你多跟着冉主任学学本事。放心，她是正常人类。”
　　“人类才有前途啊，小俊。”
　　我被离叔这一顿宽慰弄得更害怕了。
　　卸载掉的小说好像集体回到了脑海，各种恐怖桥段轮番上演，活活把脑浆搅成了一锅饭泡粥。
　　“狗屁的人类才有前途！”大佬不满了，“阿离你就是这点最没出息，老觉得人类最好，好个屁！这种啃老的孙子好吗？那个毒死自己丈母娘的女婿好吗？还是那些把老头丢在家里烂成泥的子女好了？”
　　“等等！师父你什么意思？”
　　我大为震撼。
　　“你的意思是……是……”
　　“我刚才说了半天你都没听见吗？他们是被抽干了生命力提前死亡，意思是，即使他们按时死亡，死法也是完全一样的。”
　　“被虐待死的，心肌梗死的，狂犬病发死的，被女婿毒死的。”
　　“可是，最后一个不是被傀儡术操控了吗？”
　　“愚蠢！如果和最终死法不一样，生命力自然消散，他什么都抽不到。只有完全符合真实死法，才能骗过天道，把多余的生命力收入囊中。”
　　“那女婿本就存了这个心思，才能被傀儡术激发欲望，由他自己的欲望操控自己的身体，提前下手。”
　　“你说的那种完全操纵身体的不叫傀儡术，那叫铁线虫！那叫双盘吸虫！那叫偏侧蛇虫草菌！你微生物和寄生虫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沉默。
　　沉默是那什么狗屁的桥。
　　对于一个成天让我“科普一下”、“多读点书”的不科学存在，实在是槽多无口，不知从何说起。
　　男神解放了我的尴尬。
　　“既然你出来了，那说说打算怎么办，再让他今晚收走一个的话我们也没脸待这儿了。”
　　“你那千年老脸还在乎这个？”
　　“你放屁！”
　　“我觉得，”离叔按了按男神，“最好是一步到位，把两个渣滓都揪出来，不然打断了‘借寿’老头走了，那孙子说不定会趁机撒泼。”
　　“嗯，阿离想得周到。他要是撒泼，逍遥肯定会心烦，肯定会吃不好睡不好……”
　　“呸！不要脸的臭长虫！”
　　“嘿我给你脸了是不是骚东西！”
　　眼看着两位大佬撸起袖子一副要打起来的模样。
　　屋里泛起了一丝清新的花香。
　　“烦死了，有完没完？”离叔瞪了瞪眼睛，“这点‘晴芬’是警告，谁再啰嗦一句废话，‘九畹’伺候。”
　　两位大佬瞬间冷静了下来。
　　我仿佛听懂了什么，情不自禁屏息。
　　离叔扫了我一眼，“对凡人不起效果，别怕。”
　　我明白了，离叔真的是我亲爸爸，这条大粗腿我抱定了。

　　男神不再怼大佬，大佬也难得地开始说人话。
　　“也不难，我开个结界把这边整个EICU都隔绝掉，他那边自然会造成一种老头已死种术中断的假象。”
　　“然后，”大佬指着我，“小孩儿去打电话通知家属，就说老头要死了，骗他们俩一起过来。”
　　“猥琐男肯定不相信老头死了，一定会来亲眼见证一下。放心，这回那孙子肯定会接电话。他肯定也不舍得摇钱树没了，肯定会气急败坏拖着猥琐男一起来，指不定你电话还没打就在路上了。”
　　“我不方便出面，小孩儿你去门口接待，就说人没了，但是只能让孙子一个人进来看最后一眼，把他们俩分开。”
　　“接下来怎么做，你们俩不用我教了吧？”
　　男神和离叔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点了点头。
　　“那就十点开始吧，你争取两小时内解决问题，别耽误她们护士交接班。”
　　“切！你别拖后腿差不多……”
　　我看了看手机，还有四个小时。
　　有点紧张。
　　“干嘛呢你？”大佬又盯上我了，“还愣着干什么？”
　　我迷茫不解，这会儿有什么要我做的？
　　“订外卖啊！晚饭不吃饱怎么干活啊？！笨死了！老子要吃肉！越多越好！快点！”
　　……
　　不敢怒也不敢言。
　　离叔啼笑皆非地塞了两张红票子在我口袋里，转身开门去兜病房了。男神显然也是不愿意再和他同处一室，出门打电话编排着领导假借加班的理由哄老婆女儿去了。
　　我下单了两个全家桶之后果断借口去门口等外卖，也赶紧开溜。
　　大佬实在惹不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我捧着快乐水，打着饱嗝，刷着朋友圈，时不时打量一下屋里，尽量放空脑子。
　　大佬依旧窝在那个角落里，闭目养神，一手撸着圆滚滚的肚皮，一手依旧绕着头发玩。男神似乎在想什么出神，倚着窗边看着夜色，桃花眼里波光粼粼，一剪秋水盈盈。离叔在整理病史资料，签字笔“沙沙”地舞动着。
　　明天要是师父上秤发现重了两斤该怎么办呢……
　　大佬睁开了眼睛。
　　卧槽快住脑！又被发现了吗？！
　　“差不多了，还有十几分钟，先去准备准备。”
　　大佬抬脚出门，我紧紧跟随。
　　这次明显更粗暴了点。
　　乐佩姐刚巡视翻身一圈完毕，正拿着记录本回护士台准备输入电脑。刚打了个招呼，大佬一挥手，似乎起了一阵风，乐佩姐便断电了一样软了下来。
　　师父一把扶住，把她拖到椅子上趴好，立刻去了6床边。
　　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哼哧哼哧把地上的护工阿姨们拖到她们的躺椅上去。
　　等我再回头的时候，大佬已经把6床“剥光”了，一具苍老的男性躯体就这么凌空悬在了那里……
　　男神和离叔也走了出来，看到这副情景均是皱起了眉。
　　“你好歹尊重一点吧？”
　　“尊重能当饭吃？”大佬翻了个白眼，“连术种在哪来都不知道，你怎么破解？”
　　大佬食指轻点，把老头左翻右翻，似乎并没有找到什么破绽。
　　“奇怪了，一般不都是画在背后么？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男神百思不得其解。
　　离叔旁观了一会儿，“你先把他放下来，我可能知道在哪儿了。”
　　“扑”地一声，躯体掉进了床铺。
　　大佬果然简单粗暴。
　　“粗糙。”离叔走到了床头，戴了副手套开始扒拉他的头发。
　　“头皮我刚才看过了没有。”大佬很不爽。
　　“哧，没文化的东西，”男神也走到了床头，“你不知道人类有种东西叫假发么？”
　　离叔摇摇头，摘了手套，“黏住了，不能硬撕。不怪他看不出来，哪个正常孙子给爷爷戴假发会用502黏在头皮上。”
　　男神语气冰冷，“真不是个东西，哼！一会儿非要修理修理他。阿离，你给我打辅助。”
　　离叔点点头，掌心一抬，一丝白光如涓涓细流，沿着老头的额纹发际线缓缓钻了进去。
　　“好了。”
　　男神“啪”地打了一个响指，一束艳红的火苗扑向了老头，眨眼之间火光顿熄，假发套变成了一捧黑灰浮在了空中，而底下的枕头却纹丝不动。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连一丝感叹都发不出来。
　　凡人真的比不过啊……
　　老头的脑袋上裹着一层盈润的白光，缓缓地淡去。
　　光秃秃的头皮上，清晰的血线符咒显示了出来，似乎还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