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风击鼓》卿云~

6、第六章 期我桑中

　　眼看着府中从自己三姐那班讴者到厨下的佣人，人人忙的似是脚不沾尘一般，“张师傅，今日府中为何如此……忙乱？”卫青想了半天，想出“忙乱”这么个词。
　　张师傅哈哈一笑，“傻小子，今日上巳，少时天子过府，如何不忙？等会儿那天子銮驾，有你开眼的。”
　　一向的平阳侯府，在一片丝弦声之后多了不少的暖意，就连那清冷的滴漏都裹上了丝丝暧昧。尚衣轩里不住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堂前烛光里的贵妇不着痕迹的轻抿着嘴角，虽然她已经过了少女芳华之年，倒也依旧是位美貌的少妇。少卿，她安然离座，自己也走出正堂，弟弟的身边啊，就不算不是霸道的陈后，与其是淮南国那位心机颇深的翁主，毋宁是卫子夫了。
　　“去，把卫青叫来。”
　　“诺。”
　　“公主。”卫青低头。
　　“卫青，你姐姐和皇上在尚衣轩中。”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卫青心情复杂，他知这大概是一家人富贵之始，但却不愿姐姐就此进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卫青，自你来到侯府，可有几年了吧？……怎还不记得当日我与你说的‘抬眼说话’呢？”
　　“是。”他咬了咬嘴唇，抬起了眼脸，看到公主带着笑意的脸，不由得羞了个面红耳赤，尚衣轩中的响动越发的大了，他未经人事，倒更觉尴尬，只得又违了她的命，垂下了头。
　　“你长大了……”她幽幽的道，“卫青，鹰不能终在巢中……一会儿皇上要从这儿过，你在廊下舞剑。”说着抬手从侍女手中拿过一柄宝剑交给他，“拿着吧。”
　　卫青见那剑上以古篆刻着“承影”，知道是把古剑，却不敢接。
　　“拿着！”平阳喝道！“记着，就在廊下！”
　　他犹疑着接过剑，“诺！”
　　“宝剑赠……卫青，本宫……嗯，我，我今日……可是赌了一把呢……”
　　却说那剑原是平阳出嫁之时向父亲讨来要送给丈夫的。不想后来见平阳侯生性文弱，就自己留下了那剑。见卫青非久居人下之人，自己又对他颇有好感，故以此剑相赠，又兼此时帝王被后宫掣肘，正是良机。只盼他日后建功立业大展宏图，也不枉自己一片心意。
　　“卫青，我能做的仅此而已，大丈夫行于世，靠你自己了……”
　　一时刘彻与卫子夫走出尚衣轩，少年天子揽着自己姐姐的肩头笑道：“姐姐，依朕来看，姐姐家的丝弦不是《桑中》啊！”
　　平阳听得此言略微一愣：“不是《桑中》却又为何？”
　　“哈哈……乃是《关雎》！”
　　“哦？即是《关雎》，那君子可求得否？”
　　“唔……这君子求得与否，还是要看姐姐的意思了……姐姐可舍得？”
　　“姐姐的东西什么时候舍不得给你了？”便对卫子夫说：“还不谢谢皇上？”
　　卫子夫闻此，红着脸不言不语。刘彻见她这般模样更是可怜可爱，遂对内侍说：“赐长公主一千金！”回头对平阳说，“人，朕可是求走了！”说着，揽着卫子夫便出了正堂。行到游廊时，见一少年在廊下舞剑。他一行人从正堂出来，而那少年却似乎未见得一般。似乎少年的身边只有那倾泻而下的月光一般。募地，把那个渭水河畔同马嬉戏，那个立在宫门前目不斜视的影子相连。又是他！他此时方才发现，少年面容清秀，似乎不像个习武之人，只有他目光所至之处方如他手中的一点剑尖般冰冷犀利。他从未见过如此剑法，辗转腾挪，不是舞剑，大概可说的是剑舞吧？
　　“好！”
　　少年一惊，“陛下！”
　　一旁平阳公主道：“陛下可还记得？他叫卫青。”哈哈，怎么不记得。刘彻暗笑，不想姐姐竟如此记挂。“朕就说姐姐家有人才！当日就说过姐姐的一个骑奴也是不可貌相！倒是朕的承明殿里……尽是些老废……”平阳公主听他说的离谱，急忙打断，“陛下说笑了！”
　　刘彻直视着卫青，“你叫卫青？哪个字？”
　　“回陛下，青草的青。”
　　“哦，‘青青子衿’的‘青’啊。你可愿进宫？也算陪陪你姐姐。”
　　卫青看向公主“陛下要你进宫！快答应啊！”平阳催促道。虽不舍，奈何这事关“他”的前程……
　　“我……我……”
　　“姐姐莫催他，人，终究是姐姐家的，姐姐当真舍得？”
　　“陛下，姐姐不过女流而已，头发长，见识短，只是知道，这人往高处走，还是跟了陛下得妥帖……”
　　“好！如此，谢谢姐姐！”
　　行至府门口，子夫不舍，回头看着平阳，平阳抚着她的背道：“快去吧，进了宫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啊。他日若得富贵，可千万莫忘了我啊！”连平阳自己都未察觉，那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谁说的。
　　平阳公主的心随着远去的天子玉路车远去了，妖童媛女，她或明或暗也为弟弟寻过不少，只是这一次觉得心神不定，心中暗念：彘儿，鹰终是要翱翔的……可莫要一出手，便折了他的双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