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风击鼓》卿云~

51、第四十八章 甘泉居室

　　在朝野中的众位大臣还在感念天子对车骑将军体恤的时候，一队由长安派出的天子亲军到达了朔方的车骑将军驻地。夜幕下，一个披着黑色披风身材颀长的男子被一群侍从搀了出来……
　　“将军，将军慢些……”
　　“不碍不碍……咳咳……”
　　好一番折腾，终于上了马车。卫青竟然病成这副样子？匈奴的细作愕然。莫非……不是卫青？不！不可能，他在朔方呆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听过卫青的声音啊。寒风之中，他缩了缩脖子，苦苦搜寻着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应该是！没错！可是……可是……到底是不是呢？他明白是与不是，便是他的身家性命。那一刻，他觉得那声音熟悉的不得了，却又觉陌生的很……那背影，应该必是无疑吧……俄而，就连那抹黑色的背影他都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了……
　　“什么？卫青回长安养病？”伊稚斜单于皱着眉头问道。
　　“是……”
　　一时间，单于的王帐热闹的如同集市，大战在即，那汉军主帅竟然回长安养病。想来，让人不敢相信这天大的好事。
　　“大单于，此乃天赐良机啊！当机立断吧！”
　　“大单于……”
　　伊稚斜相信自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决不是那种犹疑不定之人，但是……此事……蹊跷啊……
　　“卫青守军如何布置？”
　　听得大单于发问，细作忙道：“似乎只有沿河朔一线。”
　　唔，那就是了。卫青，他以为自己会夺河朔，还是怕失了河朔。殊不知，自己所见，早就不是河朔了！“派个人，去长安……问问淮南国的那位‘翁主’。”他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笑。与其他和汉朝皇帝斗的天翻地覆不如让他们自己打起来，自己再过来收拾摊子……这样，死的反正不是他大匈奴的勇士，那些汉人，又有什么关系……他走出王帐，看着外边湛蓝的天空，突然觉得天空上有点血色也不错……要是那血色与自己无关就更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

　　“驾！”两个人骑着马飞奔在朔方离长安最近的一条官道上。少顷，那个中年男子播转马头上了一条岔路。
　　“破奴！快点！！”
　　“将军，那……”年少者想说，那条路不对。
　　“这条路快！”年长者头也不回的答道。
　　“是！”这么多年他是早已习惯了车骑将军知道的比帐中的舆地图还多了，不过，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将军是如何知道这条路的？……”
　　他一边催马一边随意的答道：“傻小子，张子文是白回来了不成了！”

　　“舅舅！”深夜，甫进甘泉宫，就有一个少年迎面而来，直扑到他身上。
　　“哎哟……”小狮子！劲儿可真不小呢！他笑着拉着外甥的手，“就知道你也在这儿呢！”他细细的打量着外甥，一件深色的深衣，称的身量愈发的高了……若不是那张略带稚气的脸，简直就真是一个大人了……“好小子！”
　　霍去病咧着嘴笑了笑，“等不及了呢！就知道舅舅回了长安定是先进宫！”
　　卫青来到甘泉居室前，摇摇头笑道：“去病，有句话叫做‘王命大于天’呐！”
　　“霍去病！听见你舅舅的话没有？‘王命大于天’！你就该好好学学！”原来是天子到了。
　　“陛下。”
　　“平身吧……”许久没见了，刘彻打量着卫青，想是一路走的急，满面风霜之色，似乎就连身上那件衣服都早已是灰扑扑的了。
　　“舅舅！”霍去病好似想起来什么一样，拉着他的手突然问道，“舅舅到底病了么？”
　　“哈哈……”刘彻笑道，“仲卿！你这外甥，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啊？……”
　　卫青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外甥，“没有！放心吧……”他胡诌出的那个眼看病的只剩一口气的“上疏”还真是让这孩子担心了。
　　闻言，霍去病松了许久以来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我就知道没有！”
　　刘彻没有搭他的话，叉开道：“行了行了！去去去！给你舅舅挑坛好酒来！！要最好的啊！”
　　霍去病知道陛下和舅舅有要事，离去之时故意道：“陛下看高祖当年的那坛紫金醇怎样？”
　　“行行行！！！快去！”
　　看着外甥的背影，卫青缓缓说道，“陛下，去病不羁。还望陛下……”
　　刘彻摆了摆手，“仲卿千里而回，就是来跟朕说你外甥？”
　　“陛下，照匈奴动向，臣有意，断匈奴右臂，解昔年‘烽火甘泉’之景，”卫青望着殿内摇晃的烛火，思忖着，“臣探明，匈奴精兵近日向高阙右贤王处集结，此战若成……”
　　“匈奴就能分成东西两路，从此首尾不连！”
　　“陛下！”卫青的眼眸猛的一亮，“然奔袭高阙突袭右贤王，贵在神速。臣离开之时，已在河朔一带部署守军麻痹匈奴，亦可作为后援……臣请调三万精骑出高阙，昼夜行军，袭右贤王部！另外，还需一部分兵马散落朔方、右北平一带，以镇匈奴王庭与左贤王部。”
　　“嗯！”一席话，说的刘彻心潮澎湃，“朕即刻调兵！苏建、李沮、李蔡、公孙贺、李息、张次公皆直接听命于你。朕，还是那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卿只管放手去搏！哼！那一南一北的还想挖了坑埋了我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有卿镇国，让他们做春秋大梦去吧！”
　　“陛下，臣所担心者。唯右北平！韩安国将军，毕竟老了。恐不能……”
　　“仲卿，你是一定要朕用他啊！”刘彻苦笑道，“仲卿真是大度量！这时节，还想着他？嗯？召回李广！令李广去守右北平……”
　　“臣谢陛下！”卫青单膝跪地，“臣此战当竭尽全力，永解烽火甘泉之景！报陛下深恩！”
　　“陛下！”霍去病抱着一坛酒回来了，“高祖的紫金醇呢！”
　　“行啦！放下吧！拿着朕的酒，给你舅舅你可舍得！还不快给你舅舅斟酒？！”
　　“诺！”这声真是应的喜气洋洋。
　　卫青叹了口气，天子对去病如此宽仁，着实比封他几千个几万个列侯都让他高兴……“陛下待臣举家之恩，臣唯效死以报！”说着举起手中的酒鐏
　　刘彻拿起自己手中的酒鐏，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仲卿，还是那样！朕不愿听什么死于不死的话！当年，朕命你出上谷，那天晚上朕去南军就和你说过，‘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那是《国殇》，不是你！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是剑客是游侠，不该是将军……”说着，又翻着眼睛白了霍去病一眼，道：“若真是那样，你外甥还不翻天啊？！去病，来！给你舅舅饯行！”
　　天边，都起了丝鱼肚白，甘泉居室，君臣三人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陛下！臣送送舅舅！”
　　刘彻摆摆手，眼中亮晶晶的，“去吧……”忽觉，他是有点羡慕霍去病的，他还能去送自己的舅舅。而他这个天子，不能去送自己的将军。天子亲送的将军，多半是要马革裹尸战死疆场的，他忌讳，打心底里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