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暮云尽（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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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当天，程鹭觉得自己罕见地有点紧张。
他反复看着手机屏幕的时间指示，刷新着直播平台客户端，直到自己被文聆拉到楼上的房间里。
“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对我们没有信心？”
文聆的声音仿佛魔法一般，刚才还如同鼓点一般的心跳忽然就平稳下来。
“我就是对你没有信心，你该不会是FH社，或者大魔王派来的间谍吧。”
试着用玩笑话掩饰自己的羞愧，却让面前的那张面孔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不过大概率应该是装出来的。
“都这个时候了，才开始怀疑我？”
“悬疑推理小说不都是在最后一章来个大反转玩弄读者？”
“嗯，有道理，我现在就给明哥打电话。”
文聆作势拿出手机要拨号，看到自己完全没有反应，也就摇摇头放弃了继续展示拙劣的演技。
解开心结之后，竟然可以拿男朋友的白月光开起玩笑，也真是佩服自己。
程鹭的嘴角逐渐露出笑意，然后站起身拉住文聆的手，一起走向决战的地点。
程鹭记得文聆说过，自己很喜欢的一个作家有一句至理名言：过程越精彩，结局就越平淡。
直播结束的一瞬间，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屏幕上最终统计出的观看人数峰值，接近十五万人。
然而不知情的观众们还在刷着一些无聊的弹幕。
【Amey姐姐求出镜】
【同求】
【女装也行】
程鹭自然是无视了这些奇怪的要求，毫无留恋地关闭了麦克风。
“好像有点过于顺利了。”他听到姐姐程莺的自言自语，心里也怀抱着同样的想法。
“文聆，你说Kevin会不会背信弃义啊？”
好吧，不愧是自己的亲姐姐，脑补能力也很强大。
“应该不会吧。”文聆伸了个懒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说道，“毕竟协议也签了。”
“但是……”
“你们要是担心，我改天去C市的时候再去探探口风？”他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看了一眼日历。
“你要去C市？”程鹭敏锐地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嗯，有一笔天降横财等着我去领。”
程鹭一下子明白了文聆所说的“横财”究竟是什么，那是文聆卖掉股份的收入，也是切断他自己与FH社所有联系的代价。
他又一次亲手切断了与过去的链接，上一次是与父母，这一次是与昔日的同伴。
“文聆？”程鹭站起身，从文聆手中拿走了咖啡杯。
“我也一起去。”
横财倒是不重要，至少这次让他与文聆一起承受这份断裂的痛楚吧。
看到文聆笑着点头，心里的巨石放下了一半，但耳边却传来了不解风情的话语。
“文聆，能透露一下横财具体是多少钱啊？还有小鹭，你就不能给文聆一点自由吗？”
程鹭没有回答，心里默默吐槽着：难怪姐姐直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
C市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虽然天气预报说下午会放晴，但看上去可信度成疑。
程鹭第二次闯进敌人的大本营，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我是来向明哥道别的，今天晚上的航班回法国。”蓝雪依然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仿佛这个世界上的悲伤都与自己无关。
“你怎么一个人在接待室里？”
“文聆去见大魔王了，他不带上我。”程鹭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是谁，又继续低下头玩起了《摇摆时钟》。
“哦，那我也在这里等一下吧，不打扰你玩游戏。”说着，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她的存在对于程鹭来说就是一种打扰。
程鹭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摘下耳机。
“关于银月村庄的这个彩蛋，刚上线的时候就有玩家发现了。”程鹭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平板电脑，向蓝雪展示一条发布时间为五年前的帖子。
“可别小看稀树庄园的玩家们。”
发帖的这位思路奇特的玩家没有去击杀大Boss获取口令，而是用穷举法试图暴力破解，就这样试出了这个解答。
【所以村庄的宝藏就是这个月亮吗？但是任务栏并没有打勾，是我打开姿势不对吗？】
帖子下面只有一条回复，是一个通往“银月村庄”正确攻略方法的链接。
见到面前的蓝雪露出疑惑的神情，程鹭继续解释道：
“我问过文聆了，他说本来是想地图上线前把这个bug修复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没能来得及修复。后来他就离开了运营团队，也不方便再插手稀树庄园的事。”
文聆说这些话的时候，还自嘲说这种告白方法只会给玩家带来不好的游戏体验，看上去早已释怀，只不过面前的这个女人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那么他离职的原因又怎么解释呢？我不信一部纯粹的代工游戏就能让他下定决心离开。”
“这个倒是真的跟大魔王有点关系……”程鹭说着，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书递给蓝雪。
“是那部游戏的原作者写的，文聆很喜欢这部奇幻小说，大概是因为里面主角的名字就叫Kevin和Lynn。我刚读到一半，是个很好的故事，只不过为什么这里的Lynn是个女生……”
程鹭的话被蓝雪打断了。
“所以，文聆他还是在意明哥的，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
程鹭把书放回背包里，抬眼看着蓝雪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我的意思是，你终于认清这个人的真面目了，他只是把你当成替身罢了。”
“不，他只是个大傻瓜而已。”程鹭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如果他面对分岔路口犹豫不决，我会替他做决定，然后推他一把。”
——如果前方是乐园，我会祝贺他。
——如果前方是悬崖，我会陪他一起跳下去。
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接待室的厚重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等很久了吧，都搞定了。”文聆的声音比人早一步进入了房间里。
蓝雪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招牌般的营业笑容。
“文聆，你过来了是不是就代表明哥那个大忙人有空见我了？”
“是啊，你最好快一点，别在这里欺负我男朋友。”文聆也回敬自己一个微笑，“我可不保证没有人插队。”
呵，几年不见阴阳怪气的本事越发厉害了，蓝雪不禁怀念起学生时代那个单纯而直率的文聆。
但是他们都回不去了。
文聆的“诅咒”并没有应验，陆明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脸上写满了疲惫。
他抬眼看了一下来访者，便再次闭上眼睛。
“你什么时候回法国？”
“明天。”蓝雪熟门熟路地从摆在墙边咖啡机里倒了两杯咖啡，把其中一杯放在陆明柯的办公桌上。
这台咖啡机是他们刚搬到这栋写字楼的时候，热爱喝咖啡的文聆自掏腰包购置的。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她喝了一口不怎么好喝的咖啡，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请柬，下个月婚礼会在国内举行，文聆那份我刚才碰到他的时候已经给了。”
“恭喜。”
“谢谢。”
交流就这样陷入了停滞，但自己想确认的事实还有一个。
“明哥，刚才你是不是劝文聆回公司了？”
她没有等到答案，于是继续追问道：
“他拒绝了，是吗？”
陆明柯睁开眼睛，那张具有极具欺骗性的人畜无害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怒意。
“你都知道了，不是吗？”
“但是你不知道，或者并不想知道。”
说完，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明哥，你知道吗？看到那姐弟三人的时候，我眼前浮现出的就是刚刚制作出稀树庄园的我们。
真的好像。
文聆应该也察觉到了，所以他不管怎么样都要守护水晶泉工作室。
他想守护的是那个过去。
我们永远回不到的那个过去。
文聆与程鹭逃离了大魔王的势力范围，向着那个距离公司五分钟路程的公寓走去。本来打算速战速决，当天就回K市的，但是只买到了第二天的返程车票。
“说吧，大魔王开了什么条件叫你留下来？”
好家伙，刚从虎口脱身就面临男朋友的严刑拷问，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
文聆回忆起在Kevin办公室里发生的对话。
“文聆，以你的天赋和能力，应该有很多公司想要招揽你吧，你又何必拘泥于那个小小的工作室呢？”
“恢复职位、股份和稀树庄园运营工作，确实是很具有诱惑力的条件，但是很抱歉我并不需要这些。”文聆回答道。
“难道是因为那个男生……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
文聆笑了。
Kevin确实了解自己，但又过于了解自己了。
“明哥。”文聆说道，“你还记得我离开稀树庄园团队的时候，你给我写了一个随机数生成器的手机应用吗？”
“它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很感谢你送了我一个指引方向的工具。”他深吸一口气，“但是程鹭他，不管我选择哪个方向，他都愿意推我一把，再陪着我一起走下去。”
文聆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与大魔王的交谈内容告诉了程鹭，不过男朋友看上去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一直在低头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
“所以，你现在是有钱人了，虽然原来也挺有钱的，不过还是请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
“嗯，现在你可以放心地向你的金主爸爸提出任何要求。”
“那么金主爸爸，先向您申请一笔费用。”
说着，程鹭把平板电脑递到文聆面前，上面显示着X宝购物车界面。
程鹭的购物车里放满了游戏设计和策划的专业书。
“文聆，如果我说想做一款游戏，也许没办法做到稀树庄园那样的程度，但是我会努力靠近它。”
说着，他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些许害羞的神色。
“你会帮我吗？”
文聆走到他面前，抬头看见厚厚的云层逐渐消散，夕阳从逐渐扩大的云缝之间探出头来，照亮了整个世界，也照亮了身旁人的脸庞。
他心想，自己的职业生涯第二春，也许真的要到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暮云尽（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