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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Chapter 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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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饭桌上,厉澄澜只埋头吃饭,很少开口说话。
要是Esther问到他,他就回答。
如果发现Esther的话音有暗示他主动和厉弘誉说话的意思,那他干脆不理,全当没听见。
厉弘誉自然也是如此。
这父子俩没一个人肯配合她,Esther苦不堪言,不过她也没放弃,正绞尽脑汁继续找话题的时候,厉弘誉终于舍得主动开口了,虽然他没点名点姓,也没看厉澄澜,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说给他听的。
“槐园村的项目你什么时候拿下。”
他语气冷淡,神色漠然。
不像跟自家儿子话家常,却很像洽谈合作,而他是胜券在握的那一方。
槐园村的项目是政府工程,国家批了一大笔钱准备把槐园村开发起来,目前已经开放招标,厉澄澜在得到消息后就第一时间上交了相关文件进行审批,但文件才走到工商部门就被人卡住了。
能这么来势汹汹且目标明确地只卡他一个人的文件,也只有厉弘誉有这个胆子了。
眼看着离招标结束的日期已经越来越近了,厉澄澜也不知道着急。
因为说白了,他只是帮厉弘誉打工的人。
厉弘誉卡着他,就等于卡着他自己。
虽然他不知道厉弘誉这次又要警告他什么。
但他知道,如果真的因为厉弘誉而错过这次竞标,那么他不过损失一个项目和股东对他能力的质疑,而厉弘誉损失的就是实实在在的数字。
厉弘誉是个真正的商人,在权衡利弊这一方面,他一向很清楚该怎么取舍。
所以厉澄澜并不担心文件的死活,因为他知道,先按耐不住的那个人肯定是厉弘誉。
你看,这不就来了。
“在等审核。”厉澄澜公事公办地回答他。
“离竞标结束只有三天了,这就是你的能力?”厉弘誉冷淡的声音里带着浓郁的轻蔑。
厉澄澜不以为然,“这不是我的能力,是我的人脉不够强。”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要不是自己的人脉资源没有厉弘誉强,那么今天被捆着双脚一步都走不动的人不一定是谁呢。
厉弘誉冷哼一声,“自不量力。”
“无所谓,”厉澄澜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湿毛巾按了按嘴角,然后抬眼看着厉弘誉,“反正有所损失的不是我。”
说完放下毛巾,对Esther说,“生日快乐Esther,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Esther张口要留他,却还不等她开口,厉弘誉就先她一步说:“你确定?”
只这么一句轻飘到无足轻重的反问,就将厉澄澜死死地压在了椅子上,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厉弘誉除了教训他,不会和他多说一句废话,所以厉澄澜没办法忽略他这句话里的威胁。
餐厅富丽堂皇的灯光下,一家三口神色各异。
Esther面上尽是担忧,虽然她不懂这父子俩之间的哑谜,却也知道此刻过于宁静的气氛俨然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厉弘誉坦然自若,好像威胁厉澄澜的人不是他一样。
厉澄澜则眉头紧蹙,满眼狠厉地目视厉弘誉,从他意味不明的嘴角,到他装满狡黠的眼眸。
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了一分钟之久,厉澄澜才终于反应过来,厉弘誉在警告他什么。
无非就是因为之前夏许和他闹脾气,而他心烦意乱之际没处理好项目交接工作的细节。
事后财务核对账目,才发现对方居然不知不觉地偷了他三千万的工程款,但那时他已经签了字,再想追究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只能将这家公司拉进黑名单,顺便给了点教训。
这么大的账务漏洞,厉澄澜没想瞒着厉弘誉,当然,他想瞒也瞒不过。
只是他没想到,厉弘誉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没有半分长进,来来回回只会用这么一个手段。
“你什么意思?”厉澄澜的声音里淬满了冰碴,要不是因为他真的动不了厉弘誉,他真恨不得让这人永远消失。
“意思是.....”厉弘誉身体前倾,仿佛猛兽准备攻击的预备动作,“你要再拎不清自己的身份,我可以让你再长一次记性。”
“厉弘誉!”厉澄澜咬牙,紧绷的下颌线暗藏着他并不惧怕主动出击却又不得不守在原地防守的不甘,“你要敢动他,我保证,我会把汇丰毁的渣都不剩。”
闻言,厉弘誉笑了起来,笑完又格外亲切地喊,“澄澜,”他说,“我从小就告诉过你,要是不想被别人拿住软肋,就不要有软肋,你看,这就是你不长记性的下场,你的弱点,只会拖着你一辈子都被别人踩在脚下,永远都翻不了身。”
“我不是你!”厉澄澜看着他,眼中犹如困兽的不甘逐渐退散,转而漫上来一片跃跃欲试的挑衅,“再说了,谁跟你说我就这样被你踩在脚下了,你可别忘了,汇丰还在我手里呢。”
厉弘誉恍若未闻,甚至还觉得厉澄澜幼稚的无可救药,他动了动嘴唇,却还没张口,就听厉澄澜又说,“当然,你要是觉得夏许没有你辛苦打拼下来的这些产业重要,那么你想怎么动他,都随你。”
Esther听完这句话脸色一变,赶紧给厉澄澜使眼色,想让他赶紧收回这句话或者先服个软。
毕竟厉弘誉真的能做出那些让人寒毛直立的事。
但厉澄澜却丝毫不担心厉弘誉真的敢跟他来硬的。
因为就算厉弘誉的人脉再广,也不敢真的动到他头上,而他手上有的东西,别说厉弘誉和汇丰了,就连他身后的那些高官他也能铲个一干二净。
看着厉澄澜眼中那些张扬的有恃无恐,厉弘誉再次笑了起来,中肯点评,眼神却格外深邃,宛如被侵犯领地的猛兽,“澄澜长大了,都知道来威胁我了。”
“当然,”厉澄澜毫不退却,眼神忽然变得玩味起来,“倒是你,不是已经将软肋丢了么?怎么还被我拿捏住了呢?”
厉弘誉那点似笑非笑的笑意骤然消散,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Esther拿着筷子的手都不自觉地为厉澄澜这个倒霉孩子捏出一把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厉澄澜却好似还觉得不够,想了想,又火上浇油,“没有人能一直没有软肋,只是有没有被抓到而已,但现在......我抓到你的了,亲爱的爸爸。”
言下之意就是——你敢动我的人,我敢拆你的台,不信就试试看。
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厉澄澜整个人都累极了。
他仰着头,站在漫天飞雪中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吐完却没觉得好过,好像更累了些——还是那种只有夏许温声细语地哄上两句才能缓解的累。
可一想到家里根本就没有夏许,厉澄澜这一瞬间连回家的想法都没有了,就那么茫然又无助地站在风雪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好像要隔着无数飞雪和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去看那个他现在很想见到的人。
有暖色的光从他身后倾洒过来,接着是高跟鞋踩在薄雪上的声音,脚步越来越近,他闻见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是Esther。
他侧过身,看见Esther的旗袍外面只是很随意地搭了个披肩,便不禁皱起眉头来,“你出来干什么?”
说着要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却被Esther制止了,“行了行了别脱了,我跟你说两句话就进去。”
“嗯。”厉澄澜点头,低眉顺眼的模样可比面对厉弘誉的时候要乖了很多。
“你和Sum现在是怎么回事?”Esther裹紧了披肩,仰头看着厉澄澜,“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回老家了,以后都不准备回来了。”
厉澄澜眼睫低垂,有雪飘落到他的眼睛上,冷的他有些难过,却又莫名坚定,“他会回来的。”
夏许那么爱他,不会不回来的。
Esther见他那么肯定,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问,“那你结婚的事呢?”
厉澄澜沉默了。
面对这个问题,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之前之所以一定要和陆奈怡结婚,一方面是出于利益合作考虑,一方面是他觉得身后多了陆家的支持,他就能更加肆无忌惮地和厉弘誉争权。
他一定要把厉弘誉手里的东西全都抢到自己手里来,这样他才有实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也能出一口压在心里十几年的恶气。
可夏许不回家......
厉澄澜就开始犹豫了。
——他怕他真的跟陆奈怡结婚了,夏许就再也不回他们的家了。
“澄澜,”Esther见他说不出个答案,也不逼他,就说了别的,“你还记得你刚上大学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么?”
厉澄澜愣愣地看着Esther,眼前飘过四个寒冬的飞雪,回到那个夏天,他说,“Esther,我认识了一个叫夏许的男孩儿,他....和他的名字一样,很温柔。”
现在想想都觉得荒谬。
比起夏许的见色起意,那时的厉澄澜先喜欢上的,居然是夏许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