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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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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影。”
少年的声音嘶哑,带着隐隐约约的茫然。
“嗯?”
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程影不自然的压轻了嗓音,静下心来思索着他语气中的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程影啊程影。”
少年懒懒得往后仰了仰,后腰压着天桥上的红色围栏,心情复杂,只能用手掌覆着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
眉骨上还留着结痂的疤,程影手中拆创可贴的动作就这样停住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更加担心,身体上的动作已经快思维一步。
他起身,站在桌子前,想要伸手收拾什么,却没有头绪,他略显慌张,因为少年声音里的无助与纠结真的太明显了。
“程影。”
荆挑没有回答,只是不断的唤着这个名字,一次比一次低沉,像是完全的一种自暴自弃,又更像是一种呼救。
“我明明在叫你的名字,为什么不回应我?”
程影轻轻叹了叹,无奈地应道:“在,我在。”
他耐心的站着,只能听见对方沉重的呼吸声,像是被风吹散,越来越不清晰,他皱着眉,唇角下压,“这么晚了,你在外面?”
“是啊,酒点半今日酒水免单呢。”
荆挑涩涩的笑着,喉尖一阵发痒,他下意识的动了动脑袋,猝不及防的咳嗽竟让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一推而起,一阵阵从喉咙压了上来,他咳得有些费劲,本就因酒醺红的脸此刻倒像是被涨红了。
“荆挑,别在外面待着,回家。”
程影拧着眉头,握着手机的指尖下意识的颤抖、泛白,他的语气陡然严肃,让人始料未及,他觉得小孩儿真的让他操碎了心。
“凭什么?”
荆挑忽然反问,那种条件反射般的叛逆让他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不悦究竟源自哪里,可一想到他突然生硬的态度就莫名的感到委屈。
他撇了撇嘴,微微低着头,一只脚尖一次次在地面上摩擦,“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你是我谁啊?这么爱管我?”
话一出口,他还有些发愣,而后又无语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果然是喝多了,这话听起来怎么越抿越不对劲。
“阿挑。”
正当荆挑想要找个话题错开时,对面沉默的人突然就出了声,一句类似于宽抚似的呢喃,一个熟悉的却又感觉陌生的昵称,一瞬间将叛逆少年的逆鳞顺平,猛的把他最后一点理智完全吞噬。
“听话,现在很晚了。”
程影只能自己揉揉眉心,尽量语气温和,毕竟对面是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主,他第一时间觉得荆挑大概率是喝醉了,否则怎么可能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柔软的味道呢。
即便他享受他对他的依赖,可莫名的觉得很不真实。
一通电话,两个人的呼吸,可他仍旧觉得,这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属于他自己孤注一掷的暧昧。
“程影。”
少年的声音早就过了变声期,不再青涩,相反,若是这样沉着严肃的说话,声线中的磁性竟格外诱人。
至少,程影就被他蛊惑了。
荆挑极少用这种语气唤他的名字,带着一种认真和他难以忽视的专注以及一种恐怕荆挑自己都不曾注意的诱惑。
“嗯。”
“男人喜欢男人,真的很奇怪吗?”
荆挑喝了很多酒,但是却觉得,这一刻的这一声“程影”,他比往常的每一次都还要叫得认真,不知道是夜里的冷风吹走了醉意,还是多巴胺刺激得太过了,他就觉得,就连感情也拖沓得让他焦躁不安。
“你说什么?”
程影动作一僵。
看不清对面的人的表情,甚至是不能像往常一样顺着他的语气便能猜到他的想法与情绪。
“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唾弃,简直可笑。”
夜风里的少年更像是自言自语,他静静地仰着脸,长叹一声,似是自嘲般的笑了笑,接着说,“同样是喜欢,哪一种又比其高贵啊。”
风声难以静止,哪怕是隔着电话线,程影都能感受到对面那人的情绪波动。
“你在哪儿?喝了多少酒?”
他起身将椅背上搭着的外套拎了起来,缓慢地开口,“现在很晚了,我过去接你,好不好?”
他动作很轻,可迈开的双腿却几次磕到桌角。
荆挑摇了摇头,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这才悠悠地说:“不用,我没喝多少。”
“还在酒吧门口?”
程影低低的笑,眼睛都笑做月牙,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骨节分明的食指一下下摩挲着手机背面,“我现在出门了。”
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意味深长,话音刚落就再一次不太放心的补充了一句:“阿挑,听话,别乱跑。”
暴躁的少年人使劲踢着地面,只是与动作不符的是嘴角上扬,眼睑微垂,眸光内敛的乖巧模样却让他整个人熠熠生辉,一张本就出色的脸,此刻更是迷人。
天桥连接了大河两岸的二楼,桥的这一边是网吧,桥的另一边就是酒吧,在这个青春肆意的年纪里,两个地方都承载了少年们的欢快愉悦。
从桥下跑上来的时候,程影已经喘不上气了,他已经没有时间等待出租车了。
俊美少年双手搭在栏杆上,单脚抵着底层栏杆,脑袋习惯性往后一仰,好看的下颌线清晰诱人。
他身上是一套浅蓝色的运动服,外套松松垮垮的扭缠在腰上,巧风急切的灌进他的袖子里,将贴在身上的衣服扯开,宽大的空间一下子被风喂满,蓝白两色的少年在晚风里格外肆意。
这一瞬间,程影突然觉得心上麻麻的,连同指尖都在发抖。
直到看到他的那一刻,程影的心才真正的落了下去,他气喘吁吁的弯下了腰,双手撑着膝盖猛吸了几口气,额头上的热汗早就凉透了,此刻滴落在地面时只能留下不大的小水花。
荆挑终于发现了那个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人,他虚虚的握了握拳头,抬手冲他招了招。
“都说了不用来。”
他摸了摸鼻子,整个人都一晃晃的。
“嗯。”
程影身上是一套黑色家居服,在他身上极显身高很身材,特别是迎风而来的时候,荆挑都能想象那件衣服之下是怎样一番靓景,失神片刻,他已经走到了面前,双手插兜,似笑非笑的说,“是我想来。”
“呵。”
荆挑轻轻笑着,脸上的微醺早就因夜里转凉的风吹散了,可那种淡粉色从脖颈爬上荆挑的耳尖,藏在乌黑的碎发中向程影耀武扬威。
他不禁想笑,看着他身上这股子暴躁,只能妥协的叹了一口气,半晌后,终于还是主动抬起了手,揉了揉他柔软的碎发,薄唇微启。
“谁又惹到咱们阿挑了?”
“没有。”
荆挑拂了拂他的手,眉头皱得紧紧的。
手上软软的触感落空,程影也没在意,跟着他倚在栏杆上。
他笑:“今晚酒水谁买了单呢?让我们阿挑占了那么大个便宜。”
“榕溪。”
荆挑喉头一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某个地方,“他要走了。”
程影侧过脸看他。
“他,挺苦的。”
少年脸色崩得紧紧的,烦躁的声音里藏着淡淡的悲伤,“这次好不容易想定了下来,结果又遇到一家子傻逼。”
少年人的难过被掩饰得很好,可程影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如何发现不了呢。
他再次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脑勺。
这时,荆挑却又一次抛出了那个问题:“程影,就因为喜欢上了同性,就该受谴责吗?”
他仰着脸,眼睛里的专注被他清楚的看到了。
手上一顿。
眼前的少年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的眸面甚至不含半点杂念。
程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不知道。”
他垂眸,唇角不动声色的往下压,他直视着面前的男孩,光太耀眼,眼前的少年背对着白光,可他眼里的波澜依旧流露在了外面,明确暴露在他眼里,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只不过是打破了往日的常规,只不过是被排在了世俗之外,却偏偏要被迫接受这种指责,只因为一切所不被外界接受的,都被他们默认为是禁忌。”
这种,类似于雷池,又如同大逆不道的禁忌,却足够要人命。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向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解释,同性之间的爱情,在如今的大多数人眼中,更像是一种病,一种让他们几乎觉得脸面尽失的疯病。
此时的少年应该肆意,更应该享受他理应享受的无忧无虑。
程影一时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身边的人笑出了声。
程影愣了愣,疑惑地眨了眨眼,试图再次探寻少年人某些奇怪的笑点,可荆挑的目光却更深也更直接地望进了他的眼里。
他看到了那双深蓝的眼睛在熠熠生辉,如同星星,却胜过星芒。
“禁忌?多好听的一个名词啊。”
少年笑得肆意,面上沾着醉人的酒意,“我倒是好奇,这个禁忌会如何惩罚我。”
在空空的寂静下,他好似在与某些东西宣誓,又仿佛是一种对抗,他乐于,更勇于先拿起了武器。
不是防守,而是进攻。
“所以,程影。”
荆挑用舌头舔了舔唇角,歪着头靠在栏杆上,大胆而热忱,“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