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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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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盛开时节繁花之景，好似世间难得一见，那满树烂漫，纯白时如云分身而华，淡红时若余晖晚霞，浓郁了鼻尖，惊扰了双眼。
槐乡的樱花有两季，荆挑出生那年，拾掇的月份，樱花刚谢了一头，可另一头却刚刚开始。
“瞧这眼睛，又大又亮，真是好看。”
二十多岁的柳妍风刚辞了市里的工作，每天守在小阁楼里画东西，江浙一来，她便欢天喜地的腾了地，全心全意地照顾着怀孕的好友。
孩子一出生落入的第一个怀抱就是她的。
“哪看出来的又大又亮？我都没见这小子睁开眼看你过。”
旁边的男人好笑地说着，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握那只小小白白的手，两色相比，倒显得他的手更加粗糙了。
“啧，你手重，当心给他磨破皮了。”
柳妍风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你看看江浙那眼睛，长得多好，能不遗传上么？”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
男人两只眼睛几乎黏在孩子身上，熟睡的小婴儿被裹在襁褓里，像是听到了什么，嘴巴动了动。
他突然感叹：“他脑袋可真小，我一手掌就能给他捏住，不能给我捏碎了吧？”
“荆以择，我看你真是粗里粗气惯了。”柳妍风一个白眼，要不是手里还抱着人，那一巴掌就得呼过去了，“这是一孩子，又不是什么物件，还一手掌就捏碎，你捏一个我看看？”
“嘿嘿。”
叫做荆以择的男人憨憨地笑了笑，忙将又要伸出的手给收了回来，整齐地交叠搁在背后，他弓着身，一眼不眨地瞅着他，“你说，该给起个啥名儿呢？长得这么好看一孩子，得好好取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人江浙自己心里有数。”
柳妍风笑得温柔，好像这孩子一生下来就与她结了什么缘分，莫名地亲切。
倒是真有着这份缘。
从出生直到一岁半，江浙都没给他取名。
柳妍风便自主叫了他一年多的“宝宝”。
直到江浙悄悄离开，柳妍风都还不知道宝宝该姓什么。
那天下着大雨，柳妍风和荆以择两人找了江浙整整一夜，可最后，却只在那小阁楼里发现了孩子和一个信封。
信封里装了一点钱，大概是江浙身上的全部了。
——[我知道你们结婚多年一直想要个孩子。妍风，对不起。]
相识多年，柳妍风了解江浙的性子，一向高傲，眼高于顶，这个未婚先孕生下的孩子，江浙是打定主意了不想要，更没半分舍不得。
“该怎么办？”
荆以择瞄着她的脸色，再看了眼床上的孩子，有些惴惴不安。
夏夜里出生的孩子像是多了点胆子，此刻正眼也不眨地盯着床边站着的两人，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那双眼睛着实又大又亮，只不过，是蓝色的。
柳妍风心软了。
“能怎么办？”
她弯下腰将孩子抱起来，嘴角跟着弯了弯，“你不是想取好听的名儿吗？那就乘你放这几天假，好好想。”
荆以择犯了难：“那他该姓什么？”
“说什么废话？”
柳妍风皱着眉，“我们养的孩子，还着不了你的姓了？”
“那这……”
“你再废话，他就姓柳！”
荆以择：“……”
那天的雨下得真的很大，将槐乡的反季樱花压落了半个山头。
——
“荆挑。”
轻轻的声音响在了小阁楼里，这夜，却是晴得很。
混着开窗后的风声，荆挑闻到了那里面裹挟着的樱花的香味，很淡，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重。
“嗯。”他淡淡地笑了笑，双手搭在盘着的腿上，“听说我小时候看见樱花就笑，柳姨就开玩笑说叫我荆小樱得了，荆叔觉得女气，翻着书还真就找着了折中的一个词。”
像是觉得实在好笑，少年又低了低头，笑出了声。
两人的肩膀相抵，程影能够感受到他笑时身子在抖。
他勾了勾唇，轻声道：“他很用心。”
确实用心，若不是他提，程影压根不会将荆挑两个字和樱花联想在一起，毕竟所学有限。
“大概吧。”
荆挑却摇了摇头，身子又坐直了。
毕竟那个男人最后给他留下的也就只有这么个名字。
他看着窗外，从这里眺望着远方麦田，明明在这样暗的黑夜里，合该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他的表情又是那么认真。
程影默了默，悄悄摸出了手机。
“诶，你看那儿！”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身旁的人突然兴奋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扬着头指着外面，“北斗七星！”
“嗯？”
程影被他抓得猝不及防，手机被这么一碰就掉在了地上，“咣”的一声，将那个咋咋呼呼的人也安抚了下来。
“这个时候你玩什么手机啊。”少年嘴里嘟囔着，还是伸手将面前的手机捡了起来，一眼就瞄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搜索栏。
程影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眼尾。
“荆挑的花语…”少年人嘴角一抽，而后忽然笑了起来，“程影，你无不无聊啊。”
“一时兴起。”
程影无奈耸了耸肩，“你就当我无聊吧。”
大概是，突然好奇，荆挑究竟是被人如何定位的。
是否和荆挑本人一样，如此热闹。
荆挑眯着眼，开心地抬着胳膊用手肘戳了戳他，笑的时候眼睛是真的很亮。
“你还别说，我也好奇了。”
他说着，自顾自地将搜索栏上的字凑完整，“我活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想查过这个。”
程影就看着他的动作，任由着他那被光直视的脸越笑越得意。
“网上是怎么说的？”他问。
“生命，幸福，热烈，纯洁和精神之美……啧……”荆挑脸上的笑有些僵住了，他侧过脸，表情有些嫌弃，“这都是些什么抽象的词？”
程影唇角的弧度增大，他抬手将手机盖在掌心里拿了回来，不太在意的说：“是挺抽象的。”
明明和荆挑本人一样。
“好了，已经一点多了。”
他起身，作势就要去拉他，“你该睡觉了。”
“可是我还不困啊。”
荆挑躲着他的手，往后一倒，侧身靠在墙上，“今晚的月色多美，再坐坐嘛。”
程影：“天气预报说明天天气也很好，明晚的月色同样会很美。”
荆挑不满：“可是，明晚的月亮就不是今晚的月亮了呀。”
“什么话。”
程影失笑，他无奈地蹲下身，像是在哄着他，“柳阿姨不是喜欢红玫瑰吗，这得提前预定，所以，明天我们去市里花店看看怎么样？”
荆挑犹豫思考了半晌，还是点了头。
程影揉了揉他的头：“所以啊，早点睡，明天早点起。”
“行吧。”
地上的人终于起身，一边拽着他的手，一边说，“但是你不准关灯。”
“好，不关。”
程影应着声，“开到天亮。”
哪怕是他不提，也不会再关灯了。
那样的心惊，一次就够长记性了，程影无论如何也不敢挑战第二次。
夏夜的蚊虫多，这一会儿地面就被熏死了好些黑色小东西，程影随意用纸清理了一下，然后才重新将空调打开。
洗手间很小，程影洗漱都得一直弓着身。
“你干啥呢？”
荆挑不知何时也挤了进来，站在一旁幽怨地看着他，“让我睡觉，自个儿又闹不小的动静，让人怎么睡？”
脸上的水珠淌下，程影怔愣半晌，这才囫囵用毛巾擦干了脸。
“这就好了。”
他挂好毛巾，“去睡吧。”
小阁楼的床是程影自己置办的，长度够了，但是却是个单人床，两个男人躺在上面，多少都会有点委屈。
“还好你这儿开着空调，否则我很有可能半夜就给你踢下床。”
荆挑抓着被子的一角，侧躺着，说话间没忍住那一个哈欠，“还没问你呢，我怎么在你这儿？”
明明上一秒还在榕溪的包间里听着对方的爱情故事下酒，下一秒就躺在了一片漆黑的小阁楼里面了。
“你现在才想起问这个？”
程影也侧过身，枕着手臂，声音很轻，“我到酒吧找人，遇上了一个醉鬼，谁知道这个小醉鬼还缠上人了呢。”
荆挑醉后断片严重，程影是见识过的，他也不指望他能记得些什么。
“我主动缠上你？”
荆挑一脸难以置信，他瞪圆了眼，“怎么可能？我酒品这么好！”
“是啊，你怎么会主动缠上我呢。”
程影闭着眼睛点头，话语里不知道带上了几分认真，“你酒品这么好。”
面对面，近到荆挑几乎能数清楚他的睫毛，但无论他盯得多认真，眼前的人却像是浑然不觉。
“什么啊，奇奇怪怪。”
大概是觉得程影这是困了，荆挑也没再起话头，他喃喃了几句，这才将身体转到了另一边。
头顶的光太亮了，压得程影根本睡不着。
感觉到那道视线消失，假寐的人才缓慢睁开了眼。
望着他的后背，就这么出了神。
坚强的孩子不想让人看出他的脆弱，于是拉着这个目睹了什么的外人胡乱的聊着，试图拿点无关紧要的话题加以掩饰。
程影想，一个名字的由来，又怎么会是无关紧要呢。
荆挑确实是喝醉了的，这么一会儿的精神抖擞不过都是被吓醒后的精神未定，酒精麻醉后的神经本就疲惫，经过这么一折腾，早就该坚持不住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他平缓的呼吸声。
程影放下心来。
他抬手，指尖停顿在了那瘦窄的肩旁，隔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
“晚安，荆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