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之门（无限）》夜泠莎

26、文明小区

　　26
　　顾园园站在顶楼边缘跟任务者们对视，目光凄惶而茫然。

　　下一秒，众人的手机提示音争先恐后地响起。

　　手机就握在手里，刚刚才拿来看过时间，这时候大家却都不敢看跳出来的一串微信新消息。

　　凌晨当先划开屏保，任务者的群里，顾园园的头像忽然发来十几条语音！

　　凌晨点击播放，顾园园带着哭腔的声音通过扬声器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有人在我床边弹玻璃球，我该不该出去啊？”
　　“好多玻璃球，救命啊我害怕！谁来救救我啊！”
　　“救命啊，这怎么还有一个人啊呜呜呜！”
　　“他要和我玩游戏，尤禹救我，凌先生救我啊！”
　　后面几条语音顾园园没再说话，只能听到玻璃球碰撞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最后一条语音，女声清幽幽地道：“我，输了。”

　　尤禹脸色苍白，死死地咬着嘴唇。
　　她的手机里，还有几天顾园园单独发给她的语音，求她赶紧回来，她再也不哭了，她和大家一起找线索，求她不要扔下她。

　　顾园园求救的信息，隔了整整一天时间，才传送到他们的手机上。

　　“啪”地一声，顾园园从顶楼砸到地上。
　　哗啦啦。
　　无数鲜红色的玻璃球从她破开的胸腹间争先恐后的涌出，在地上欢快地弹跳，沾染上先前跳楼人身体里那些红的白的，仿佛注入了活力一般跳得更欢了。

　　众人呆呆地站着没动，惊吓过度连呕吐都忘了。

　　集体跳楼结束以后五分钟，都没有人说话。

　　“啪啪！”清脆的巴掌声。
　　众人略微回神，目光顺着声音集中到击掌的凌晨身上。
　　“明天对面那栋楼就会完全靠过来，”凌晨皱眉道：“时间流速加快，我们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必须找到线索离开这里。”

　　生存压力迫在眉睫，众人终于从那该死的延误信息里面缓过神来。
　　“还剩下两个房间没搜过，”凌晨道“分头行动。”

　　还剩孙正红、孙玉宁母子住的201，和两个男新人住的601。
　　郝帅从一开始对老任务者们就怀着巨大的敌意，游说煽动新人，叫他们远离老人，不要成为老人们的炮灰，带着他的室友闭门不出。

　　孙正红不让儿子出门，自己起先还参与任务者们见面讨论，只是待不了多长时间就惦记儿子要回去；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也干脆不再出门。

　　肖正杰自告奋勇：“郝帅对老任务者有敌意，我去找他吧，跟他说通以后，你们再一起来找线索。”
　　王凯利想起郝帅在微信群里冷嘲热讽的言论，同意了。

　　于是肖正杰带着尤禹上楼去601，老人们则聚在201门前。

　　凌晨伸手敲门，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孙正红？孙玉宁？我是凌晨，有事跟你们说。”他加大力道，继续敲门。

　　一门之隔，孙玉宁整个人缩在凳子里瑟瑟发抖。
　　房门被人一把拉开，孙正红像以前一样不敲门就走进来，“吃饭，别玩手机了。”
　　孙玉宁低着头，讷讷道：“知道了。”

　　孙正红走到卧室门口，见他还没动弹，不由得呵斥道：“快点！饭都凉了！吃个饭都磨磨蹭蹭的，还能干成什么事？”
　　孙玉宁不情愿地把蜷着的腿放下来，慢慢站起来。

　　他比孙正红高出一头半，这个动作让孙正红矮小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夹着花白头发的发顶、好久没整而凌乱的盘发、老式的宽框眼镜和满脸岁月侵蚀的皱纹，再往下……
　　孙正红的胸口破了一个洞，上面插着三根铅笔，尖锐的笔尖穿透她身体露在外面，衣服上沾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孙正红仿佛没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转身往餐厅走，“快点！”

　　孙玉宁哆哆嗦嗦地跟着她，路过客厅的时候，忽然听见敲门声。
　　他偷眼瞧着餐厅的动静，小心翼翼地贴到门边，“凌、凌先生吗？”
　　凌晨道：“是我，你开下门，我们发现了新的线索。”
　　孙玉宁小声说：“……我不能开门。”

　　外面沉默片刻，凌晨道：“是有什么……什么东西阻止你开门吗？”
　　孙玉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思索片刻，凌晨又问：“你母亲呢？”

　　孙玉宁咬着嘴，目光盯着餐厅的方向，“母亲”摆好碗筷，正在盛饭。
　　他犹豫了一会，说：“你们走吧，我，我妈不让我出门。”
　　从第一次看见人跳楼开始，孙正红就严禁他出门，有什么交流都是她亲自去，后来，昨天晚上个男孩在外面敲门，孙正红让他回卧室睡觉去……后来她不知怎的就变成了这样。
　　他不知道这个“她”还算不算他妈，但对方对待他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监督他早睡早起、按时吃饭、不许出门……

　　孙玉宁心知这样是不正常的，但他心里又存着一个微妙的念头，这样关起门的201室是安全的，“她”会守护他，就像过去一直做的一样。
　　只是他不能晚回家、不能交不好的朋友、不能吃垃圾食品……不能做所有不好的事情，而已。

　　201门外，王凯利不动声色地给凌晨使了个眼色。
　　凌晨早在孙玉宁应门的时候，就猜到201里面的大概情景了。
　　一向懦弱的儿子出来应答，但却不开门；只能说明强势的母亲出了问题。
　　而她的余威仍然控制着儿子。

　　凌晨想了想，道：“孙先生，你进任务世界的执念是什么？”
　　执念？他没有执念。
　　孙玉宁摇头，母亲强烈地想让离开的父亲回来，于是拉他进入了任务世界。

　　凌晨说：“如果不开门，你也许暂时是安全的，但最终会和楼里的住户一样，白天在楼里游荡，晚上从对面一跃而下；你的母亲也保护不了你。”
　　“孙正红”摆好晚餐，见他还没有过来，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饭上桌了还不来吃，你个废物能做成什么事？”
　　孙玉宁的目光钉在她胸口的铅笔尖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凌晨继续道：“而且，你心里明白，那东西已经不是孙女士了，对吗？孙女士虽然严厉，但她是一心为你好，她知道你出来和我们一起，才有可能逃离任务；待在201只有死路一条。”
　　“孙正红”听见凌晨的话，怒道：“谁在说话？你又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我跟你说过多少遍，那些狐朋狗友只能带坏你！”

　　严厉，是啊，她太严厉了。
　　孙玉宁绝望地想。
　　就是因为她太严厉，家里所有事都必须按照她的标准来，父亲才会离开；而他一直在她的严密监视下长大，没有好朋友、没谈过恋爱，甚至没有独自出过远门。

　　她的爱太沉重，像曾经满月时她买给他的金锁，是真金，也是枷锁。
　　“我不能开门……”孙玉宁哆哆嗦嗦地说，“我，我害怕……”

　　这时，门外响起陆鸠慢悠悠的声音，“那就待在201，和那东西过一辈子，你永远不用出门，这就是你的执念，对吗。”

　　不，不是的。
　　孙玉宁想。
　　我可能生来懦弱，但我也想见见外面的世界，想做一个自由的人，想靠我的力量让父母高兴。

　　“孙正红”已经站到他面前，叉着腰呵斥他：“赶紧过来吃饭！和你那个死鬼爹一样，天天想着外面的花花草草，能有什么好？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孙玉宁深吸一口气，以仿佛怕自己后悔的速度迅速拉开房门。

　　凌晨故技重施，在“孙正红”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把他拽到门外。

　　“孙正红”愣住了，但没像许姐一样试图追出门外，她只是盯着孙玉宁，哑声道：“你也要走了吗？也要离开我？”
　　门外的空气透进来，她的脸色迅速灰败，眼珠浑浊、四肢僵硬，在众人面前蜕化成一个死去一天的人。

　　孙玉宁涕泪横流，哽咽道：“对不起，我，我……”
　　凌晨跨前一步挡在他前面，直面孙正红：“你已经死了，他还活着，还有希望离开这里。”

　　孙正红看都不看他，僵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砸过去，“滚！都滚！滚出去别回来！”
　　说完“砰”地一声摔上门，201里再没动静。

　　凌晨单手把东西抄在手里，入手坚硬，那是一枚钥匙。

　　他想起先前发现的铁盒子，急忙返回402，将钥匙插进锁孔一转，锁开了。
　　里面放着一个硬皮的日记本。

　　凌晨打开本子，里面真的记录着日记。
　　前面内容都很正常，今天吃了药，昨天忘吃了；今天醒来不开心，有点想跳楼；今天看了个恐怖片，怀疑衣柜里有人……

　　王凯利忍不住道：“这是402原屋主的日记，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看出来，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人，“田孝，你怎么不说话？”
　　“啊？”田孝目光呆滞，回神道：“哦，我，我也没看出来问题。”
　　“发什么呆。”王凯利不满道：“任务进行到现在，到处都是杀招，要提高警惕！”

　　“这不仅仅是原屋主的日记。”凌晨指着其中一页道。
　　【10月2日，晴认识了楼上小姑娘】
　　“这有什么不对吗？”众人一头雾水。
　　凌晨往后翻，又指出几处。
　　【10月10日，阴一起吃饭，吃药】
　　【10月19日晴邻居小姑娘来家里玩，她爸爸接她回家，很凶】
　　【10月21日晴转多云好黑】
　　【10月22日，阴我怕黑】
　　【10月23日，小雪又黑又冷，我害怕，想妈妈】
　　【10月25日，大雪我看见了火炉】
　　【11月7日，多云转晴又热又亮，我再也不怕了】

　　凌晨拿出手机，调出之前拍的照片，401的日记。
　　两份日记放在一起做对比，众人脸色逐渐变了。

　　孙正红也许自己都不知道，她找到了关键线索，但她还没来得及分享这个消息，就因为触犯禁忌死掉了。
　　死后她仍然遵循生前的轨迹，守着儿子，保护他的安全，也禁锢他，不让他接触外面的危险。
　　如果没有凌晨带他们去敲门，如果他们选择冷漠对待这两个新人，那他们可能永远也拿不到钥匙，解不开这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