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之门（无限）》夜泠莎

14、驿站2

　　14
　　凌晨擦着头发走出卧室，发现陆鸠正没正形地瘫在沙发里打游戏。
　　整个人烂泥一样陷在沙发里，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茶几上，偏偏他身高腿长，这姿势看起来不仅不颓丧，还有种奇怪的潇洒。

　　他收回刚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陆鸠不可能是他以前的战友。

　　陆鸠一枪爆头一个偷袭的敌人，躲在草丛里打药，抬头瞧见凌晨。
　　凌晨换了白衬衣，下摆一半收于腰间，一半还垂在外面，下面是一条黑色长裤，完美勾勒出他劲窄的腰身和颀长的双腿。
　　衬衣上面开了两道扣子，晶莹的水滴顺着发间滴落，砸在线条明显的锁骨上。

　　少年眉眼昳丽，氤氲着朦胧的水汽。

　　陆鸠按了按额头。

　　“怎么了？”凌晨在他的注视下奇怪地检视了下自身。

　　“没事……”陆鸠点了支烟，吸进一口绵密的苦涩，“去吃饭吧。”

　　餐厅在酒店的第九层。

　　旋转式自助餐厅、带有异域风情的各国特色餐厅、自带厨房的DIY餐厅、甚至还有可以自行进行采摘和捕捞的不知道什么餐厅……
　　凌晨对“主神”的豪横认知程度再一次得到刷新。

　　他和陆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助餐——在极度的饥饿面前，男人的选择通常倾向于简单直白。

　　两人迅速选好菜品，在窗边的座位坐下。

　　窗外不是夜景，而是蔚蓝的海洋。
　　一只模样憨厚的海龟慢悠悠地游过去，身后跟着一串五颜六色的小鱼。
　　魔鬼鱼张开体盘划过去，投下几片阴影。
　　一队发光水母悠闲地上浮，触手在水中如绸缎般飘荡。

　　“很喜欢吗？”陆鸠察觉到凌晨边吃边瞧着窗外的海洋。
　　“就是觉得很新奇，”凌晨差不多吃饱了，干脆转头看着各种游过去的海洋生物，“驿站的一切都很让人惊讶。”
　　他想了想，又说：“但不应该被喜欢。”
　　陆鸠起了一丝趣味，“为什么？”

　　凌晨：“因为太奢华了。”
　　陆鸠：“嗯？”
　　“任务里是生死场，任务外是安乐窝，很难不让人喜欢。”凌晨整理着思路，缓缓说道，“但却更容易沉迷其中，太过沉迷容易降低自身的警惕性，对任务者来说不是好事。”
　　他环视四周，餐厅里零星能看见几个任务者，彼此都坐得很远，有人拿了十几个盘子在大吃大喝，有人则堆了一桌子的甜品。

　　“我进来的时候注意到，这里的餐厅都是全天不间断服务的，楼下还有赌场、游戏厅等等，任务者可以在这里尽情释放任务的恐惧和生存压力，也很可能被消磨掉斗志和警惕性。”凌晨咽下一口红酒，醇厚的酒香在舌根蔓延，先苦后甘，带一点儿玫瑰的馥郁，让他想起醒来前做的那个梦。

　　也许之前的他并不是对军营有什么执念，只是以此来提醒自己不要放松警惕？

　　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对面的陆鸠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目光中带着些微的赞许。

　　他果然早就想到了。
　　凌晨感觉到一丝沮丧。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刚想出一种新的解题思路，却发现同桌已经用这种思路算出了结果一样。

　　小朋友好像有点不高兴。
　　陆鸠笑着逗他：“那怎么办，以后除了餐厅，剩下的楼层我们就不去了？”
　　凌晨不自觉地被他带入到“我们”的情境中，“那倒也不用，保持清醒和克制就好，另外必要的训练不能少。”
　　陆鸠从善如流地点头，“遵命。”

　　两人吃完饭，起身准备回房间，意外在江浙菜分区看见了时琰和简明帆。
　　原来他俩都被主神安排在8号驿站，只不过一个在14层，一个在17层。
　　但没看见凤梅，不知道她有没有坚持到最后。

　　当天晚上，四人在时琰房间的书房里，针对第一次任务进行复盘。
　　复盘是时琰提出的，这是他在刑侦支队养成的习惯，一个案子破获之后在组内组织交流复盘，能极大地提高组员的能力和意识。

　　时琰主持，简明帆记录，凌晨补充，陆鸠——陆鸠旁观。

　　时琰跟前台要来了一块白板，用黑色记号笔在上面写下“姚家村—木头人”。

　　然后又进行信息补充。

　　任务提示：123木头人
　　参与人数：10
　　起始任务：雕木头人（村长发布）
　　禁忌：1、触碰村口的木头人——招来姚苗苗
　　2、院里的水缸——变成木头人
　　……
　　任务线索：……

　　这时候的他褪去了一身痞气，看起来严谨而认真，还真有点刑侦队长的气势。

　　简明帆翻过他画的那只俏皮又生动的猪，在本上认真地做记录。
　　凌晨则对一些细节做补充。

　　陆鸠没骨头一样靠在书柜上，眼睛里带了点点笑意。
　　他觉得这几个“新人”挺有意思的。

　　复盘会开了一个多小时，凌晨和陆鸠回了房间，拿起平板开始修改房间构造。
　　他保留了两个卧室和卫生间，把多余的卧室卫生间都删掉了，考虑到以后可能要在这里开复盘会，没有删除会客室，而是增加了一间专门的健身房，列出了需要的器械给前台。

　　陆鸠在一边打游戏，一个平板横到他面前，凌晨说：“锻炼的器材我列了这些，你看看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陆鸠迅速扫了一眼，目光又回到装备栏，“可以，很全面。”
　　凌晨：“……”你敢再敷衍点吗。

　　凌晨继续修改构造，一边问陆鸠：“下次任务是什么时候？”
　　陆鸠：“不一定，短的几天，长的半年也有。”
　　任务频率无法预估，什么时候能进最终任务也是未知的，那么他们可能要在这里住很久了。

　　凌晨看了眼陆鸠，默默地增加了一间游戏室。
　　“加个家庭影院。”陆鸠补充道，目光仍然钉在平板屏幕上。
　　凌晨：“……”

　　他花了三天时间把房间改造了一遍，需要补充的东西列给前台。
　　第四天，凌晨决定出去走走。

　　驿站又叫休息处，也被个别任务者戏称为天堂，它指的不是孤零零的一座酒店，而是依托酒店建造的一整座城市。
　　凌晨他们所在的是第八城，或者叫第八区。

　　城中住宅、商业区、公园等设施一应俱全，临街的橱窗里展示着精美的套装，店员挂着僵硬而虚假的微笑，对每一个路过的任务者九十度深鞠躬。

　　凌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陆鸠：“怎么？”
　　“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个店员有点眼熟？”凌晨不确定地说，他有点脸盲，“好像在哪见过。”

　　“主神的数据库丰富度有限，面部特征重合很正常。”陆鸠道：“没有全部一样，已经很难为它了。”
　　凌晨若有所思：“那些死去的任务者，是不是能丰富主神的存货。”
　　陆鸠：“你很聪明。我刚进任务的时候，任务世界也有长得差不多的人……现在好多了。”

　　凌晨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很多很多年前，任务者数量还很稀少的时候，主神的基因库极其匮乏，设计出来的人大同小异，很可能凶手和被害者长得差不多，一张脸横跨不同的任务……
　　不仅要认清队友，还得辨认不同的任务原住民。
　　对于他这种脸盲来说，简直是灾难。

　　但现在，就他刚通过的第一个任务来说，整个姚家村他都没发现长得相似的人，侧面说明牺牲在任务世界的人有多少，主神的基因库不断完善。

　　任务者在成长，“主神”这个看不见的东西，同时也在成长。

　　凌晨甚至觉得，驿站是不是也在根据任务者的要求逐渐完善，让更多的人沉醉其中，意志瓦解。

　　两人找了一家西餐厅吃饭，经过姚家村的任务，凌晨发现自己刀玩得不错，切起牛排来得心应手。
　　然后他发现对面的人把牛排切成了大小完全一样的长条状。

　　“啊，这个，”陆鸠叉起一块带血丝的牛排送进嘴里，“任务以外太无聊了，又不能沉迷娱乐丧失斗志，所以我学了好多没用的小技巧。”
　　凌晨：“我怀疑你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

　　“不记得了。”陆鸠道：“任务世界的时间和驿站不同步，时间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凌晨有一种悚然心惊的感觉。
　　通过跟其他任务者的交流可以确定，能进到这里的人，都因为心里的执念太深而曾经推开过一扇门，想着要实现一个愿望在生死场里挣扎。
　　但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休息站里可以免费享受一切奢华和安逸，还有多少人记得自己当初的执念，要坚持走到最后呢？

　　他问道：“你进来时候的执念是什么？”
　　陆鸠慢条斯理地抬头，目光温和地和他对视。
　　“不告诉你。”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