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羽姗lucy

1、第一部分

　　01
　　好像元旦之后天气就变得越来越冷了，一如折线图上的点，一点一点向下滑。偏巧地理课上讲到中国气候类型，老师用简洁的语言概括后写在黑板上“夏季普遍高温，冬季南北温差较大。”一边写还一边说，“明明从折线图上都可以看出来，为什么都没有回答”云云。
　　常昀当时差点没破口大骂，“靠，那么烦的折线图，谁看得懂啊！”但碍于老师的威严，常昀还是忍住了。别人是因为没有归纳出而不回答还是因为不想回答所以不回答，常昀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一点都不懂，在地理上毫无天赋。
　　没错，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地理考试中，常昀荣获“倒数第一”的宝座。她属于那种在自家小区都会迷路的女生，如此路盲怎么可能地理见长，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

　　“小昀，你这节课的内容听懂没啊？”
　　“怎么可能呢。”常昀自嘲般地笑笑，双手将地理图册、地理书等一切与地理有关的书目阖上，然后塞进桌肚里面。可是——
　　究竟有什么不对劲呢？
　　少了什么。
　　反复思索才想起来，是地理练习册。地理练习册不见了，又想起老师在刚上课的时候说没拿到地理练习册的同学下课后拿着地理练习册去找她。
　　那么——
　　常昀抿了抿嘴，抬起头。不出所料讲台上有好几个同学都伏在上面，似乎是在订正地理练习册，地理老师在轮流给他们指导。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拿了一支蓝黑色的水笔，一步一步地挪到讲台上，“老师，我也没有拿到练习册。”声音细若蚊吟，大概是羞愧的原因。
　　地理老师抬起头，笑了笑，“常昀是吧？”，然后在手边叠加起的几本练习册中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一本，“你错的还蛮多的，是听不懂么？”
　　常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幅度极小。
　　地理老师没有深究下去，而是摊开了常昀的练习册。
　　果然，一个个颜色鲜明的红色大叉。
　　“我来分析你来写吧。”
　　“嗯。”

　　“这题仔细翻一下地图册就可以找到答案，应该是八百毫米等降水量线。”
　　手里的笔机械化地写下答案，可是脑子里还是不完全明白干湿地区的分界线与八百毫米等降水量线有什么关系。
　　“上海在湿润地区”
　　——不懂。
　　“上海的气候类型是亚热带季风气候。”
　　——不懂。
　　……
　　“大兴安岭在第三阶梯。”
　　——一窍不通。
　　“嗯，好了，其实仔细找找就会做了。这些题目不都是很简单的么？”
　　——可是我就是不懂，怎么看怎么不懂。

　　02
　　地理课之后就是班会课，临近期末考试，照例肯定又是考前动员。即便是平常最喜欢的幽默又亲民的班主任，也免不了在这个话题上唠唠叨叨。
　　只是没想到——
　　“这次地理考试在主课考试前一天，是市统考，这次成绩会计入你们的档案，所以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这次地理考试，我从地理老师那里了解到，有些主课很好的女同学在地理方面有些欠佳……”
　　常昀有些尴尬，明眼人都知道班主任是在说自己，主课总分一直傲居前五，其余的副科也在优良之间，唯独地理吊车尾。

　　别人不理解。
　　自己更不能理解，或者说不能忍受。
　　不能忍受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成绩单的末尾，不能忍受自己的名字不再成绩排行榜的前几位，可是自己没有办法。
　　即使上地理课的时候很认真地听了，做作业的时候看见图册上各种图例，脑袋就发胀，脸东西经南北纬都分不清，最最基础的地理题都不一定会对。
　　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无力感。如同溺水的人，怎么努力都游不上岸，因为根本不会游泳，就如同她一样，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地理题。

　　03
　　如果不是市统考，各科老师也不会开始对地理重视起来，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借用地理课来做张卷子讲讲习题。
　　地理老师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布置了一些除了练习册以外的作业，比如发下一套卷子，雪白雪白的纸，上面还残余了油墨香。
　　常昀无奈地将卷子塞进书包里面，准备回家再慢慢攻克，突然听见讲台上的地理老师在叫唤自己的名字。“常昀，过来一下。”

　　呼气。
　　吸气。
　　常昀的手颤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地理老师叫自己过去不太可能是好事。那一刻，她有种就想让时间停下来的感觉，那么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她就可以若无其事做主课的作业，若无其事屏蔽了老师手上，刚刚批好的试卷。
　　常昀的视力一直好的惊人，小学毕业体检的时候，常昀是他们班唯一一个视力2.0的人，即使入中学以来，看书玩电脑占据了她大部分的课余时间，但奇怪的是，常昀的视力依旧好的惊人。
　　所以——
　　所以没有理由看不见老师手上的试卷。
　　所以没有理由看不见老师手上的试卷，被打满了红色的打叉。
　　所以没有理由看不见老师手上的试卷，成绩一栏，是“三”字打头的成绩。

　　——像一只无力的小鸟。
　　——中了弹弓的子弹后，鲜血汩汩地流。
　　——无论多么努力都看不到尽头。
　　老师的脸色有些愠怒，手里拿着常昀的卷子，又长叹一声，对常昀说，“你去拿一支笔过来，我来教你怎么订正。”
　　无奈的。
　　厌恶的。
　　嫌弃的。
　　常昀上齿抵住下嘴唇，眼神在卷子上停留了几秒钟之后，转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随手拿了一支笔，还是那支蓝黑色的水笔。然后加快了脚步，走到讲台边。老师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上课没听还是怎么回事？”
　　如同重磅炸弹般在常昀的心里轰炸出一大块伤口，老师的话音量并不响，却字字如一把小刀，横放在常昀的心旁。
　　“我也不知道。”常昀不知道该怎么说，犹如在聊天窗口里面打字，打了好几遍都觉得不合适，删了写，写了删，而常昀，将想说的话都咽进喉咙，最后也没磨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地理老师没再说了，用红笔点向常昀的第一个错误，“我国全部位于热带的省级行政区只有海南省，应该选A，一个。”
　　——咬唇。
　　“长江流经江西，接纳了江西北部一个大湖泊的水量，这个湖泊是鄱阳湖，应该选A。”
　　——握笔。
　　……
　　“老师，地图册上的复习资料我查过了，他们都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地理课代表苏城来到了讲台的另一边，身子微微欠着，低声对地理老师说。
　　地理老师将红笔搁在讲台上，“嗯，很好。对了，你……的座位离常昀的座位远么？”地理老师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瞥向常昀，常昀的手僵了一下，然后将头低下去。
　　苏城显然有些惊讶，然后以一种听上去十分平淡的语气回答地理老师，“还蛮近的，我坐在她的左上方。”
　　“那你帮她辅导一下吧。”地理老师顿了顿，用红笔点了点常昀以三字开头的分数，“起码要合格，初中地理不合格，怎么都说不过去。”
　　常昀的手攥紧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