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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爱德华(5) ...

  •   我们失去了这个黄昏。
      今天下午没有人看见我们手牵手
      当蓝色的夜降落世上。

      从我的窗户我看见
      远处山上西天的狂欢会。

      有时像一枚钱币
      一片太阳在我两手间燃烧。

      我忆起你,我的心被你
      所熟知的我的悲伤所挤压。

      那时,你在哪里?
      在哪些人中间?
      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全部的爱会突临我身
      当我正心伤,觉得你在远方?(1)

      “不知天高地厚的鄙夫,竟妄想染指王亲血脉!”
      “和我决斗!沃里克伯爵,如果你不是个胆小鬼。你太老了,但愿你还没老到举不起剑。”
      “你竟敢羞辱我!真可惜海盗没将你的肋骨撬开,行血鹰之刑。拔剑!别哭号我胜之不武。”
      “即便我只有一条手臂,也不会妨碍斩首你的虚伪和卑劣。”
      两匹骏马在蓄力,皮毛闪耀着黝黑的光泽,接着,戏剧性的悬念在七次心跳之后,竖立的长剑向前倾斜,向场地的中央强劲冲刺。严实刚强的铠甲和春日的强光遮蔽了对决者狂暴的面容。疾驰,砍劈,尖锐的金属碰击。在接下来的很多日子,这场决斗中致人于死地的凶残的劲道,都撕咬着爱德华失眠的长夜,使他头痛欲裂。于时下为人称道的比武裁决中,那迫人焦躁的理由,像个猖獗的疯子一样在孤身一人的黑暗里尖叫。
      这场决斗是为了争夺一个少女,克莱尔。夫人病逝的中年伯爵和一个出身外乡的低贱骑士,胜利者会和未来国王的外甥女结婚。观战的显贵们中绝大多数——即将被派往林肯镇压民乱,粗鲁而自命不凡的兰开斯特;几年前合伙助兰开斯特盗用军费的小跟班,稚嫩的莫蒂默;在海外比武成为败将,却侥幸荣升骑士长的阿伦德尔;发现骑士和王子有污秽关系,担心妹妹遇人不淑的格洛斯特——都希望那个册封之盔还没穿热的骑士倒于马下。
      但不包括克莱儿小姐本人。爱德华对她热切双眸里的期待与担忧感到不快。
      爱德华从无兴趣观赏比武,可这次,决斗的勾扣始终拽住了他神思的披风。他不希望加弗斯顿战败,又希望。恶意在他的脑际盘旋。那是否是你的另一条方案,无法在战场建功,就设计在情场攀援?或者实则是你情真意切的渴望?我的爱人,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在我看不见的夜晚,在你狩猎的森林,比武的会场,聚会的某个伯爵宅邸,什么陪伴了你?我应该干掉那些接近你的女人。多稀奇,我爆发了如此残暴汹涌的好斗之心!
      当坠马的哀号从染血的砂土上传来时,显贵们急迫而骚动地交换着他们不如意的阴狠的眼神。克莱尔攥紧了可爱的小手,露出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
      格洛斯特在低声嘟囔。 “见鬼,他马背上的功夫的确高强。沃里克伯爵找错了手段”,“他曾有个早夭的妹妹,执迷寻找替代品”, “他就像对克莱尔下了巫术,克莱尔对他有不健康的依赖”,诸如此类。
      “闭嘴,格洛斯特。”矛盾的声音从爱德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
      没人料到的是,坎特伯雷大主教温奇尔西首先站了出来。半年前(在那段短暂的平和光景时期),他曾因严格的征税问题与国王争吵,但还是内廷侍从的加弗斯顿拥护了国王,说教会收敛钱财自充腰包,大主教热衷于教会特权还企图过多干涉世俗王权。而此时,加弗斯顿即将为曾惹怒大主教付出代价。
      “皮尔斯·加弗斯顿是个不称职的军人,国王陛下。”大主教手举十字架作护符,说,“他冒然去了海外,没有按时归来,令此次对北方的镇压兵力匮乏,效果不佳。不管他是个懦弱的逃兵,还是身怀技艺却无心效力的难于管控的散漫之徒,把流着王室之血的淑女托付给这样的人,恐非明智之举。”
      几个大伯爵应声附和,本来就对抛弃了英格兰军队的士兵感到愤怒的国王,显然被这番话触动。老国王要行使他的权力,甚至加大力度,当下决定逮捕所有没有如期参军的年轻骑士,没收他们的财产,并放逐出国。
      “我专横的父亲!他们去参加比赛的初衷仍是为了骑士的事业!”爱德华惊呼。克莱尔在啜泣。
      “住口!谁求情都没有用!”国王的怒吼牵扯出接连的咳嗽。
      然而,更出乎爱德华预料的——不合格的军人——血液还在沸腾的加弗斯顿接受了这项指控,有条件的。他的条件是这场决斗的胜负有效,克莱尔不能属于沃里克伯爵。这有效地让爱德华住了口。

      空间在坍塌。爱德华的茧受到了威胁。在绝对的空间里排布的粒子,总是不可预估地脱离均匀的分布,在偶然的致密之处摩擦,爆发能量,破坏其脆弱的结构。他不乐见加弗斯顿对笑看这场放逐的贵族们不置一词,可他从加弗斯顿的愤怒、不屑、失望中尝到一丝更不令他乐见的呵护的温情。
      流放之日,爱德华恍恍惚惚地陪加弗斯顿来到了避不开锋利杂草,遭到瘴雨蛮烟洗刷,名字已无迹可寻的地带。再走,穿过林地,就是港口。
      加弗斯顿站在一尊雅努斯神像(2)边,伸手握住了爱德华颤抖冰凉的手指。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爱德华问。他猛地吸入染着深蓝的橙色黄昏,试图转移他的抽泣。
      “这不是第一次。”
      “说得仿佛你对这次放逐心安理得。”爱德华抽回了手。
      加弗斯顿没有回应,只是静默地望着爱德华恼人的疑惑。
      爱德华该问吗?他可以问吗?那些关于忠诚的,信誓旦旦的只言片语,是否还有迹可循?是否关于他,或关于绝望的欲望的消遣,抑或仅仅关于辉耀的王冠?他想验证他那点滑稽的不死心,他想找一些冷酷的词汇,来伤害加弗斯顿。
      “你是个不道德的骗子。和其他人一样冠冕堂皇,精明又愚蠢。为小仙女筋疲力尽的英雄牧神(3),”他指责道,“现在你搞砸了!”
      “没错,我不应该顶撞坎特伯雷大主教,当个倒霉的出头鸟,也不应该和海盗进行野蛮无益的拼杀,失信于国王。”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为什么要荒谬地沉缓地说这些话加弗斯顿,为什么?你要我相信你,可你擅自留下那些可敬的伤口,为了和你厮混的朋友,为了女人。”
      “够了。”加弗斯顿抑制着恼火说。他卑鄙地将爱德华可怜的语句转为了去解开拴马缰绳的借口。
      “我的枕下还压着那些字迹模糊的信。”爱德华冲马上的人不无愧疚地嚷道。
      “你可以撕掉。”
      瘦马来回踱了几步,来来回回地踩着神像的影子。然后不回头地远走而去。

      总是在黄昏时拿起的那封信(*)掉落地上,
      我的披风像一条受伤的狗在我脚边滚动。

      你总是,总是在下午离去,走向(**)
      黄昏边跑边抹掉雕像的地方。(4)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爱德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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