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装了摊牌了》风未定

71、第七十一章

　　任国礼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抬起头重新看着面前两个陌生男生，表情有些茫然：“你们……找我是……”

　　池郁朝对方靠近两步，问：“你知道池国昇吗？”

　　任国礼视线在池郁脸上转了转，点了下头说：“知道，你们找他？”

　　谢言听到他这句话心里一紧，眼睛紧盯着对方。

　　相比谢言，池郁倒是冷静很多，他只是脸上表情微微变了变，应了声：“嗯。”

　　“哦。”知道他俩是来干嘛的，任国礼像是才放下戒备心，他半弯下腰把手里的工具扔到旁边地上，“听说他失踪好几年了，一直没回过家，你们是他家里人吧？我们还一起在工地干活时我听他说过，他有个儿子，应该就是你吧。”

　　“是我。”池郁说。

　　任国礼盯着池郁脸看了会儿，看完自顾自点了点头：“挺像。”说完进了屋。

　　谢言和池郁在后面跟着进了屋。这房子不知道是自建的时候省材料还是相关部门有规定，房门很低，谢言和池郁进屋时低下头才能进去，进去后发现里面房顶也很低，不过不至于一直低着头，勉强能站直。

　　“坐。”任国礼在一张小方桌前坐下，招呼谢言和池郁在旁边凳子上坐。

　　谢言和池郁也没推辞耽搁时间，说了声：“谢谢。”便坐了下来。

　　“你爸失踪的事，我听说是听说过，但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任国礼把手上戴着的手套扯下来，拿在手上折了几道才放到桌上，叹了口气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呢，真怪……”

　　谢言刚刚还激动紧张的心情这会儿彻底凉了，他这话明显是不知道池郁爸爸的下落。

　　“我也不相信他会突然失踪。”池郁说。

　　“是啊，他有老婆有孩子，”任国礼说着迟疑了下，“他会不会遇到什么事了被人……”

　　他话没说完就摇了摇头：“应该不会，老池刚到工地没几个月，应该不会惹到什么人，而且他待人很有礼貌，没见他和谁起过矛盾冲突。”

　　“会不会是工地出事，有人把责任推到他身上，所以他这么多年才一直躲着不肯露面？”池郁问。

　　“那倒不会。”任国礼否认的很干脆，“工地是地基塌陷，那一片地质的问题，和我们没关系，不是我们的责任，而且你爸当时是负责核对进度的，地基也不是他挖的，更和他没关系。”

　　“那为什么工地出事后他就没任何音信了……”

　　池郁没提马叔，也没提马叔说得那些话，谢言从他和任国礼的这段对话中隐约有点预感，他感觉池郁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任国礼皱眉想了片刻，叹了口气说：“真是挺怪的，工地出事跟他也没关系，他该回家回家，该换工地换工地，躲这么多年为什么呢他。”

　　“我听说出事时他刚好不在现场，去外面买什么去了，”池郁继续说，“我看过受伤人员和死亡人员名单，里面确实没他，既然没受伤，也还活着，没道理躲着。”

　　“是。”任国礼肯定地点头道，“出事后警察都来了，我过去帮忙搬那些倒下来的钢筋水泥块挖人，还看见你爸和马蔚在一边说话，好好的，没受伤。”

　　谢言和池郁对视一眼，脱口而出问了句：“他们说了什么？”

　　“说什么没听见，当时太吵了，而且距离也远。”任国礼说，“我就瞥了一眼。”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爸和马叔说话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池郁问。

　　“好像在争吵什么……”任国礼仰着头想了想，“不过没吵几句就散了，我再看那边的时候你爸已经走了。”

　　池郁没再继续问什么，目光垂落到桌面上，过了半天才又问道：“马蔚有联系过你吗？”

　　他突然直呼马蔚大名，任国礼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走神，一时没察觉到称呼的变化，应了声：“前几天来找过我。”

　　“聊了点琐事就走了，问问过得怎么样。”没等池郁问，他就把马蔚来找他干什么都说了，估计知道池郁会问。

　　“你们没有聊到我爸？”

　　“没。”任国礼摇头，“他在这儿住了两天，后面又着急走，招呼都没打一声人就不见了。”

　　说完又嘟囔了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池郁和谢言从任国礼那间低矮的小屋出来，原路返回刚走出巷子口池郁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谢言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再回去？”

　　池郁没接话，过了半天动作很轻地摇了一下头：“言哥，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吧，我现在不怎么想动……”

　　“好。”谢言应下，掏出手机开始查找附近的酒店。

　　从这绕到旁边小区前面那条街，朝前走六七百米就有一家酒店，走过去十分钟就能到，是这片最近的一家酒店了。

　　谢言在手机上订好房，领着池郁过去了。

　　池郁说不想动，结果进了房间门真就一动不动了，谢言想劝他去床上坐会儿，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还是没出声。

　　他不确定池郁是在梳理从任国礼那得来的线索还是因为又一次没找到他爸而难过，不管是那种情况，池郁现在的状态都有点不对。

　　“池郁……”谢言担忧地叫了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郁才应了声：“言哥。”

　　“我在。”谢言听到他叫自己，急忙应声。

　　池郁从进门起就没动过，已经沉默站了快一个小时了。

　　“我爸可能，真的已经死了……”池郁声音很不稳，说出来的话都是颤的。

　　谢言过去抱住他，手在他后背拍着安抚，他不知道池郁是从任国礼哪句话里确认他爸爸已经去世的，但他知道池郁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

　　“池郁，你先冷静。”谢言松开他，看着他说，“一切都还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的事不能当真。”

　　池郁抬眼看着他，谢言发现他眼睛充血充得厉害，他下意识声音就有点哽咽：“池郁……”

　　“言哥，不是猜测……”池郁明明没哭，但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马蔚说得是真的，我爸他——”

　　池郁话没说完突然弯腰干呕了起来，他猛地推开谢言，朝卫生间跌跌撞撞地冲过去。

　　“池郁。”谢言紧跟着进了卫生间，池郁两手撑在洗脸池边缘，正呕得撕心裂肺，不知道是不是除了早上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的缘故，他一直没吐出东西来。

　　谢言过来时从桌上捞了瓶矿泉水，看他干呕了几分钟没吐出什么东西，把水递过去，想让他漱漱口。

　　池郁没接，低垂着头静了几秒，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哎！”谢言递了水见他没接，察觉到他有点异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正要再叫一声，结果就亲眼目睹他吐出一口鲜血。

　　“没事吧，池郁？”谢言被吓到了，不敢贸然动他，握着矿泉水瓶的手都在细细地抖，“池郁？”

　　“没事……”池郁话音刚落突然又呛咳起来，咳了能有两分钟才停下。

　　谢言看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抓了下他撑在水池边缘的手臂：“你别吓我啊，好好得干嘛吐血啊……”

　　池郁咳完又在水池边撑了一会儿，然后朝他伸出手，谢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水，赶紧把水瓶塞他手里。

　　池郁漱完口回房间床边坐下，一坐又是一两个小时，谢言陪他坐着，没出声打扰。

　　他没和池郁离得太近，而是坐在另一张单人床上，中途因为担心而朝池郁那边看了几眼，池郁一直垂眸盯着某处出神，他脸上的表情总是很淡很冷，然而此刻他脸上那种冷淡的神情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无措。

　　他这是第一次在池郁脸上看到这种不加掩饰直击内心的表情。

　　“池郁，”不知过了多久，谢言轻声叫了他一声，“你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吃完你睡一觉，其他的事情，等明天起来再想。”

　　他说完过了半天池郁才出声回他，他抬看过来说：“不饿。”

　　声音比之前更哑了，谢言差点没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言哥，你饿了就下去吃点……”他说到一半也发觉自己嗓音很哑，喝了口水才继续，“不用管我，我没事。”

　　“我也不怎么饿，”让池郁一个人在酒店里他肯定不放心，不过他确实不饿，没胃口，“要不我外卖点份清淡点的粥，你吃一点，不然夜里会饿。”

　　池郁淡声应了声：“嗯。”

　　于是谢言掏出手机，在app上搜附近能点到粥的店，他这边刚下完单放下手机，池郁就开口了。

　　“言哥，你知道工地出事后马蔚这些年为什么一直在逃吗？”

　　这个问题谢言想过，一开始他以为马蔚是怕担责任坐牢或者赔偿，所以才在工地闹出人命后潜逃，那天他和池郁在马蔚家拦住他，马蔚情急之下喊出他不想坐牢，也能看出来马蔚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躲藏着不肯回家。

　　但今天听了任国礼和池郁的对话以及他在提到马蔚时的神情，貌似事情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任国礼说，地基塌陷和他们这帮工人无关，马蔚只是手下有十来个工人的小头头，就算出事的是他手下的人，那责任也追不到他头上，开发商和负责人担了赔偿和责任，他跑什么呢？”

　　他说完看向池郁，其实他没打算现在和池郁聊这些，他本来想等池郁状态好一点再聊，以免刺激到他，而且他现在这个状态，也不适合聊这些。

　　但问题是池郁主动提起，他不想聊也得聊。

　　反过来想，或许他把心里的郁结说出来会好受一些。谢言心想。

　　他看着池郁打算等他说话，结果刚一偏过头就看见池郁眼神冰冷刺骨，看着有些瘆人，他张了张嘴唇，声音低哑道：“除非他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