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养了一条龙》云生十二楼

16、幻境

　　伊滋是在疼痛中醒来的。

　　周围是火。海蓝色的火。
　　灰尘、血腥味、焦糊味混在一起。蓝色的火焰呼啸着升高，要将足有千仞之高的吊顶烧成灰烬。
　　伊滋在幻境中见过这里，这里是城堡的门厅。台阶上鲜艳的地毯已经被烧得破烂不堪，花瓣的余烬飞舞，空旷的大厅内空无一人。只有火。

　　剧烈的痛楚如长钉般直刺入脑海。伊滋控制不住地痛吟出声。

　　“忍一下，伊滋。很快就不疼了。”

　　伊滋把脸埋进巫师的颈窝里，肩膀疼得发抖。

　　克雷芒跪坐在地上，收拢手臂，将精灵抱得紧了些。
　　他从伊滋的手中取下那把银色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当初在普尔黑里，克雷芒无意中留给伊滋的。如今由于被使用了太多次，握柄处的红色宝石颜色黯淡，显然附魔的效力已经散去了大半。
　　匕首的尖端划开克雷芒的手掌。

　　伊滋挣扎了一下，却被克雷芒紧紧抱在怀里，一动也不能动。

　　“不可以……”伊滋小声咕哝。
　　克雷芒笑了一下：“还有心思管我呢。”

　　鲜血渗出，伊滋窝在克雷芒的胸口，看着刀柄的纹路逐渐被血液填满，而后迅速干涸，仿佛被金属吸收了一般。
　　暗红色的宝石变得亮了一些，液体在里面缓缓流动。

　　“回家后想吃点什么？”克雷芒忽然问。

　　伊滋愣了一下。“普通的黄油曲……啊——！”

　　伊滋疼得大叫一声。
　　匕首深深没入他的小臂，朝着手腕划去。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血肉模糊间甚至能看见白色的骨头。
　　伊滋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切开。

　　“疼……克雷芒……我疼……”
　　“克雷芒……”

　　伊滋肩膀弓起，浑身颤抖，却被魔法的效果控制着，连疼晕过去都不被允许。
　　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眼泪将克雷芒的胸口打湿了一大片。

　　克雷芒垂着眼，手里匕首平稳地将精灵的小臂剖开。

　　血肉之中，一根透明的线头探出了脑袋。
　　又打算缩回去。

　　但克雷芒没有给它这个机会，他眼疾手快，在丝线重新钻回血肉前将它捏住，然后用力一抽。
　　怀里的精灵猛地抖了一下，浑身瘫软了下来。

　　透明的丝线被克雷芒禁锢在手指间，拼命扭动着。但很快它便发现挣脱无方，于是果断将末端刺入克雷芒的皮肤里，试图寻找新的生路。
　　克雷芒松了手。
　　丝线飞快地钻了进去，在皮肉下欢快地游动。

　　“克雷芒……”精灵虚弱的声音响起。

　　克雷芒把还未愈合的手掌贴到精灵的唇边。
　　精灵别过头。
　　在克雷芒的低哄声中，伊滋最后还是伸出舌头，将正在往外渗的鲜血一下下舔净。

　　伊滋有些虚脱，背上冷汗涔涔，愈合如初的手臂拽上克雷芒的衣领。
　　克雷芒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想吃……黄油曲奇，”伊滋小声说，“带树莓干的那种。”
　　“好。”克雷芒的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伊滋。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

　　伊滋下巴搭在克雷芒的肩膀上，忽然张口，咬上了单薄苍白的耳垂。
　　他用了点力气，耳垂破了皮，牙印里渗了点血出来。

　　会道歉会流血的克雷芒——这次是真的克雷芒了。

　　伊滋推了推克雷芒的胸口，克雷芒松开他。
　　他想问克雷芒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瞳时，伊滋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那名少年被剥去衣物，按在祭坛上的场景悄然浮现。

　　黑色的眼睛。
　　太像了。
　　几乎一模一样。

　　正当伊滋愣神时，克雷芒脖颈处的皮肤诡异地鼓起，像一条细长的小蛇般，围着克雷芒的脖子绕了一圈，又钻回衣领里去。
　　伊滋立刻将那场景抛去了脑后。
　　“这是什么？”他紧张地问。

　　“人族的圣器，叫作‘愚者之律’，”克雷芒收紧了衣领，“是智者之环的孪生圣器。智者之环预知未来，愚者之律回顾过去。你之前被愚者之律影响，掉入了过去里。”

　　“那是真实的过去吗？”

　　“大部分都是真的，”克雷芒轻声说，“但有些不是。比如将那个村子里的人全部杀死时，我用的方法更残忍一点。”

　　伊滋的瞳孔微微睁大。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不死的克雷门斯啊！精灵！”

　　空气刹那间炙热起来，火浪升高，将周遭的一切彻底淹没。灰烬飘飞，宫殿的立柱轰然垮塌，尘埃之中，一个红衣的身影手握权杖，缓缓走了过来。

　　“克雷门斯，他们做错了什么？”红衣的女巫双眸充斥着恨意，“为了满足你的兽性，你就要用那种方法折磨他们，直到他们死去吗！？”
　　“精灵！”洛媞亚恶狠狠地看向伊滋，“就算看到了我的过去，你也没有认清身边这个人的真面目吗！？”

　　红木手杖轻轻点在地上。

　　一只手落在精灵柔软的银发上。

　　“我会……解释给你听，伊滋，从这里离开之后，”克雷芒轻轻说，“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建筑垮塌得越来越严重，空气也愈发滚烫。伊滋说：“离开这里？用空间魔法吗？我来吧。”

　　克雷芒摇了摇头。“我们要走出去，”他说，“因为这里仍是幻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