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养了一条龙》云生十二楼

12、打架

　　人群合拢，再度围成了一个圆圈，将中间的平地空出来给擂台上的两名少年。

　　伊滋问：“规则是？”
　　“不用天赋和魔法，武器自选，”泽菲说，他抚摸着银剑的细柄，“倒下三十秒没起来的人，算输。你要用弓吗？”

　　“好。”
　　伊滋接过一旁递来的长弓。
　　精灵用弓，看起来是件非常合理的事情。

　　“我们的最后一位勇士已经登台！他是一位手握弓箭的精灵！十二连胜的白翼对上精灵，到底是白翼夺下桂冠，还是精灵终结连胜！？”

　　人群沸腾了起来。不少人开始下注，大部分人押的是泽菲，只有大约二成选择了伊滋。
　　原因很简单，这里空间狭小，弓箭拉不开距离，难攻难守。
　　更何况对手是名剑术精湛的剑士。

　　伊滋调试着弓弦。
　　他的弓也是渡鸦教的。渡鸦说，每一只精灵一生中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够自如地使用弓箭，成为森林的守护者。所以，哪怕他没有精灵的天赋，也应该学一学弓箭。
　　他不想成为森林的守护者，但他想成为精灵。

　　伊滋和泽菲相互鞠躬，转身，三步。

　　弯弓，搭箭。

　　“三、二、一——开始！”

　　箭矢离弦！

　　泽菲反应飞快，侧步躲闪后长剑一挑，将另一支横空飞来的木箭当场截断！
　　“啪——！”
　　又一支箭矢被弹开。
　　伊滋果断横弓，再度拉弦。
　　三支箭矢同时射出，将泽菲的闪避路线全部封锁！

　　泽菲不避不让，仍旧朝着握弓的精灵冲去。
　　周遭有人发出惊呼。

　　然而就在一枚箭头即将触碰到泽菲时，泽菲动了。
　　所有人看到泽菲抬起手臂，在空中虚虚划了一下。只一下。
　　——却有三道白光闪过！

　　三支箭矢齐齐落地，泽菲脚下生风，手握银剑，已经到了伊滋的近前。
　　他扬起细剑。
　　伊滋早已盯住泽菲握剑的手腕，趁此时机，一箭射出！
　　泽菲反应飞快，迅速收力，却不知伊滋的目的并不在此。他的肩膀一重，紧接着，银色的发丝带着花香略过身旁。

　　“飞起来了！？”
　　“他好美——”

　　只见伊滋在他的肩上借力，轻巧一跃，如一只雪白的鸟儿，在擂台的另一半边翩然落下！
　　泽菲还未回神，破空声响，竟又是三支箭矢从半空中射来！

　　泽菲咬牙抵挡，勉强打落了两支，另一支嗖地擦过脸颊，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要认输吗？”伊滋问。

　　“原来精灵也会嘲讽人。”
　　“这才刚开始，这精灵也太自大了吧！”

　　然而对面，听到伊滋的话后，泽菲竟真的缓缓闭上了眼。

　　伊滋握弓的左手更紧了，身体肌肉紧绷，屏息凝神，冰绿色的眼睛紧盯着对面金发的身影。

　　泽菲双手覆在剑柄上。

　　剑尖微微颤了一下。

　　伊滋瞳孔一缩，身体急速后退，可眼前黑影掠过，泽菲在瞬息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伊滋举起长弓，拉弦。

　　“咔——”

　　木条的断裂声清晰响起。

　　长弓断成两半，掉在地上。

　　鲜血滴落。

　　全场哗然。

　　受伤的不是伊滋，而是泽菲！
　　泽菲握住钉在手腕上的木箭，向外一拔。
　　箭尖在空中划开一抹腥红的弧线。
　　右手伤口绽开，虽然看起来不深，但泽菲明显已经握不住剑了。
　　于是他将细剑换到左手。

　　伊滋的胸口微微起伏，缓了一下后，脊背弓起，重心下沉，缓缓摆出了一个搏击的姿态。

　　“创世神在上，不会吧，我竟然看到一只精灵打算近身搏斗！”
　　“高傲的精灵怎么会允许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迎接失败？”

　　“认输吗？”泽菲问。

　　伊滋咧嘴一笑。
　　精灵的笑容很好看，脸颊柔和，眼神干净，绿瞳银发，像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美好生灵。
　　两颗尖锐的虎牙露出来，又平添了一丝凶气。
　　四周安静了下来。不知是因为精灵的一笑，还是因为即将变得紧绷的战局。

　　“不要留在他的身边了，”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泽菲的声音，“我可以帮你去圣安上学，也可以带你回精灵森林。你留在他的身边，只会害了他。”

　　伊滋觉得有股热气从心口轰一下涌上，大脑嗡地一声巨响。

　　“关、你、屁、事！”

　　一拳落下，泽菲闪开了。

　　“你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细剑浅浅划过伊滋的咽喉，躲开这一击后，伊滋揪住机会抓住泽菲的手臂，反身扛过肩头，狠狠往身前摔去。
　　这一下用尽了伊滋全部的力气，一旦落地，泽菲不可能起得来！

　　就在这时，一种柔软的触感扫过了伊滋的鼻尖。

　　肩上蓦地传来了一股巨力
　　伊滋被狠狠掼在了地上。

　　“精灵倒下了！”解说员高呼。

　　口鼻里全是血腥气，耳边是裁判的倒计数声，伊滋双手撑地，勉力支起身体，抬头。
　　然后看到了一对洁白的羽翼。

　　少年浅色的头发微微飘动，亮金的眼眸平静，左手持剑，雪白柔软的羽翼自腰部靠下、接近髋部的位置伸展，姿态优雅，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
　　伊滋抹去嘴角的血迹。

　　“这……白翼竟然是天族……”
　　“今天精灵和天族都见到了，我此生无憾了……”

　　“还要打吗？”泽菲问，“裁判，我的翅膀应该不算天赋吧？”
　　裁判说：“不算，翅膀是与生俱来的肢体能力，和精灵的动态视力是同一种。”

　　伊滋一言不发，身子压低，又摆出了搏斗的架势。
　　“如你所愿。”泽菲轻轻说，羽翼张开，万千白羽飞散。

　　伊滋动了，这一次是他主动进攻！

　　一剑落空，泽菲挥剑扫向身后，肩膀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手中的银剑也传来了没入血肉的触感。

　　“精灵……精灵咬人了！”
　　“好多血……”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怎么下手都这么狠？”

　　泽菲偏过头，对上了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瞳。
　　一双充满戾气的，野兽般的绿色竖瞳。

　　泽菲双翼一振，狂风卷起，试图甩开身上的那只精灵，然而那精灵却一手抓上了他的一边翼骨，死死一握。
　　钻心的疼痛袭上，泽菲眼前一黑。
　　骨头里传出了咔咔的声响，他的翅膀快要被折断了！
　　伊滋的手臂因过度用力而发抖，泽菲终于意识到，这远远不是伊滋力量的极限。

　　就在他打算动用天赋力量时，耳边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伊滋。”

　　精灵僵了一下。

　　“伊滋，放手。”

　　精灵松开了他。

　　泽菲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右边的翅膀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除了疼痛，那片翅膀几乎已是毫无知觉了。
　　他疼得浑身冒汗，想伸手去摸摸自己的翅膀，中途却被另一个人抓住了手腕。

　　“别碰，骨折了。”

　　然后是轻柔的吟唱声。

　　这是一种中阶的治愈魔法，使用条件苛刻，元素的排列错一下都容易给伤者造成很大的伤害。
　　但这个人毫不迟疑地念诵着咒语，甚至还掺了些别的止痛魔法进去，竟完全没有出错。

　　“好了。翅膀收起来吧。”

　　泽菲小心地收拢翅膀，转过身去。

　　精灵双手抱着黑衣巫师，下巴搭在对方的肩上，几乎整个人都要挂上去了。
　　巫师托着精灵的身体，给精灵一下一下顺着凌乱的头发。

　　伊滋回过头，挑衅地瞄了一眼泽菲。

　　泽菲垂下眼，说：“抱歉，阁下，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克雷芒叹了口气，又对趴在肩上精灵说，“伊滋，我有点生气。”

　　精灵在他耳畔委屈道：“疼。”

　　一个字就让克雷芒败下阵来。

　　“回去再教育你。”克雷芒松开伊滋，不再允许他抱着自己了。
　　伊滋闷闷不乐地摸着腰间已经愈合的伤口，站在一旁。

　　“擂台赛中间不许有人插手！你又是谁！？”有人高叫道。
　　“这两个小朋友的家长。”克雷芒说：“给诸位添了麻烦，十分抱歉，现在我要带他们回家了。”
　　“还没分出胜负呢！怎么就要走了！？”
　　泽菲果断说：“我认输。”

　　人群里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克雷芒瞅了眼旁观已久裁判：“你说怎么办吧。”

　　裁判笑了一下：“就算继续发展下去，也肯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既然白翼认输了，那么今天的擂台赛就结束吧。中午将过，愿诸位能有个愉快的下午。”

　　裁判如此决断，人们也无话可说，片刻后，叫骂声就逐渐减弱，人群开始散去。
　　克雷芒仍然盯着那名裁判。
　　裁判：“干嘛。”
　　“学生当街打架，校长不仅不阻止，”克雷芒语气不善，“还跑来当裁判？”

　　泽菲愣了一下。

　　“你怎么认出来的？”裁判问。
　　“你身上树蜂茶的味道太浓了，除了你，谁愿意喝树蜂茶？”
　　裁判嘻嘻一笑，伸手抹了把脸——那片精悍硬朗的脸皮迅速融化，头发蓬乱起来，衣物迅速变幻。就连个头也开始迅速缩水，一直到克雷芒的腰际才终于停下。
　　一名侏儒。

　　“小克，”侏儒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好久不见呢！你的个子还是那么高。”
　　“好久不见，阿尔诺。……伊滋，这位是圣安学院的校长，阿尔诺·博闻·克利斯提诺夫。”

　　圣安学院的校长穿着一件灰色长袍，头发很蓬，但是看起来被仔细梳过，胡子也是同样。
　　长袍的领口处别着一枚古铜色徽章，上面嵌着一枚海蓝色的宝石，刚好和徽章的纹路组成了一颗星辰的模样。
　　虽然个头很小，但那双堆满了皱纹的脸上有一对褐色的眼睛，含着笑意，又像是能一下看进人的心里。

　　“您好，克里斯提诺夫校长。”伊滋行了一礼，乖巧得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羊羔。
　　侏儒踮起脚尖，打量着精灵：“你好乖哦！刚刚对小泽菲明明那么凶——小精灵，叫我阿尔诺教授就好！”
　　“你这么有天赋，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学校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