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玫瑰来自密林深处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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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光的孢子在森林里飘飞，乌鸦的叫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天色已经很晚了。
克雷芒拨开树叶，黑暗中，一行金色的小字在半空中浮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欢迎参加普尔黑利拍卖会。请出示邀请函。”
克雷芒扯开衣领。孢子飘近，“噌”一声化作火苗，开始灼烧锁骨下那道形状诡谲的符文。
血肉被烧焦的气味弥散开来。
很快，半空中的字迹扭曲了一瞬，变了：
“尊贵的客人‘不死的克雷门斯’，这边请。”
每个孩子幼年时总会被父母警告：永远不要在日落后进入陌生的森林。这大概指的就是普尔黑利。
奴隶，禁药，黑魔法——每当夜幕在普尔黑利降临，这里就会变成大陆上最混乱的交易地带。不论是精灵的眼珠，还是天族的翅膀，只要价格合适，就几乎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而再过十几分钟，普尔黑利最盛大的、一年一度的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由于这一次的压轴货来头很大，今年的普尔黑利空前热闹。外围的集市人声鼎沸，不远处，一个不听话的奴隶被当众处刑，惨叫声盘旋在普尔黑利的夜空，引来了路人的阵阵欢呼。
就在这狂欢般的景象里，一个突兀的身影从集市的入口处走了过来。
这人身材修长，黑色长袍贴着脊背笔直垂下，灯火流过他瘦削的肩背、苍白的手腕，与左手上那枚嵌着血红宝石的戒指交相辉映。
这样的打扮很难引人注目，但当那张脸暴露在灯光下时，周围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鸦羽般乌黑的发，和夜空一样深邃的眼睛。
——这竟然是一名人族。
集市的吵嚷声凝固了一瞬。
来访普尔黑利的人族其实很多——要么是被锁在笼子里拉进来的，要么是被自己的主人牵着爬进来的。
而这样一个品相极佳的人族站在集市中央，其离谱程度堪比天族和魔族宣布友好建交。
“漂亮的小东西，人族在这里是不允许穿衣服的，”人群中，一声怪笑尖锐地响了起来，“快脱了！”
人族停下了脚步。他偏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贪婪的面孔，很仔细，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令客人们更加兴奋了。
“妈的，这小东西的眼珠子比那边的奴隶好看多了。”
“宝贝儿，你是和主人走丢了吗？”
“人族，过来！我来帮你脱！”
“……”
克雷芒收回目光。
侏儒、兽人、地精……都是魔法适应性不高的种族，他看了一圈，没有一个适合用来炼药的。
克雷芒有些失望，但没有表现出来，他轻轻掸开巫师袍上的灰尘，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只见一个兽人双目赤红，狰狞丑陋的爪子散发着腥臭，抬手就向着克雷芒抓来。
“小东西，快躲开！”
“想躲也躲不了了吧，嘻嘻……”
四周哗然一片，更多的人目光却是在克雷芒身上流转，像是等待一出好戏。
克雷芒心情更差了。
狂风卷起，四周的灯火剧烈地晃动。兽爪在视野中逐渐放大，就在即将碰到肩膀的瞬间，克雷芒抬起眼，目光直直对上了那双赤红的兽瞳。
兽爪在空中诡异地停顿了一秒。
也就一秒。下一秒，一道白光闪过视野。
鲜红的液体喷涌而出。
兽人的惨叫响彻耳畔。
克雷芒漠然地后退了一步，从一旁接过手帕，开始擦拭肩上的鲜血。
“尊贵的克雷门斯阁下，”身旁的男人抚胸行礼，另一只手里的短匕还在向下滴着血，“给您带来了不好的购物体验，普尔黑利拍卖会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四周鸦雀无声，没人注意到这穿着燕尾服的男人是何时出现的。
克雷芒眼皮一下也没抬，擦干净长袍后，他将目光缓缓投向了砸在地上的那只兽爪。
很丑，但是能用。
似是察觉到了克雷芒的意图，男人凑近一步，满含笑意地询问道：“阁下，需要我为您打包一下吗？”
“——当然要了。”
众人僵硬地看向前方，却发现声音不是克雷芒发出的。
紧接着，一只通体漆黑的渡鸦扑着翅膀，轻轻落在了克雷芒的肩上。
“魅魔，好久不见。”渡鸦叫道。
魅魔收起短匕，微笑着朝渡鸦点了点头：“好久不见，鸦阁下。”
人群中，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鸦……克雷门斯？‘不死的克雷门斯’？”
“不死的巫师竟然是个人族……”
倒地的兽人死死地盯着克雷芒，从被砍下手臂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半分。
“不……他不是……”他目眦欲裂，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鲜血迸出，低吼声在人群中响彻，“他不是人族，他是——”
——一声脆响过后，话音戛然而止。
魅魔优雅地收回脚，转过身，语气里带了点温和的歉意：“二位是要去拍卖厅？请跟我来。”
地上的兽人已经没了生息，“不死的克雷门斯”这个称呼出现后，再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克雷芒抚摸着渡鸦的羽毛，眼睫低垂，片刻后他微微颔首，跟在魅魔的身后，向普尔黑利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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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门斯阁下，听说您最近在寻找一味药材？”
魅魔走在前面，倾身为克雷芒掀开了门帘。
渡鸦眯起眼，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克雷芒抬手阻止了。
克雷芒看向魅魔，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门帘后的走廊很长，魅魔放缓了脚步，刻意与克雷芒并肩而行：“连不死的巫师都苦恼的药材，想必是种很不好找的东西，让我来猜的话——”
他微微垂下头，贴近克雷芒的耳畔：“这种药材，莫不是某种活的生命？”
温热的气息落在颈边，克雷芒没有说话。
一只覆盖着黑羽的翅膀蓦地扬起，挡在了魅魔的面前。
“注意你的行为，沃伦，”渡鸦冷声说，“否则我要向拍卖会投诉了。”
被直呼名讳的魅魔直起身，回头见克雷芒神色淡淡，并没有被他的小把戏所影响，只好温和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一月前，我们放出这次压轴拍卖品的消息，得到了大陆各处极大的反响。我大概能猜到，二位今天来到普尔黑利，多半也是为了最后的‘那件东西’。”
“不过，可以向二位透露的是，我们还有一个不错的拍卖品。它虽然不如‘那件东西’名声盛极，但也一定不会让二位失望。”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拍卖厅前。
拍卖厅的大门很宽，上面雕刻着一些繁复的花纹，样式诡谲又叫人看不分明。两只健硕的冰原狼趴在一旁小憩，在魅魔靠近时睁开了它们那双血红的眸子。
魅魔摘下右手上的丝质手套，一声沉闷的响动后，厚重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大厅中传来了拍卖师兴奋的声音：“托德伯爵出价两千！两千金币一次，两千金币两次……”
克雷芒将渡鸦拎进怀里，迈步而入。
视野一时间变暗，克雷芒有些不适应。灯光汇聚在舞台上，拍卖师的身后，一个巨大的铁笼正在被侍者们一步一挪地搬上舞台。
铁笼上盖着一块冷银色的布，时不时剧烈地震颤一下，仿佛里面有活物正在挣扎。
克雷芒抚摸渡鸦的手一顿。
“本次拍卖会已经到了尾声，”舞台上，拍卖师高声道，“相信诸位一定很期待最后的压轴品。”
话音落下，大厅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拍卖师高举双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拍卖品诚邀诸位欣赏，”拍卖师后让一步，将铁笼完整地呈现在众人面前，“经过鉴定师鉴定，这件拍卖品的稀有程度，已经超越了此前所有拍卖品的总和！”
铁笼咣当一声落地，冷白色的灯光汇聚。
克雷芒注视着舞台上的铁笼，忽然问：“沃伦，这就是你说的那件拍卖品吗？”
“是的，阁下，”魅魔站在克雷芒的身后，微微欠身，“您一定会对它感兴趣的。”
“‘它’？”
“这是一个奴隶，阁下。”
舞台上，拍卖师捏起挡布的一角。
“请品鉴，我们的倒数第二件拍卖品——”
冷银色的挡布被猛然扯下，铁笼里的景象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喧嚣声如潮水般褪去。
那是一只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美丽生物，银色的长发垂落，白皙的手臂被布满铁锈的锁链吊起，他跪在笼中，上半身赤裸，触目惊心的伤痕遍布，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肆意凌虐的天使。
挺拔的鼻梁上，漆黑的布条蒙住了他的双眼。拍卖师走上前，从托盘中取出剪刀。
一声轻响后，布条飘落。
一双明澈如翡玉的、冰绿色的眸子扬起，恰好朝克雷芒的方向望来。
克雷芒的心停跳了一瞬。
“——一位精灵。”
渡鸦瞪着铁笼里的那道身影，眼睛都直了：“吾主，这，这这这……”
大厅内众人的反应与渡鸦大同小异，拍卖师似乎早有预料，接着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解说词。
“众所周知，精灵这个与世无争的种族，既能沟通自然，又有极高的魔法适应性。这一切都归功于他们的天赋‘通灵’。”
“而这只精灵，据鉴定师估测大约十四岁，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一毫‘通灵’的痕迹。”
“一只没有天赋的精灵，和失去了翅膀的天族一样——都是残次品！”
覆在渡鸦脖子上的手蓦地一紧。
渡鸦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挣脱，却被克雷芒死死掐在怀里！
“吾……吾主……克雷芒！”
“作为传承百年的普尔黑利，我在这里向诸位保证，这是一只被族人彻底遗弃的精灵！拍下这只精灵，不论如何使用，诸位不会受到精灵一族的任何报复——精灵奴隶，拍卖底价，一千金币！”
脖颈上的窒息感消失，渡鸦立刻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吾主，”渡鸦趴在克雷芒的胸口，浑身脱力，“你怎么……”
就在这时，魅魔忽然上前一步，低声说：“这精灵虽然没有天赋，但身体里的魔法适应性还是在的。”
——言下之意就是，十分适合用来炼药。
克雷芒目视前方，问：“你好像很希望我买下他？”
魅魔笑了：“作为拍卖会的一员，我甚至希望您能买下所有的拍卖品。”
叫价在不停地增高，很快就突破了五千金币——这价格几乎能买下一百个长相不错的奴隶，却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而铁笼里的精灵垂着头，银白色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一只被遗弃的精灵，克雷芒想。所谓的残次品。
他向前走了几步，抱着正气喘吁吁的渡鸦，在贵宾席上坐下。
“沃伦，加价，”他的语调平静，声音的质地却异常清冷，“一直加到他属于我为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玫瑰来自密林深处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