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捕鱼记》雀食蟀

12、吾亭(四)

　　“我要将厨房打扫干净，你们先出去吧，吃完了楼上有房间，没锁门，自己跳着住吧。”
　　阿古拿来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地上的蛋液，看着他拖地擦锅的，两人心里都泛起了一阵同情，虽然说这孩子脾气有些古怪，但是一个八九岁，勉强能够到灶台的小孩被迫做着这些大人的活，场面还是怪让人心疼的。兰淙用眼神示意明言，三人回到了大厅。

　　“你所说可都是真的？”

　　兰淙倒了一杯茶水，将嘴唇凑了上去，红色的茶汤将淡粉色的嘴唇镀上一层水气，显得更加红润明艳。“句句属实，这间客栈应该不是人开的。”
　　兰淙轻描淡写的说到：“就从这小鬼刚打碎的碗来说，他应该是对这儿的主人十分忌惮的。”

　　“主人？那不是他的姐姐吗？”巧儿问。“哪个姐姐会放心让比灶台还矮的弟弟看管客栈呢？”

　　“那他......\"明言的意思兰淙明白，他说道：”我能感觉到阿古应该是正常人类，只是他口中说的姐姐，要当心，很大可能......“

　　明言又想到阿古跟他们说的话：”刚才阿古与我们讲，镇上还有其他，像他一样的管理街道的人，只是今天碰巧都出去议会了。“

　　虽然说兰淙一时还没有头绪，但从管理者和议会来说，这个吾亭肯定是有头目的，或是主人。

　　“阿古哥哥还跟我们讲，现在这个时刻街上没人，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人就变多了。”巧儿扒着碗里的饭菜，小孩子没什么估计，吃的倒是很香。

　　“哦？这样。”他心里已经有了些眉目。

　　吃过午饭，三人还是不见阿古，便上了楼。为了安全起见，兰淙挑了件最大的屋子，三人住了一间屋子。

　　屋子还是跟楼下一样的装修风格，透着隐隐约约草药的香气。房间陈设不多，共分为两室，三张漆床。里面摆了两张，外屋还有一张，剩下的就是些柜子，书案之类的寻常之物。

　　吃过午饭，巧儿有些困了，她揉了揉眼睛，自己爬上里屋那张小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明言找来一块蒲团，在里屋盘腿打坐，念诵佛经。

　　兰淙守在外面的屋子，心中盘算。

　　五皇子叛乱的事情，皇城周围的城镇肯定会有所波及，这个吾亭镇非但一点事情没有，反而一片繁华，祥和的景象。但要说这个客栈中的主人也并非暴戾恣睢，胡作非为的妖物，它似乎也在观察试探，只要它不做出些威胁到自己的事情，井水不犯河水，等赵知煦跟他们会合，他们立即就会离开，心中猜测。须要等日落之时才能再下定论。

　　兰淙调动真气，汇于丹田，他吸收周遭的灵气，从未感觉周遭的灵气如此浓厚，像是在云正山中泉水中修炼的那样畅快淋漓。兰淙吐纳着灵气，又觉法力见长。

　　从外屋的窗户口往外看，不远处有一座墨绿色，被树木覆盖着的山，兰淙能感觉到所有浓厚的灵气皆来源于此。

　　落日西斜，太阳靠着山丘一点点的沉了下去，空气中多了丝寒意，余晖照着兰淙，将他的头发镀了一层金边，他侧坐着微微睁开眼，金色的光映着他淡琥珀色的眸子。

　　太阳一点一点的被山吞噬，满山的树冒着光，层林尽染。太阳最终消失在西边，只有光还剩下了一些，泼洒在街道。

　　兰淙起身查看，街道上并没有像阿古说的那样，还是空无一人。明言也起身，他们意识到阿古说的是假话，下楼找寻他的踪迹。
　　就在他们下楼的瞬间，兰淙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小贩吆喝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还未下楼，更多的声音朝他们涌来。

　　客栈好像一下活了，拐角处便听见碗筷响动，拖拽凳子，嬉笑交谈的声音交织，似乎还混着一个极好听的女人的声音。

　　——楼下，包括雅间的所有酒桌居然全部坐满了。

　　有小孩围坐在桌前嬉戏玩耍，有几位书生打扮的在雅间吟诗作对，还有一位老爷带着小姐装扮的人在柜前点菜，门口还徘徊着一个捧着破碗的邋遢乞丐......百态众生相，都似是寻常。

　　兰淙徐徐下楼，仔细观察着每个人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女人带着笑意，轻声细语的开口，语气温软却自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意味：“...阿古，你今天可出息了，钱没收到几个，倒是摔了两个瓷碗...哦？新来的客人......？”

　　那声音越来越近，纤纤玉手将后门的帷幔掀开，一位身形婀娜，脸似银盘，眼波流转的美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乌黑的长发挽成个百花分肖髻，侧边插着一根绿翡翠的钗环，余下的发丝用细纱束在右侧，长长的垂在胸前。上身穿了件烟青色罗裙镶着银丝花纹，腰间系着一根竹青色纱带，勾出细腰，外面披着一件素色纱衣打扮得十分素雅。

　　那女人抬头与兰淙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却也没有回避：“各位就是新来的客人吧，我是这儿当家的齐芳楚，叫我芳楚就行。”那女人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一双媚态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眼神还停留在兰淙的身上，兰淙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她又对着柜台处的阿古喊道：”拿两瓶柜台上的墨台酒赠与贵客。“她笑着解释道：”今天招待不周，就当是赔礼了。“

　　阿古将两瓶墨台酒递给兰淙，齐芳楚与阿古低声交谈了几句。

　　瓶身自带凉意，拿在手中他才发现，这葫芦状的瓷瓶其实是半透明的，只是墨色的酒液透了出来，才会让人误以为酒瓶是黑色的。

　　说起特产，兰淙忽然想起，这一路上，沿街商铺小贩卖什么的都有，却独缺了赵知煦说的吾亭第一的人参。人参乃大补之品，能定魂魄，除邪气。据赵知煦说，吾亭人参更有延年益寿，死回生的神奇功效，吾亭镇的人就是靠卖人参赚得盆满钵满的，为何现在镇中不见一根摆着卖的人参？

　　“听闻这吾亭镇最有名的就是这墨台酒，今日得见，果真是名不虚传，那就先谢过齐掌柜的好意了。”

　　齐芳楚笑道：”这些都是登不上台面的乡野之物，兰公子要是喜欢，等会我让阿古多送你们几瓶，倒不知，公子是哪里得知这墨台酒？”

　　“朋友那儿，他跟着跑商来过贵宝地，他说这儿人杰地灵，出的东西都是上等之物，墨台酒还有人参。”兰淙故意将后两个字压重了声音，齐芳楚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情。

　　她轻蹙了下眉头须臾又展开：”不敢当，今日已入夜，山中露深地湿，兰公子想要人参的话，明日我可以领着各位去后面的岐凉山上亲自挑选。“

　　她抬眼又看向明言：”各位与小女子在此相遇，那便是缘分，各位赏脸的话，请移步雅间。我这里略备些小菜，芳楚略表地主之谊。”她轻拂衣袖露出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

　　明言见齐芳楚，虽然是弱柳扶风的模样但她说话做事却雷厉风行，话语中也处处透着强势的语态，不过他看兰淙也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在阿古的引领下，去了东边雅间。

　　明言和齐芳楚相对而坐，兰淙去楼上叫了巧儿过来，二人姗姗来迟，两人分了两边来坐。菜陆续上来，齐芳楚一边招呼三人吃饭，一边跟对面的两人交谈，字里行间都是投石问路的意味。

　　巧儿坐在了齐芳楚边上，正盯着一盘花生米抓耳挠腮，她的筷子还是使得艰难，夹起一颗花生，手握着筷子太过用力，一不小心花生连同筷子都掉在进了桌子底下，座位很宽，巧儿一下子跳了下去，轻松地将整个身子都趴进了饭桌下面。

　　明言：“巧儿，小心磕到头了“

　　底下传来声音：“没关系，我还有一点点就够到了。”

　　齐芳楚关切的问道：“小心碰到头啊，桌子底下脏得很，别把你的漂亮裙子弄...”话还没有说完，巧儿就从桌底透出了个头：“芳楚姐姐，我找到了。”

　　齐芳楚弯着眼睛：“行啦，掉到地上的已经脏了，我再给你换双新的。”

　　巧儿拍拍衣袖，桌子底下也没什么灰尘，她谢过齐芳楚，挪着屁股又坐回了凳子上。

　　齐芳楚拔开酒塞，一阵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她斟完三杯，葱白一般的手提起一杯：“有客远来，自是缘分，芳楚先敬各位。“

　　一杯饮完，齐芳楚见明言筷子都没怎么提过，只吃了两口花生米，又将酒杯递给明言：“顾公子，到这里别客气啊，尝尝酒。”明言皱着眉头接下了酒杯，面露难色。

　　兰淙道：“实在抱歉，齐掌柜，我这位朋友带发修行，不方便饮酒，这杯我带他喝了。“兰淙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兰公子好酒量。“齐芳楚看着酒桌上：”实在是不好意思，不知道顾公子的身份，我让阿古换桌新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