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捕鱼记》雀食蟀

11、吾亭(三）

　　“小淙哥哥，还是不要捉弄他了，快把他放下来吧。”巧儿看在糖葫芦的面子上，犹豫再三，为男孩求了情。
　　兰淙将男孩放下并没有顾及他的面子，直截了当：“这镇子古怪的很，这小鬼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男孩气得直翻白眼，但迫于兰淙实力上的压制也不好跟他再多嘴。说罢兰淙拎起凳子，拉着他往对面走：“小鬼，走，去你的客栈做个客。”

　　客栈装饰得称不上豪华，却处处透露着清雅之味。
　　客栈一楼的大堂摆了四张雕刻精美，红酸枝制成的八仙桌，每张桌子围着四把相同材质，花纹的椅子。桌子上的碗筷，茶具也都是上等的，摆放得整齐。
　　筷笼中的筷子都向着相同的方向，茶壶杯子托盘也是一样，壶嘴朝右，隔着一寸的距离围着四个相同的茶碗。

　　对着桌子的上方悬挂着一只绘着松竹梅的方形灯笼，沿着门口墙壁，三步一张，立着的是跟人差不多高的花台，上头设了一个白瓷瓶，里面插了只带绿叶的水红色垂丝海棠，东角窗户边用两张木质屏风隔开，形成了两间独立的雅座。

　　如若一般的客栈假使天天开张，桌角有些污渍或是飞着一些小虫也属实正常，但这儿，别说是小虫，就是桌子上，茶壶底也没有一丝灰尘，连摆放的位置也分毫不差，空气里没有饭菜的味道，闻着倒是有一种淡淡的药香，给人一种进了医馆的错觉。客栈装饰得淡雅清高但是经营者却过于追求齐整洁净，这样的环境竟意外地让人感到些许不适。

　　众人往里走，正对着大门的是柜台，柜台后的架子上摆满了酒坛子，最上面一排摆着的都是石黄色的酒坛，上面的标签全是些耳熟能详的酒名：女儿红，竹叶青，梨花酒......柜子的下面两排摆着的都是玄色葫芦状的酒瓶，瓶身虽然没有贴认识标签，单凭样貌和数量，兰淙就猜到了此物的名字。

　　朝楼上望去，还有几间雅房，兰淙望着柜台上头掉吊着一排食单，点了几个菜，又将一块银子交给了男孩，他虽然脸上极不情愿，但看见银子还是答应了下来。
　　趁他去厨房传菜的空隙，兰淙跟明言轻声商讨：“这里打扫的这样干净，肯定不止小鬼一人，等他去端菜的时候，你们暂且留住他一会儿，我溜去后厨看看，那儿肯定有我们想知道的答案。“

　　兰淙翻起一只茶杯斟了一点给明言递过去，那小鬼果然嘟囔个嘴，神情不悦地端来一只白瓷盘，中间盛着的是嫩嫩的炒的翠绿的毛豆，和着煸得的油亮的香干，又点缀着些许红色的萝卜。

　　那孩童将盘子放上桌，嘴里蹦出五个字：“豆干炒毛豆。”

　　“怎么装饰的如此高雅，名字倒挺接地气。\"那男孩不以为然：”哦，这菜原本是叫红啥绿啥的，名字太拗口，我也忘记了。”
　　他又反驳道：“反正名字起的这么好听也没什么用，菜都是一样的吃。“巧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小哥哥那你叫什么名字呀？“她倒不认生，或许还是惦记着那棵糖葫芦树。”我叫阿古，你呢？“阿古觉得这小姑娘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阿古哥哥，我叫巧儿，灵巧的巧。”巧儿筷子使得还不大利索，夹起一块豆干却不小心掉到了桌上，她索性拿起手拾起豆干送进嘴里：“嗯，好好吃呀。”

　　阿古看见巧儿落在桌子上的油渍，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兰淙虽然法力还没达到轻易辨别对方真身的时候，但在他仔细观察下，无论从阿古说话的神态还是动作，都的的确确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阿古跟巧儿聊了两句后就又跑去厨房端菜，等他回来时才发现位置上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客人不见了踪迹。“他，那个人怎么不见了？”阿古问道。

　　埋头吃饭的巧儿和明言对视一眼，包着饭菜的嘴含糊不清：“哦，你说小淙哥哥啊，他去上茅房了，一会儿就回来。”阿古道：“可是，我还没告诉他茅房在哪儿呢。”
　　巧儿不假思索：“茅房嘛，找找就有了，不用管他。”阿古轻声笑道：“那恐怕他是天黑之前都回不来了。”

　　巧儿：“为什么呀？“阿古又说：”我们镇上方圆二十里只有一处茅房，而且藏得隐蔽，刚来的人轻易是找不到的。“
　　明言心中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他内心想着，或许兰淙说的没有错，阿古行为乖张，说的话也不可全信。但是他并没有为难阿古，而是拉着他坐了下来：“你刚刚讲你是这儿的掌柜，那我们过来时看见不止这一条街，其他地方也是归你管的？“

　　阿古摇头：“其他的街都是有人管的，只是今天他们都不在。”

　　“那他们去哪儿了呢？”

　　“议会。”

　　在明言和阿古的攀谈之时，兰淙正在那边的屏风后听着，他趁着阿古不注意，掀开帷幔闪进了后面的厨房。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锅碗声，炒菜声，叮叮哐哐响个不停，似乎里面有好几个大厨同时开火烹制佳肴。
　　厨房门却紧闭着，只有那边开着通风的窗户传来炒菜的香味，兰淙将脚步声放轻，靠于门前，只听见菜刀切菜，利索不断的声响。但他却没有听见任何人讲话交谈的声音，甚至连咳嗽声，脚步声一概全无。

　　“滋啦”一声，锅内好像被倒入了什么东西，锅铲翻动，又开始炒制新的菜肴。
　　兰淙猛地一下用力推开厨房的门，“哗啦”随着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一切都戛然而止，只剩锅中热油噼啪作响，一瞬间，兰淙清楚的看见，原本是悬浮着的菜刀，锅铲，甚至还有正在削皮的土豆通通都掉了下来。
　　这次他心中才是真的确定下来，这个客栈，这条街，包括整个吾亭镇，都被在他灵力之上的人控制住了。

　　大堂之中，在明言的询问之下，阿古稍微松了点口，但他还是有所顾忌，只低声道：“到这里住是可以，但是别把房间弄得一团糟......现在这个点是没人的，等到太阳下山,街上的人就多了，还有千万不要到后面的山上，否则...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厨房一阵响动，阿古忙道糟了，他匆忙赶往厨房，却正巧与刚出从后厨出来的兰淙撞了个满怀，阿古一屁股坐在地上上：“你...你去后厨了？”兰淙倒是毫不掩饰称是。

　　巧儿和明言也赶了过来，阿古指着兰淙，又疼又气，口不择言：“是让你去那儿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个好人！”不过他说的也对，兰淙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连人都算不上。

　　谁知阿古站起身，没着急和兰淙理论，先是跑向厨房查看，像是厨房的事更加让他担心害怕。

　　他推开门，厨房的锅还在大火上烧着，飘着阵阵呛人的焦糊味，兰淙点的给巧儿的蛋羹还没进锅就和瓷碗一起摔了个稀巴烂，蛋液溅得白墙上一片明黄色的星星点点。

　　阿古看见厨房这般景象，像是要了他命的似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哭道：“哎哟，这可怎么办呐......\"，站在一旁的明言和巧儿看得不解，虽说后厨被弄得一团乱，但也不至于哭得这么惨吧。

　　巧儿拉住阿古的衣服：“你别哭了，我叫小淙哥哥赔你钱就好了。”阿古听完哭得更大声了：”......这不是钱的问题啊。“明言将坐在地上的阿古一把拉起：”你说不是钱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你说清楚些，或许我们能帮你呢？”

　　“没用的，你们帮不了我的。你们能把我把厨房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么？”阿古带着哭腔。

　　“这有什么难的，拿个扫帚打扫干净就行了。”巧儿抢着回到。

　　阿古摇头，拾起了一片碎了的瓷碗碎片，抬起两只红肿的眼睛：“我的意思是包括这些碗也要恢复，你们可以么？”

　　巧儿实在不解：“虽是失手摔碎了两个碗，但也没有必要这么伤心吧，再买两个就好啦。”

　　他抹了眼泪：“你们不知道，这里的碗筷都是有份额的，别的地方都买不到，等晚上我姐姐回来发现少了碗，肯定是饶不了我的。”

　　明言心中暗自思忖，原来客栈的主人不别人正是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