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的春天》七星糕糕

5、离别

　　入夜后，月光洒向了宽敞的后院，曹雨晴再一次紧紧的拥抱住了秦妈妈，心中染上了几分苦涩。她骗了人，骗了最亲的人……她根本没有打算去秦家帮她购买的房子居住，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这个让人悲伤的城市。花市的空气里混合着秦海峰的味道，每一次的呼吸都能让她心底渐渐糜烂的伤口隐隐做疼，所以，她选择离开，彻底的离开，不想说一句再见。

　　对不起，秦奶奶……

　　曹雨晴在秦府的门外驻足了好久好久，目光不由自主地望着那个熟悉的窗口，大哥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秦海峰对她的厌恶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么她离开了，他也可以回家了吧？

　　曹雨晴的嘴角咸咸的，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带走了这个房子关于她的所有记忆，大到父母送的礼物，小到一张自己制作的卡片。除了那封信以外，她销毁了她曾经存在于这个家庭的所有痕迹，因为她不想让别的女人，比如秋洛离帮她清扫，索性自己做个了断吧。

　　秦妈妈给她安置的新公寓并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而已。她心里明白，他们不想让他离开。她站在马路中央微笑着目送众人的远去，直到那辆熟悉的车牌消失在了夜色的劲头，她才感觉到了夜风的寒冷。曹雨晴将所有的物品都扔到了公寓的储藏柜内，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便直奔机场了。她深知，只有自己彻底的消失，才能让秦奶奶死心，那么，下一个跟着大哥的女人，或者说是洛离，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大哥，祝你幸福。

　　曹雨情走的很坦然，她一直害怕自己不够坚强，但是当她真正迈出秦家的门槛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也没那么可怕，她前两天投出去的OFFER有了回应，另外一种人生在迎接着她。她本不是公主，如今，也该到了从童话世界中走出来的日子。

　　从此……就是一个人的生活了吧！在完全陌生，没有任何人了解她过去的环境里，独自舔抹着心底糜烂的伤痕。二十年人生的颠覆，她要重新开始，要坚强的活下去！

　　曹雨晴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满是留恋的看着路边熟悉的景色，霓虹灯下的美丽好像仿若隔世，她的嘴唇微张，似乎重复着什么。

　　别了，我爱过的大哥。

　　别了，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洛离。

　　从此，我们将没有交集。

　　“昨日傍晚时分，一股冷空气从南部北上，预计未来两天内花市将大幅度降温，请各地区政府，企业单位注意要求民众加强保暖，预防秋季流感爆发的可能。”

　　“新闻说天气要转冷了，老妇人您多盖条毯子吧。”

　　徐婆恭敬的服侍老太太躺下睡觉，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自从晴小姐走后，这家里怎么跟少了点什么似的，尤其是海峰少爷……

　　秦海峰近来的心情确实很差，差到恨不得将曹雨晴的屋子彻底掀翻都无法解气。那个女人也太狠了，居然就这么偷偷走了，还什么都没有留下。

　　秦海峰沉默着，虽然自己并不稀罕她的东西吧，但是显然，他尚未从一个据说迷恋他十三年到不得自已的女孩突然离毫不犹豫的放弃他的事件中走出来。而且，曹雨晴走的那么干净利落，那么的毫不留恋，这个事实让他无法接受！

　　是的，不能接受！他低着头，捡起了被自己一怒之下撕碎的信纸，这是曹雨晴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上面略显粗糙的钢笔水痕迹似乎显示着她写这封信的时候情绪不太稳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依然可以通过那娟秀的字迹想象她写信时纠结的模样。那是一张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自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容颜，白净小巧的脸颊，上面镶着宝石般明亮的眼睛，樱桃似的小嘴，隐约中带着红晕的嘴尖。

　　真烦！

　　秦海峰悲哀的发现，原来他对曹雨晴的印象是如此之深，早在那些厌恶的年月里，她便将这张面容深刻的刻画在了自己心底的某个角落，然后本能的不去触动，所以毫无知觉。但是现在，小丫头跑了，禁制一发不可收拾，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有些想念她的。这种无法控制大脑记忆的感觉让他没有丝毫从与老太太较劲中获胜的快感，相反，很是怅然若失……

　　「致秦大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国内了，关于是否应该写这封信呢，我犹豫了很久，但是仔细一想，秦家待我不薄，我若是突然消失奶奶也会担心，便动笔写下了这封或许大哥根本不愿看到的信。亲爱的大哥，容我可以这么叫你，我知道你一直对于我存有偏见，又因为身份问题耿耿于怀，后来我有仔反思过洛离姐姐的指责，她说的没错，我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儿，又不懂得人情世故，于你的事业，生活，毫无用处。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喜欢我，甚至于厌恶，我想，整日里和一个不爱的女人同床共枕是很痛苦的事情吧，呵呵，真的很抱歉给你带来了这样的困扰。我可以用我的全部发誓，我将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了。」

　　秦海峰微微一怔，心口猛地一疼，莫名的怒火蔓延全身，忍不住加大手劲，竟是将信纸扯坏了，后来他想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又不得不找胶水粘了起来。他觉得有些丢人，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他也不好意思麻烦佣人，只好自己磨洋工似的一点点找碎片粘好。此时的秦海峰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只要一想到曹雨晴将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跳竟然缓停了半拍。他们之间至于吗？他不由得沉思起来。

　　如果是三个月前，曹雨晴小声的质问他，我们之间至于搞成这样吗？秦海峰一定会不耐烦的回答，至于！但是现在，曹雨晴走了，他反而想起的全是她的好处，似乎这个孩子，从始至终不曾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反而是他自己，恶毒的对待过她。

　　人是不能陷入回忆里面的，尤其是一个大恶人，比如秦海峰。他突然发现他曾经做过很多残忍的事情，而对象全是曹雨晴。他也一直潜意识的认为，不管自己如何拒绝她，侮辱她，嘲笑她，她都会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后，以他的准则为准则，以秦家的责任为己任，照顾老人，还时常做一些好吃的，虽然他总是将那些食物直接当着她的面扔进垃圾箱，借此来打击他。但是现在，他本能的回回头，发现空无一物。

　　一股莫名的空虚将他笼罩，那个在他生命里默默承受了十三年的小姑娘不在了，于是那些习惯的事情不得不被改变，他是如此别扭，又难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天啊，自己到底做过些什么?他皱着眉头，无尽的悲伤侵袭了他的大脑，全身，他忍耐着，一字一字继续读了下去。

　　「秦大哥，或许对于你来说秦妈妈的一点点嘱咐和关心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于我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惠。从我步入秦家的那一天开始，我便始终抱着这种感激的心情生活着。连带着，希望可以跟你处好关系。但是可能我太笨了，不论做什么，都得不到你的认可，小时候，秦妈妈开玩笑说让我做你的新娘，我感到莫名的温暖，一种我不能理解的情绪总是伴随着我。我知道这样想是很无耻的，在一些人的眼里，我根本配不上你，我踌躇过，也曾想过逃离。可是，或许是心底的一种本能迫使我用秦妈妈的话宽慰自己的私心，是秦妈妈希望我嫁给你的，所以恬不知耻的利用各种机会接近你。但是，我自己却十分清楚，在雨晴的心里，是我自己想嫁给秦大哥的。或许洛离说的没错，我太享受这种安详宁静的生活了，有秦奶奶，秦妈妈还有大哥作为避风的港湾，所以才自私的一味靠近你，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直到那日，洛离的出现，我才发现，原来我根本接受不了大哥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的事实，我无法形容自己的麻木，只是觉得好像是你亲手用剑穿透了我的胸膛，弄得我哪里都是空空的，原来我并不是无所求，而是要求很高。但是我依旧没有离开，我想着，秦妈妈会帮我，所以选择等待，但是我没想到秦妈妈居然会使用春药来促成一桩婚事……我的心里很难过，那个新婚夜跟我想像的不一样，而你的眼底，深埋着对我更大的怨恨。那一道道恨意将我的心脏刺的好痛好痛，终于刺破了我以为坚硬的外壳。所以，我走了，不怪你们，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对不属于我的爱情的贪婪，导致了自己惨淡的结局。或许，在婚姻的范畴内，洛离姐是我们的第三者，但是，在感情的世界里，在你的心里，我甚至连第三者都排不上吧？」

　　雨晴……秦海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却觉得信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划过了他的心脏。他可以想像出雨晴写下这些话时的模样，讽刺？自嘲？还是无奈。那淡淡的言语中透露出的绝望浸染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他突然觉得好痛，心脏的某处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掰开的疼痛。

　　雨晴啊……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呐喊，但是眼前却再也没有了那个清瘦的背影。

　　「秦大哥，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尽管你很讨厌我，但是在我仅有的二十年生命里却只有你一个人，或许因为你太出色了，好像太阳般耀眼的让我无法移开视线，我才会完全不记得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其他人。但是你有了洛离，有了爱情，洛离有了秦家的血脉，所以我选择消失，愿你会因此获得幸福。

　　雨晴留。」

　　夜色渐深，昏黄的月光透过窗纱倒映在那个寂寞的身影上，秦海凤抽着烟，很久，很久没有换过动作。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似乎就是前几天，雨晴还曾经躺在那张床上娇滴滴的看着他，看着他，眼里只看得到他。

　　但是现在，物是人非……

　　秦海峰再也无法逃避心底那种无法抑制的思念，那种每次念到那个名字便会涌出的绵延不绝的疼痛难忍，原来，从很久以前，他便已经输了，而且输的十分惨淡。

　　他将那张签有曹雨晴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撕的粉碎，扔进了凌乱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