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的春天》七星糕糕

4、破鞋

　　“你跟海峰应该有四年了吧？”老人缓缓开口，说的云淡风轻。秋洛离浑身一颤，露出了畏惧的表情。怎么可能？四年前他养父自杀，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自己走投无路来到秦府求助遇到了海峰，然后爬上了他的床……但是这些一直是自己的秘密，不问世事的秦老夫人又怎么会知道？太可怕了，一瞬间，她彻底的后悔没有跟秦海峰打招呼便来此的做法。

　　“是不是很诧异我为什么知道？”
　　“我……”
　　“你看那是什么？”秦老太太指了指门旁边的柜子。秋洛离想了想，犹豫道：“鞋柜？”
　　“恩，不错，确实是鞋柜。你知道这个摆在最外面的鞋柜里面有多少双鞋子吗？”老太太始终浅笑着，仿佛无害的老人。但是秋洛离却从那抹笑意中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几百双，或者更多。呵呵……”
　　秋洛离脸色通红，抿着嘴角，一向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挫伤。
　　“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了解就暗指你是破鞋而感到不服气？不甘心？不舒服？”
　　“我没……”
　　“不要急着否认，其实你就是一双鞋子，而且不新。我欣赏聪明的女人，但是不喜欢自以为是的蠢货。你不该找到我，因为我对鞋子要求极高，舒适不舒适，合脚不合脚，漂亮不漂亮，甚至说，会不会让我摔跟头，都看的十分重要，你明白吗？”
　　“老太太我错了……”秋洛离急忙低头认错，她知道，她犯了人家的大忌，已经是板上定钉的鱼肉，只能等人宰割，任人侮辱。谁让说话的是可以一手翻天的秦家老祖宗！
　　“徐婆！”秦老太太一声怒吼，徐婆急忙跑了进来。她毫无表情的命令：“把那些鞋子连带柜子都给扔了。”徐婆二话不说，指示佣人将鞋柜搬了出去，恭敬的关上了屋门。
　　“老太太救我……就算是为了孩子。”她突然跪倒在地上，轻声祈求着。秋洛离觉得这回自己真的错了，她低估秦老太太的权威，以为自己有了砝码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秦家大门，这在外人看来是一种挑衅，是故意的造谣生事，犯了大家大户的忌讳。
　　“呵呵，鞋子？我想买几双就有几双，尤其是那种摆在门口，即便给别人穿破了也无所谓的。但是，即便是破鞋也要有破鞋的本分，它是让人穿的，要让人踩在脚底下觉得舒服，而不是绊脚的，你不知道吗？”
　　“洛离知道的。”她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声音里满是哽咽。
　　“不过，我们秦家最不缺的就是破鞋，看不爽了扔在一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要太晦气，不要太不知足，否则，给它扔回炉子烧了都算是轻的。”秦老太太一语双关的点到为止，喝了口水，问道：“雨晴是你的发小吧？”
　　“恩。”秋洛离浑身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要把它当作仍在一边不看的鞋子，还是要给她回炉了？
　　“雨晴还小，不会应付乱七八糟的滥事。但是我不一样，你这种的女人我见多了，你这种鞋子我也扔了不少，你以为我老太太这几十年的秦家唯一女主人白做了？”

　　“老夫人您别说了……”

　　“哦，我只是想让你有点自知之明。我们老秦家也有祖上传下来的瑰宝，明朝丝绸布庄的料子做的白底布鞋，那是不能摆在外面让奴才看的。不过，就算是有朝一日我入土了，它也有那资格陪着我老太太进秦家祠堂的棺材！懂？”
　　“……”

　　“我一直信奉一句话，有多大力气干多大活，你一个丫头片子我不该这么欺负你，但是你今天既然发自内心的来自取其辱，我不多说两句似乎难以满足你无知的欲望。下次做事用点大脑，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你确实怀个跟我们家可能有点关联的孩子，你以为这里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知道你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背后有多少人看着呢吗？从你步入宅子的每一步算起，你有想过雨晴是你的发小？朋友？你如此堂而皇之的站在我的面前是想置她于什么境地？愚蠢的女人！”

　　语罢，秦老太太毫不留恋的在佣人搀扶下缓缓离开，撇向秋洛离的眼神除了不屑，还带着淡淡的轻蔑。真当她老糊涂了不成，他舍不得为了雨晴丫头说自己的金孙子，还舍不得为了她说你个外人？怀孕算个屁，如果怀孕有用的话他老秦家也不会一脉单传至今。再怎么说这家里就这么两个小孩，怎么能让雨晴丫头随便就被一个阿猫阿狗欺负了。

　　秋洛离瘫在了地板上，心中不知道该喜该忧，喜的是老太太没有一棒子给她打死，忧的是肯定不会管自己什么。其实她不知道老太太根本懒得对她出手，因为她相信秦海峰的手段，秦家第四代，她不是不想留，谁也不嫌曾孙多，但是她还没有迫切到渴求一个第四代到无所顾忌的地步。而且她认为，一个同样冰冷强势的女人是绝对无法驾驭自己那个金孙子的，否则，秦海峰也不至于都奔三了还是大龄黄金单身汉一枚！

　　洛离怀孕了……

　　曹雨晴呆呆的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她早已经从徐婆那里得知了客厅发生的一切。她很感激老太太对于她的偏爱，她也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存在，老太太至少会派人安抚住秋洛离，然后等秦海峰回来再说。无形中，一张痛苦的网笼罩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秦大哥的孩子，秦家的孩子。
　　洛离的孩子……
　　这都造的是什么孽啊。她跟洛离从小便是孤儿，她深知以洛离鱼死网破的性格，即便秦海峰不要这个孩子，她也会逞强的生下来。然后，那个孩子呢？流离失所还是成为被大人们利用的砝码，太可怕了。突然之间，她觉得眼前的人都变了一个模样。偏执的洛离，残忍的大哥，她对自己的未来感觉到十分的迷茫。

　　“这便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她始终记得这句话，那种嘲讽的，不屑的语气无时无刻浮现在曹雨情空白的大脑里。她犹豫的走向了梳妆台，看到了镜子里面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或许，这一切都是我错了……错估了每个人对于爱情的理解，向往，追求。如果不是她坚定的嫁给大哥，洛离就不会突然发飙，秦海峰的怨愤也不会一触即发，老夫人更不会去挖苦一个怀了大哥孩子的女人。

　　为什么她无限的付出反而给别人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

　　曹雨晴突然觉得一切是那么的荒唐，悲哀的落下了两行清泪，难以言语，如鲠卡喉。什么都被颠覆了，她的心口真的好疼啊，好像一把刀子被插了进去，一想到那两个最在乎的人的名字，那把刀便会狠狠地戳她一下，一下一下……

　　原来她不是一直无所谓的……

　　她抹干净了眼角的眼泪，拿出那张被攥的不成样子的离婚协议书走向了老太太的书房。如果她的退出可以解决眼前的一切，那么，便让她做一次主吧。洛离说的没错，她是个自私的女孩，她自私的为了满足自己的爱情根本没有考虑过大哥的感受。她的人生过于幸福安详，所以心底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她不愿意改变现在的生活，于是欺骗自己，欺骗自己有一天，大哥的眼底会映着自己的影子，所以，一直那么无所顾忌的做着让别人讨厌的事情。

　　一切，都是错了……报恩是幌子，其实是她自己不愿意走出现在的生活。

　　奢华的书房内，一缕阳光透着落地窗户洒到了摇椅上，明亮似火。秦老太太无奈的看着秦夫人久久不能言语。良久，才幽幽道：“哎，难道我真的看错了？海峰这孩子根本没把雨晴当成女人，连一点同情怜悯心都没有？”

　　秦夫人郁闷的摇了摇头，看着手中那张褶皱的信纸，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刺痛着她的神经。她突然觉得万分难过，难怪雨晴丫头这两天会如此沉默，她唯一的朋友成了海峰的女人，而海峰不仅在新婚夜后留下了一张断绝关系的协议书，更是把别人肚子弄大了……她拿什么脸面继续留下雨晴这个乖巧的孩子？

　　陈福嫣开始后悔了，或许当初真的不应该一厢情愿的将两人凑合在一起，现在怕是连这个养女都要失去了。她了解曹雨晴的性子，虽然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子倔劲，就好像她曾经认定了秦海峰是自己的丈夫，便会努力的去成为他妻子似的韧性。

　　十三年了……

　　“母亲，实在不行就算了吧。虽然说出去不太好听，但是孩子的幸福毕竟比面子重要。秦海峰我是舍不得骂他，但是他这回做的太过了，我是真觉得对不住雨晴这个丫头。恐怕要不是今天秋洛离找上门来，她还是打算继续为了秦家，为了我们，忍耐下去。别说她不过二十岁，就算是三四十岁的女人，又该如何面对这样恶心的背叛呢？”

　　“哎……”老太太感到一丝不甘，秦海峰你个小兔崽子真是不知道好歹。以她老人家多年的经验来看，只要秦海峰敞开心扉和曹雨晴相处，绝对会爱上这个可爱的姑娘。至少能达到舍不得伤害的程度吧？但是这个小子，完全不给雨晴一点机会。

　　“母亲，我知道您还是不甘心，虽然当初确实想给海峰讨个媳妇，又觉得自己养大的放心才会收养曹雨晴，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了。海峰之所以那么讨厌雨晴可能跟我们的态度和目的有些关系，现在想想，倒是我们害了雨晴的一生。她已经把女人最重要的东西给了那个混蛋儿子，作为母亲来讲，我真的不好意思强留她了。何况……还有一个怀了孕的秋洛离戳在这里……”

　　“恩……海峰那个小子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倒是跑的快，现在看来，秋洛离竟然敢跑到家里来跟那个小子也不无关系。他是彻底的想把雨晴逼走啊……”

　　陈福嫣忍不住擦了下眼角，喃喃道：“海峰这孩子虽然冷漠，却没见他那么讨厌一个人。偏偏对雨晴……简直是天生出来的冤家。现在倒好，留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弄出个大肚子的女人，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估计他是故意躲起来的……”

　　“呵呵，他赢了。这个小子，也算是敲了我一个棒槌！不知道该说他明智，还是愚蠢。阿嫣，你去跟晴丫头说，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奶奶不会阻拦。如果她想走，我绝对不会用什么感情来为难她。她为秦家……付出的不少了。另外，除了离婚协议上的那些补偿，你再多加几份，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是当真不想她离开啊，但是怕是留下她，早晚变得更加难以挽回。或许放她出去散散心也好，不过要让她记得，秦府永远是她的家！我，永远是她的亲奶奶。”

　　“是的，母亲。那您还……”

　　“不见了，我怕见到那丫头离开，我会难过。”老太太的声音仿佛苍老了许多，哽咽道：“让她记得跟咱们常常联系，并且一年必须回一趟家……否则老太太我会伤心死的……”

　　“母亲……”

　　夜色渐深，老太太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向了卧室。她以为时间可以抚平雨情的伤口，却没有想到雨情的伤口早已经触动神经，滥至骨髓，从此一别，竟是整整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