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武林高手贾环》乔山

62、似是故人

　　这座青楼是京师最近新开，名为怡红楼，恰好和宝玉在大观园里的住所怡红院撞了名。贾家众人知晓后，无不怒火中烧，可惜人家这样命名也不犯法，交涉几次无果后只得作罢。
　　赵秋听赵国基店里的小厮几番描绘，那怡红楼最近来了个头牌，弹唱舞艺具是一流，只觉活色生香。进一趟城不容易，庄子上的生活如清汤寡水，也没个趣味，便耐不住痒，背着庄主悄悄跑去逛一逛。
　　贾环怒气冲冲来到那怡红楼大门口，立马就有脸上一层粉厚到快要结壳子的老鸨扑上来谄道：
　　“哎哟~小公子快里边儿请，里面姑娘包你满意！”
　　贾环眉头微皱，簇拥在一群胭脂粉带里，挤进了怡红楼。一进门，只见一楼的场景不堪入目。贾环耐着性子寻了半天也没找到赵秋，忽闻二楼传来阵阵丝竹之声。难道赵秋那厮竟然在二楼雅间听曲？
　　山贼上青楼，跑去听小曲？怕也是古今奇谈头一遭。贾环心里玩味，便往楼上走去。
　　推门而入，只间一个琴娘蒙着面纱，正在拨弄琴弦。贾环自然没有兴趣听那琴娘的演奏，只四下去寻赵秋。这雅间极为宽敞，东西南北各不下二十步，里面又分出了多个小隔间，贾环只得一间一间查看。
　　琴娘坐在房间正中的高台上，一边弹琴，一边吟唱：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曲罢，众人还在回味，只觉余韵悠长。过不了半晌，便有几个头戴方巾、秀才打扮的年轻人叫嚷起来：
　　“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台上琴娘并不理会，只取下手上的护甲，低头轻拨琴弦以正音，此时自有小丫头上台主持道：
　　“丝鸣小姐的规矩大家都懂，还请诸位以明月为题作诗一首。若是能入了我家小姐的眼，今日便再献一曲。否则，今日便到此为止了。”
　　贾环心觉好笑。上一世自己在荣国府当公子哥儿的时候，万花丛中也是走过看过的。这些个歌姬舞姬，献艺之前总要先逗弄一番，看着台下男人们为她们争得面红耳赤，不惜大打出手，方才能抬高自己的身价，博得烟花柳巷里的名声。
　　人道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又总有那些个混账小子，为花魁娘子一掷千金的，其所得也不过是一夜风流。未得手时心痒难耐，得手后又觉新鲜不再，三两回便弃之不顾。
　　把念想寄托在嫖客身上，何其可笑，徒留下“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又怪得了谁？
　　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的赵秋。那赵秋正眯着眼睛，陶醉于音乐美酒，并未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庄主大人。贾环倚在那隔间的隔板上，看着赵秋的样子，气急反笑。
　　贾环稍微咳嗽一声，赵秋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庄……庄主，您怎么也来啦？要不要……来一杯？”
　　贾环脸色漆黑，心道，今天回去定要了你一条胳膊！瑞珠姐姐求情也没用！
　　赵秋看贾环脸色，心道完了完了，这位可是个认死理不讲情面的主，今天大概要交代在这儿了。怎么办？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赵秋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立马起身，一把将贾环拉到自己座位上，斟满酒道谄笑道：
　　“庄主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没欣赏过这等人间绝色，真是可惜可惜！我可是老江湖了，今日就带你来见识一下，回去后别忘了感谢我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赵秋只觉得身边杀气腾腾，顿时心凉了半截。
　　一个秀才模样的人突然起身上前，对着满座宾客道：
　　“小生今日便以明月为题作诗一首，还望能入丝鸣小姐的法眼！”
　　贾环撇开赵秋，细听那秀才所吟诗句：

　　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
　　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
　　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
　　汉南春历历，焉得不关心？
　　（注：出自《红楼梦》第五十二回，《真真国女儿诗》）

　　一首诗罢，台上琴娘点头致意，便重新带上护甲，拨弄琴弦，再献一曲。
　　贾环听罢，甚觉奇异，却又一时想不通刚才那诗是何含意。今日这间房间中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同寻常，看似是场普通的曲艺表演，可贾环总觉得暗藏玄机。
　　陌云山庄虽然初入江湖，可得益于江南和西北两处商道，贾环关于武林中的各路情报也都知悉。旁的不说，只说那位丝鸣小姐指下的琴音，便是不同寻常，哀怨婉转，又隐隐有内力逼人，扣人心弦。却不知这位风尘女子，竟是何门何派，又因何出现在此处。贾环心中隐隐不安，急忙拉上赵秋道：
　　“咱们快些离开此处……”
　　话音未落，便听见远处隐隐传来阵阵甲胄行军的脚步声。贾环暗暗吃惊，莫不是京营或城防营的人来了？
　　“丝鸣小姐突感身体不适，今日便到此为止，各位公子请回吧……”
　　那小丫头话刚说出口，下边便已吵成一团，几个秀才叫嚷道：
　　“丝鸣小姐怎能自己坏了规矩？说好的每日十首，如今方才弹了六首。莫非丝鸣小姐以为我等诗才皆不能入眼吗？”
　　“哼！什么金陵才女，竟敢将我等不放在眼里，我看也是浪得虚名！”
　　“不能走！”
　　“对！不能走！”
　　台上琴娘并不理会众人，挥袖便将那把筝收了起来，起身便要往后撤。突然间，一个蒙面男子飞身上前，一把扣住那琴娘的肩膀道：
　　“丝鸣小姐这么着急离去，岂不扫了众人的雅兴？”
　　那琴娘一个暗手朝蒙面男子拍来，男子侧身躲过，却依旧死死扣住琴娘的肩膀不松手。琴娘稍显慌乱，以手中的筝为武器，直直向那男子挥过去，男子跳起身来，再次轻易躲过，翻身之时顺手一揭，便撕开了那琴娘的面纱。
　　贾环一眼瞟过去，大吃一惊……
　　“丝鸣小姐果然是貌若天仙啊，不知冯某有没有这等艳福，与小姐春宵片刻……”
　　“大胆狂徒，竟敢口不择言！”
　　琴娘再次挥过手中的筝，朝那蒙面男子推过去。男子见筝朝自己撞来，便撤了手，一把接过那把筝，两人隔着筝内力相对。
　　那琴娘的内力显然不如蒙面男子深厚，不消一吸，便满头大汗，嘴角隐隐吐出一口血。说时迟，那时快，贾环一个飞身上前，朝那男子使出六脉神剑，只听一阵破空之音如千军万马，齐齐朝那男子奔腾而去，男子心下一凛，急忙收了掌，狼狈侧身躲避，但闻轰隆一声，回头看时，身侧的地板已被贾环的掌风击得粉碎，木屑翻飞。
　　“环儿？”
　　冯紫英大吃一惊，今日袭击他的这人，怎么像是贾环？
　　贾环神色冷冽，直直站在冯紫英面前，眼神霹雳斜视着他，手中真气未收，随时可以再来一掌。
　　琴娘见状，急忙领着手下后退，转身没于一个暗阁之中。
　　“环儿，你为何要阻拦我？！”
　　冯紫英摘下面罩，一脸怒意地看着贾环。今日他要阻截在此的，乃是天地会小舵主陈丝鸣，正经的前朝余孽，江南叛军领袖。
　　贾环冷笑道：“原来是神武小将军，一年未见，冯公子武功见涨，莫不是又升官儿了？”
　　“环儿，我不管你与那个陈丝鸣是何关系，今日我必须拿下她，以正国法！”
　　“今日，你拿不下她。”
　　“你……你可知她是何人？”
　　贾环不答，冯紫英无奈。一年未见，他听到了太多关于贾环的传闻，心中本有许多话要对贾环说，可今日这情景，让他如何能说出口。
　　“快！一个都别放跑了！”
　　怡红楼下，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甲士。一群军士鱼贯涌入楼里，往二楼雅间涌来，眼见着就要破门而入。
　　贾环冷笑一声，一个侧身朝窗口飞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冯紫英急忙朝那窗户跑去，窗外眼见只有熙熙攘攘的大街，街上满眼都是城防营的人，哪里还能找到贾环的影子。
　　噪杂声越来越近，冯紫英急忙脱掉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蒙面巾子，又恢复了悠哉游哉、气定神闲的模样，朝窗外大声喊道：“歹徒，莫张狂！小爷我迟早逮住你们！”
　　城防营统领卫若兰一脚踢开那雅间的门，朝屋内大吼道：
　　“有天地会逆党集结在此，城防营奉命缉拿，所有人都别动，别怪刀剑无眼！”
　　屋内原本慌张逃窜的众人此事都老实了起来，躲在自己的小隔间内不敢出声。一把刀架在冯紫英脖子上，卫若兰笑嘻嘻地走来，拱手道：
　　“紫英兄，好雅兴啊。”
　　“哈哈哈哈，卫公子，误会，误会！我不过是来听曲儿的。”
　　“听曲儿？那此处为何会有打斗？”
　　冯紫英一把推开脖子上的刀，笑道：“自然是见歹徒行凶，绑架客人为人质，我仗义援手，见义勇为，和那歹徒搏斗了一番。”
　　卫若兰狐疑：“搏斗？那歹徒现在何处？”
　　冯紫英指着那隔间道：“小弟我技不如人，未能打赢，那歹徒趁乱溜走喽……”

　　小巷子中，贾环步子悠闲，心中却忐忑不已。不想重生一世，居然还能再见到你……
　　“思敏？”
　　巷子尽头，那人似笑非笑，已经久候多时。
　　“小女子多谢公子今日出手相助。不知公子可否留下姓名，改日必定登门致谢。”
　　“思敏，你真是思敏吗……”
　　“小女子名叫丝鸣，不叫思敏。公子莫不是认错了人？”
　　贾环深吸一口气。是了，你虽与她长得一模一样，但大概不是她。纵使相逢应不识，或许就是这般。前世，张姑娘是个策马扬鞭的将门虎女；今生再见，已经成了身份成谜的武林中人。
　　“大概，是我认错人了。”
　　陈丝鸣笑道：“误打误撞，才算巧相识。公子看起来也是个江湖中人，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望公子莫要因丝鸣怡红楼献唱一事，对我心生芥蒂才好。”
　　贾环嘴角微笑，躬身行了一礼道：“不敢。小生陌云山庄庄主贾环，见过姑娘。”
　　“最近听闻江湖上出现了一股新势力，叫做陌云山庄，那庄主是个满脸横肉、长相可怖的中年大汉，却不想竟然是你这么个小公子？”
　　贾环心想，赵秋这厮在甘陕一带大杀四方，顺带着竟然把本庄主的形象也毁了，回头就要找他一并算账！
　　“我观姑娘武功路数奇特，却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陈丝鸣心道，陌云山庄是江湖新秀，背景不明。此人虽助自己脱离险境，却也不能全然相信。天地会的秘密，暂时不必让他知道，需待再观察一阵，看看是敌是友。
　　“今日事急，来不及细说。不如咱们相约七日后京城清虚观再见，届时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