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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尘往事 ...

  •   躺在暖和的床上,贾环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疼得死去活来。那是监头的火钳又朝肉里戳来的感觉,却又淼远似在梦中。
      我死了吗?
      贾环不禁想着,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怎么可能活下去。自从中毒之后废了武功,被王夫人发卖到这座黑矿山上之后,身体越发虚弱了,加上日夜劳累不得休息,监头顿顿毒打,终于在昨日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感觉真好啊,就快要解脱了一般的轻松。
      “环儿,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那是什么声音?太过久远,已经十多年了,只能在梦中听到。是娘亲入梦了吗?真好啊,死前有娘亲梦中相伴,此生无憾了。
      “姨奶奶,姨奶奶快看,三爷的手指头动了!”一个小丫头惊喜地叫唤着。
      “是!是环儿!他活过来啦!我的环儿……”
      嘴里不住叫喊着的,是坐在床边的年轻美貌少妇。她哭哭啼啼,仿佛要把心肝脾胃都哭出来。
      贾环缓缓地睁开眼,心口的那阵痛意还没有散去,不禁哼哼了一声。抬眼便见到了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庞,这……这是真的吗——
      “娘亲?”
      “三爷你醒啦!”
      “环儿!你可醒了。你说,是哪个黑心肝的把你推到那荷花池里去的?你说出来,老娘替你扒了他的皮!”
      贾环诧异了一下,他口中稚嫩的声音仿佛不属于他?环顾四周,这像是小时候住过的小房间:青色的纱帐,床边的姨娘和小吉祥,不远处的书桌上还落者几沓书本,不甚精致的书橱,窗户下那盆灿烂若红霞的秋菊……
      “我,回来了……”
      一滴冰凉的眼泪从眼角流落,他居然回来了,回到了这间他熟悉的房中来,这里有他一生中最温馨浪漫的时光。
      上天待我不薄,让我历经劫难之后,居然回到了出发的原点。
      “三爷,你在说什么?”小吉祥睁大了眼角,不解地看着。
      “环儿,你是被救起送回来的,可怜见的,已经昏迷两天了……”赵姨娘用手轻抚着这孩子的脸颊,温柔地说。
      贾环闭上眼睛,嘴角的笑容安心而又甜蜜。这样的感觉真好。此刻,他贪婪地享受着与赵姨娘共处的时光,承接着来自生母默默的关爱。突然,贾环心揪一下,惊恐地睁开眼皮,张嘴吃力问道:
      “娘亲,我……几岁了?”
      “我的儿!你怕不是脑袋被水泡坏了,怎么连你几岁都忘记啦!你今年八岁啊……”赵姨娘又哭天抹泪起来,口中嚎啕不止。
      “娘亲!娘亲你别哭,我想起来了……八岁。”
      贾环揪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八岁。贾环记得,自己十一岁那年,宫里的大姐姐元春回家省亲,十五岁刚过,贾府便被抄家。这么说,如今距离贾府被抄还有六年?他还可以陪着娘亲整整六年的时光?
      不!
      上一世,赵姨娘自从抄家那日起便不知所踪,听闻是死在了狱里,尸骨无存。
      这一世,我绝对不能让你这样凄惨的死去……
      我要带着你离开贾府!
      此刻,前尘往事不断在他的心头回放:

      元妃省亲之后的贾家,真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又有谁知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
      来自王家的两个媳妇王夫人和王熙凤,贪婪而不知节制,狠毒而愚蠢,手上犯了十几条人命也毫不在意。贾家的男人们只知道骄奢淫逸,丝毫不知进取,大祸临头的前夜,居然还在作着一飞冲天的美梦。岂料翻覆只在一夜之间:前脚贵妃薨逝,后脚抄家灭族。
      宁国府贾珍、贾蓉、贾蔷被砍头。
      荣国府大房男丁贾赦、贾琏被砍头。凤姐死在狱中无人收尸,被扔在了乱葬岗。巧姐被舅舅王仁卖到了妓院,幸得刘姥姥搭救,才免于流落风尘。
      二房贾政被判流放三千里,发配西北军前效力。王夫人被当街售卖,被好心的贾芸和小红夫妻买了下来,交给无罪释放出来的贾宝玉、贾环供养。下场最好的是贾兰,因着大嫂子李纨是节妇,私产发还,贾兰靠着外祖父家,一路科举,倒是风生水起。不过碍于母亲李纨的偏执,贾兰再不敢与贾家其他人有任何来往。
      抄家后,贾政见赫赫国公府一朝倒在了自己手中,心已死了大半,不再管什么俗事了,王夫人则一心想让贾环替宝玉背锅。夫妻二人一合计,为了照顾刚刚成亲没多久的嫡子宝玉,决定由贾环跟随贾政前往西北军前效力,一路照顾贾政。
      贾环年少时养在赵姨娘身边,耳濡目染都是丫鬟婆子们的碎嘴,是故颇有小人之风,曾做过不少蠢事:赌钱耍赖,推灯烫人,搬弄是非,不甚枚举。
      如今遭逢大祸,生母流散,跟随父亲千里流放,心中本就苦闷非常,对偏心的父亲暗自埋怨,又对受宠的兄长百般嫉妒。
      却不想,去往西北这一路,风霜雨雪,九死一生,虽历经了千难万险,但也领略了各地的民风民俗,倒教他开阔了视野,增长了不少见识。
      人只要眼界一开,心胸自然也逐渐开阔了。
      更让贾环想不到的是,来到这塞外不毛之地,他居然遇到了此生唯一的贵人——师尊逍遥子。

      西北军前,贾环白天在将军帐下替父亲作马夫,夜晚跟随师尊修行那早已经绝世的内功心法。虽然师尊一直带着面罩不愿示人,可贾环却觉得他比父亲更加亲切。
      西北塞外民风彪悍,戍卒们纵马高歌,醉卧沙场,贾环渐渐也增长了不少豪情壮志,远非过去那个深宅大院中被养废了的猥琐小儿可比。
      在他师尊逍遥子的日日点播、夜夜开导之下,贾环的性情最终被扭转了过来,成长为了一个知礼、重义之人。
      在一场围猎中,他飞身提剑救下了平西将军张无忌的嫡女张思敏,斩杀前来偷袭的鞑子头领,一跃成了远近闻名的少年英雄。
      要说这张无忌也是个传奇人物,二十岁前是个街头无赖,突然有一天被人用砖头砸了脑袋,昏迷了十几日,险些死去,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机智无双、神勇无比,十几年时间就升到了一军主帅的位置。
      张姑娘自那次以后便芳心暗许,时常约贾环骑马射箭。天长日久,贾环也对这位英姿飒爽的将门虎女动了心思。
      可惜阴差阳错,两人之间的缘分居然被贾政这个老顽固给阻挡了。
      贾环习武的事并没有瞒着贾政,可贾政却并不放在心上:国公府百年家业都败了,一个半路出家的庶子再怎么练武,又能练出什么花样?能重整家业吗?能救回亲眷吗?
      身边没有了贾宝玉,贾环的心气平顺不少,也乐意给贾政当孝子。每日除了替贾政做那繁重的军务,还要晨昏定醒,端茶倒水伺候他。贾政心知自己的安排对贾环有些不公平,毕竟跟着自己来西北受苦的是他,而不是那个受万千宠爱的嫡子贾宝玉。可是,贾环在他面前越努力,他心里就越羞忿,越痛苦,越愤怒,从未给过贾环什么好脸色。
      六年之后,皇帝大赦天下的消息传来,贾环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终于是清白之身,可以谋官身、挣功名了,贾环便央求父亲贾政去将军府提亲。
      贾政一想到门第之差,思及荣国府的落败,不由心头一阵无名火冒起,想也不想便破口骂道:
      “孽障,你竟还敢肖想这等好事?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自己。将军之女,你也敢聘?练了几天武,就以为自己是人杰了?”
      贾环从小便希望父亲能够看到自己的努力,承认他比宝玉更优秀。记得当年元妃省亲之后,命家中众兄弟姐妹皆设灯谜取乐。那一回贾环所出的灯谜是

      大哥有角只八个,
      二哥有角只两根。
      大哥只在床上坐,
      二哥爱在房上蹲。

      谜底很好猜,一个是枕头,一个是兽头。借由灯谜,贾环暗讽“大哥”贾宝玉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而自己是房梁上的兽头,站得高看得远,必定是贾家将来的顶梁柱。
      元妃大怒,派太监来贾府,当着众人将贾环羞辱了一顿。
      人的一生从来如此,越想得到的东西,往往越难以实现。
      罢了罢了,都是命。
      于是,在一个斜阳微风的傍晚,贾环亲口拒绝了张姑娘的好意,目送着她失望地挥鞭掉头离开。
      当夜,师尊怒气冲冲地拿起了鞭子冲过来,将他狠狠抽打一顿,问他为何负心。那一刻,他心中满是愧疚,恨不能带着张姑娘远走高飞,什么庶出的身份,犯官之后,父命难违,他再也不想去在乎了……
      可话到口中,说出来的却是——
      “将军之女当配英雄,岂能配马夫。我是犯官之后,庶子出身,况有年迈的父亲需要供养……”
      师尊提起蟒鞭狠狠抽向他的后背,将他抽地遍体鳞伤,然后黯然离去:
      “当初,我因为家国大业而辜负了敏敏。如今任凭我踏遍这塞外的一草一木,却再也找抓不住她。原以为你是一个潇洒通透之人,却不料是我看错了人。滚吧……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与师尊这短短的六年的相处,让贾环学会了独步天下的内功心法。逍遥子没有看错,贾环确实是一个练武的好料子,却终究并非敢爱敢恨的率真之人。
      几年之后,当贾环偶然得知,原来他的师尊逍遥子,正是平西将军张无忌时,他的内心已经没有了波澜,只剩下自嘲的苦笑:
      看来并非是老天待你不公,你想要的一切,其实都触手可及。
      可惜,有人能抓住,有人却抓不住。
      获赦之后,贾环带着父亲贾政从西北流放之地迁回京师定居。因为一时心软,他决定留在家中照看年迈的贾政,并帮助薛宝钗养贾宝玉的儿子。由此,一切似乎都被命运安排好了一般,贾环一步一步,迈向万劫不复的结局。

      “环儿,你还好吧?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赵姨娘愣愣得看着她有些奇怪的儿子。
      “娘亲,我没事儿。刚才脑子发晕,现在好多了。”贾环弯了弯嘴角,给了赵姨娘一个温柔的笑。这一世,就让我把你们紧紧抓住,再也不要松开了,好吗?
      “环儿,你告诉我,是哪个王八羔子把你推下水的?”赵姨娘又恢复了往昔的神色,满眼都是埋怨。
      贾环吃力地摇摇头,“娘亲,我不记得了。”他举起胳膊,见那小手粉嫩,似是从未经历过风霜。没有经历过风霜,怎么能抓得住你呢?贾环的手紧紧揪住赵姨娘的衣角。
      “娘亲,你放心,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为我担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关于人物设定,我想做几点说明:
    1. 贾环的武功来源于师傅张无忌。没错,就是那个张无忌,他从2019版电视剧《倚天屠龙记》穿越到红楼世界中来了,顺便收了贾环做徒弟,还生了一个女儿叫“思敏”,意味思念赵敏。。之所以这样设定,无非是好玩儿而已。
    2. 贾环的性格转变:在抄家之前,贾环是《红楼梦》前80回中的那个贾环。抄家之后,贾环受到张无忌的教导,性格发生了改变。
    3. 第一卷貌似被我改成了一个古早风狗血轮回故事,天雷滚滚,不喜勿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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