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晴雪》路人痴语

27、第 27 章

　　苏琴一向不是特别有亲和力的女生，至少在尚帅他们这帮小伙伴看来，她一点儿也不亲切！

　　小时候他们一起玩耍时就只能听从她差遣，否则必然有苦头吃，长大一起学习，她同样是大姐头，指哪打哪。

　　但要说苏琴看不顺眼谁，和谁吵架闹矛盾，那绝对没有。通常都是她高冷的一批，根本不理人，有谁挑衅当场就给人摁回去。

　　像这种明明关系不好，却依旧死皮赖脸共处一室的，按道理早应该被扬了，然而他却从没听苏琴透露过一丝半点宿友差劲的消息。

　　奇怪，真是奇怪！

　　酒店离小区不远，步行过去十来分钟，苏琴开好房间，把尚帅安顿好，那两小时的调休假还有半小时正好用完。

　　尚帅看到路边有奶茶店，给苏琴买了杯什么都有，递给她：“姐，晚上把你舍友叫上一起吃饭吧，不然怪奇怪的，显得你们关系不好。”

　　苏琴插吸管：“关你什么事儿啊，你又不认识人家。”

　　尚帅心说我这不是想给你和你舍友拉和么，天天不对付还必须搁在一块儿，多郁闷。

　　“还有几天你不也回学校了？和人搞搞好关系嘛，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啵的一声，吸管扎破纸盖，奶茶溢出一些，在纸盖上滚成一团。

　　苏琴吸了一口，将多余的都吸掉，才说话：“要你管。”

　　“……”尚帅摸摸脑袋，好声好气，“不要我管，不要我管。”

　　话是这么说，回去后，苏琴确实考虑起邀请沈鸣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这段时间依仗沈鸣不少，她早就想请人吃饭，然而前几次都是沈鸣请客。
　　沈鸣请客吃饭话很少，他这个人，就有一种说一不二的气势，除了那一次火锅，往往苏琴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钱付完，好像他付钱天经地义似得。

　　下午影楼的生意又加了两单，沈鸣还在忙，从中午之后就没露面。
　　苏琴打算忙完之后问问他的想法，至于要不要对尚帅说实话，这个问题不用考虑，肯定不说说，到时候只说家乡人一起吃顿饭。

　　她脑子里设想了一遍尚帅会问的问题，最后发现都能解决，于是放下心，拎着相机志气满满地进了影房。

　　接下来的时间，苏琴这边顺顺利利，反而是沈鸣那里出了点事情。

　　据说他那单的客人也是摄影专业的，挑刺沈鸣拍摄的照片没有感情，像冰冷的机器。

　　苏琴到场时，不仅黄佳佳在现场，胖姐陈耀祖甚至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上任领导老谭也到了现场。

　　老谭四十五六年纪，看上去儒雅干净，经常被影楼的调侃年轻二十年绝对被女孩子抢破头，他的气质和沈鸣几乎截然相反，亲和的像隔壁二大爷。

　　苏琴和他打过招呼，迎头对上陈耀祖，这是自从得到陈耀祖的“祝福”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

　　苏琴有些不太好意思，点点头，就要往里挤。

　　陈耀祖也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瞅瞅她，又瞥过眼，紧接着转头冲房间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琴……家属来了，都让让！”

　　“……”
　　好多双眼睛，好奇的、了然的、漫不经心的、不屑一顾的各式目光瞬间集中到苏琴身上。

　　苏琴被陈耀祖打了个措手不及，放眼望去，陈耀祖竟然是一副深藏功与名的窃喜，只好装作打招呼，手徒劳地半空里挥了两下才放下，：“你们在干什么？都影响正常拍摄进程了。有什么需求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协商。”

　　她这才看到沈鸣的相机在一个大波浪卷发的女生手上，她翻一张点评一张，说话不能说难听，但确实是批评居多，听的人不太舒服，不像来拍照，像来找茬。

　　胖姐第一个不服气：“你要是觉得我们拍的不好，我退钱给你，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

　　那女孩瞥她一眼：“我只是实话实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难缠的客人最怕遇上这种油盐不进，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因为他们听不懂别人提出的意见。

　　恰如现在，胖姐说的：“你堵在这儿，霸着我们摄影师不放，我们下面的客人还等着呢，损失你赔？”

　　女孩撇嘴，没理胖姐，而是对沈鸣说：“以你的水平，应该也是摄影专业毕业的吧？拍成这样你就甘心？”

　　苏琴看过沈鸣拍的照片，虽然技巧很足，但确实欠缺一些感情，像他的人一样。

　　此时，他杵在人群中心，却没有太多尴尬的神色，而是目光散漫：“如果你不想拍了，那就请出去吧，胖姐，给她退钱。”

　　胖姐答应的十分干脆，扭头就挤了出去，同时嘴里嘀咕：“也没几个钱，六百的钱还想拍出六千的效果，想得真美。”

　　从苏琴进来整个房间一直非常安静，胖姐的嘀咕堪比正大光明。

　　那女孩眉一挑：“六百也是钱哪，你们觉得这套赚不到钱，那就不要设置这样的套餐。”

　　胖姐：“我什么时候……”

　　“胖姐，单子。”
　　沈鸣把一张单子递给苏琴，红色的底单边缘手撕，很不平整，“给胖姐。”

　　苏琴接过单子，目光与沈鸣对上，对方的眉蹙着，在避开那名女生的地方偷偷表达自己的不满，很轻微，却能一眼看出。

　　将单子给胖姐后，老谭开始赶人：“哎呀，都挤在这里做什么，阿琴你拍完了？”

　　苏琴装着忽然想起来的惊讶：“还有一套呢，我都给忘了，佳佳我是来叫你给客人化妆的，快来快来！”

　　黄佳佳先是怔愣，因为虽然她是化妆组的组长，但苏琴今天的单子是被她分配给另外一个化妆师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连身道：“对对对，我都给忘了。”

　　转头，她对女生又说道：“哎，你看，要不是你这么一闹，我们都能早点下班。”

　　苏琴拉着她出门后，偷偷回头看了眼，发现人员在老谭的梳理下很快散开，沈鸣将那名女生和她的同伴一同送往收银台，整个过程和气有理，嘴角带着点冷淡的笑意，不卑不亢，那个女生再说什么也就无人在意了。

　　**
　　“琴姐，你有没有觉得鸣哥今天不太对劲？”

　　苏琴她们这间影房一直用到晚上六点，离下班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

　　黄佳佳收拾着化妆品，忽然问苏琴：“以前也有人指责过他，他的态度虽然算不上恶劣，也把人气的够呛。”

　　苏琴帮忙将换下来的影服收进洗衣筐，手不由得顿住：“他不是一直这样？”

　　黄佳佳说：“反正不像这次，该不会……”

　　苏琴以为她要说沈鸣关照女孩儿，笑了声：“他是那样的人？”

　　“该不会是和你……哎，不对。”黄佳佳高高兴兴地揣摩，“应该是恋爱使人柔软！”

　　苏琴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我觉得你想太多了，他哪怕结婚估计都得一副死人脸。”

　　这并不是诽谤，虽然这些天苏琴没见过沈鸣发脾气，但也没见过几次他特别高兴的样子，即便能感受他心情不错，也只是周身散发出的气场不那么冷漠而已。

　　黄佳佳仔细瞅瞅苏琴的表情，发现她一点儿也没往其他方面想，暗暗叹了叹气。

　　就明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融洽关系亲密，偏偏两个人当事人都一副不关我事你们别瞎说的模样，简直挑战别人智商。
　　—姐还有多长时间才下班啊

　　—我好饿啊

　　—饿死了

　　苏琴手机响，她划开界面发现是尚帅发来的，于是回了条：马上

　　转头便催促黄佳佳回家，“没什么要收拾的了，明天让人把换下来的衣服拉去洗就行。”

　　黄佳佳看看手里的化妆包，发现也收拾的差不离，就把包一收，说：“那我先回家了。”

　　苏琴：“好，明天见。”

　　黄佳佳走到门口，到底没能憋住自己那点疑问，她转头，问苏琴：“琴姐，你和鸣哥就没想过……嗯？”

　　突兀之间，苏琴回答的快：“想什么？”

　　由此可见，她真没想过。
　　黄佳佳肩膀一塌：“我真是服了你们了，算了算了，我什么都没有问！”
　　说罢，快走离去，将苏琴捉弄的莫名其妙。

　　苏琴关上门，则快步走回隔间拿包。
　　她之前想邀请沈鸣一起吃饭，没想到中间被耽搁后，竟然没能当面说出来。现在，她不太能确定沈鸣愿不愿意去吃这个饭。

　　回想起那场相亲会，尚小帅的风头一时无两，她居然有点怀疑沈鸣想不想再见到尚帅。
　　毕竟，这次应该前者没法吹，后者也没有地方好凡尔赛的，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

　　隔间几步就到，灯开着，在楼上下都熄灯的前提下，分外具有氛围感。

　　吸顶灯的灯光惨白，照的人影子都淡薄许多，苏琴没注意到里面有人，推开门，她竟然闻到一丝浅淡的烟草味道，隔间的换风机呼呼呼响，最西边的小窗也被打开。

　　沈鸣坐在桌位上，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笔，笔头点在桌面上，直直地看向她。

　　苏琴吃了一惊：“还没回去？”

　　沈鸣：“嗯。”

　　他心情不好。

　　苏琴当即就断定下午的事情对沈鸣是有影响的，即便他当时情绪掩饰的很好。

　　苏琴原本只是想拿完包就走，现在杵在门口也不是事情，于是走进隔间，顺手带上门。

　　房间里没有烟头，甚至连打火机都不见影子，看来是沈鸣早收拾好了。

　　她坐到自己位置上，磨蹭会儿，才说：“你的照片，我都看过，很棒。”

　　电脑界面的照片正在一张张自动播放，可沈鸣的目光却突然停滞，那些照片只停留几秒时间，然而却迅速模糊扭曲，化为一团一团的色块，既无法入眼、也无法入心。

　　脑子里回旋的，竟然都是那么一句略带礼节客气的“很棒”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