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娱乐圈]》野茫

42、42.

　　两车一前一后，在西北那叫人琢磨不透的道路上飞速前进。
　　有的时候，裴谙会故意将车开进一条死路。等陆潮之也紧跟着乖乖转弯进来时，便立刻掉头当面同他擦肩。还有的时候，裴谙还会故意再在路边停留一会儿，等陆潮之再度将车开到他身边，听着安静的机箱以为他不会再走，便下车想同他说话时，又一次深踩油门，轰地一下飞出去。

　　这样的逗弄谁来谁恼火，不需要三次或许就再也不想追。
　　然而陆潮之却不是如此，他永远都只会迷茫一瞬，便立刻上车继续追赶。仿佛只要裴谙不停，他就也不会停。

　　前车上的裴谙见状，笑得特别肆意。浅色的眼眸弯起来，撑在车窗上的手不自觉便碰了碰唇。
　　从那往后，他时不时就要朝后视镜看上一眼。偶尔还会刻意降个速，不着痕迹地等一等迷失目标的陆潮之。等他回到了身后，再把车重新开起来。

　　车轮不断前进，裴谙就这样开开停停。
　　他将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了路上，行进的距离放在整个中国地图上都渐渐清晰可见。

　　裴谙并不去想自己究竟开了有多远，也不去想自己具体开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就是不断向前，几乎将体内对野外的满足发泄了个干净。
　　直至傍晚时分，夕阳光向下照射，晚霞点亮天际，裴谙寻得了一处豁然开朗的风景时，才终于缓缓踩下了刹车。

　　其实还是白天的那片草原，却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抵达了全新的方位。
　　层叠的山峦已被开过，向前是彻底一望无际的青草与湖泊。中午才滞留过的位置已经无法再看见，可是一下午跑过的路程却都在山峦遮挡的后方有迹可循。整片草原在全新的视角下，变得更加开阔辽远，叫人看着连呼吸都不自觉轻松了许多，完完全全可以算作行进一整天的礼物。

　　裴谙开门下车，伸了个懒腰，随即就那样欣赏了这幅风景好一会儿。
　　直到身后再度传来那熟悉的追赶引擎声，裴谙才微微侧过脸来。

　　一下午的混乱车程，却并没有让两辆车变得更远。恰恰相反，是更近了。以至于裴谙停车不超过五分钟时间，陆潮之的车便能紧跟而至。
　　夕阳光还没有褪去，还红彤彤的照耀在天边。裴谙在这样的光芒下回过头，其实很有将那霞光与草原相接的美景带给陆潮之看的味道。陆潮之只消顺着他方才看过的方向稍稍偏一偏视线，便可以目睹。

　　但陆潮之却没有。
　　他的视线里似乎只有裴谙，连两车的车距变得其实很近都没有察觉到。眉头皱得特别紧，肉眼可见一整天的神经都没有放松过，被折腾得够呛。可视线却还是锲而不舍地盯着裴谙，仿佛他下一秒就能消失一般，连车都不敢随便下，更是直接视其他为不存在。

　　裴谙见状，在夕阳光下弯起了眼睛。低头随便踢了颗石子，随即便揣着兜径直走向了陆潮之的车。
　　驾驶座上的小孩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裴谙这一次会主动走向他，表情有些许紧张。随即不等裴谙抵达，便先为他降下车窗。

　　眼眸漆黑，依旧只能倒映出裴谙。
　　裴谙靠在车边，看他的那双眼睛，笑道：“晚上好啊。跟踪狂。”

　　陆潮之顿了一下，随即眉头又立刻皱了回去。下意识便张嘴解释说：“我不是跟踪狂。我给你发过微信，也打过电话，但是你没有- -”
　　“我没有接，我没有理你，我知道。”他的声音越说越低闷，所以裴谙先温声回应他。然后才笑问：“但是你跟着我是想干什么呢？”

　　陆潮之的眉头舒展了一瞬，随即很快又皱了回去。
　　长途驾驶消耗掉了他大部分的专注力，以至于让他连出行的目的都快要忘记。想了了一会才想起来：“……我担心你，野外一个人很不安全。”

　　即便是李初雪，那也是需要人常年跟在背后善后的，受过的伤更是不计其数。
　　而李初雪跑起野外来尚且有迹可循，总归就是长城附近。可裴谙就不一样了，陆潮之得知消息时，稍微想象了一下，然后发现根本想象不出来裴谙会把车开到什么地方去，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叫他心里瞬间很不舒服。

　　裴谙扬眉问他说：“你跟过来了就安全了？”
　　陆潮之点头：“我会想办法让你安全。”

　　裴谙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复。随即直接便笑开了。
　　陆潮之看上去是真的有些疲惫，唯有裴谙笑起来时他的表情能稍稍好上一些。裴谙倒也没有那么铁石心肠，他不再捉弄人了，只是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车门说：“下车吧，我不走了。”

　　“不走了？”
　　“不走了。”

　　*

　　裴谙此次出行，就是图一个新鲜刺激，图一个没有体验过。
　　寻到了这样的风景，还是在开了一天车的前提之下，自然不可能再走。露营的准备他已经提前做好，连自己的帐篷都给带了过来，可谓是万事俱备。

　　陆潮之同他则不大一样，他没有携带帐篷。
　　这倒不是因为他在出行前没有猜到以裴谙的性格，今晚很有可能会回不来。而是从根本上来说，陆潮之就不喜欢野外和露营。如果一定要在外边夜不归宿的话，他宁愿睡在自己熟悉的车里，这种感觉会叫他心安一些。

　　但让陆潮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裴谙不仅露营了，他选择的露营地点还近乎临崖- -虽说距离山崖还有一定距离，且有灌木遮挡。但却依旧掩盖不了它向前走几步便是嶙峋的山石，然后向下一滚便可以同万丈之下的青青草原来一个破碎接吻的事实。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陆潮之脑海里的每一本露营安全手册都在说着不赞成。

　　可裴谙看上去却是那么满意。
　　他向来喜欢与危险为伍，刺激和快.感在他那里好像永远都排在安全之前。总是愿意放纵自己去享受一切能带给他快乐的东西，连支个帐篷都是如此。

　　叫陆潮之不自觉便看失了神。
　　回想起方才一路上裴谙车开得快归快，但心情却特别好的样子。不自觉垂下眼眸，扫了他的帐篷四周一眼，随即径直走开。

　　等再回到裴谙身边时，带回了好几块沉甸甸的巨石。
　　替裴谙将帐篷的内外四角又重新压严实了一遍。

　　裴谙见状，倒也不拦着。
　　直到发现陆潮之压着压着，悄悄抬眸看了他两回，却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时，才主动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陆潮之停下动作抿了抿唇，不自觉偏移开了视线，问道：“你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动？”
　　谁睡觉的时候不动？裴谙下意识便想要反问这句话。然而在注意到陆潮之那乖乖垂下的眼皮，以及额角渗出的汗渍时，一下又有些心软，主动换了一个方式说：“会又怎样？不会又怎样？”

　　“不会的话这些石头就够了。”陆潮之低头摆弄着那些石头，研究着最牢固的搭建方法，声音低道：“会的话我晚上要多下车看看你。”
　　“多下车看看我？你不睡了？”他们今天才刚刚开了一整天的车。

　　陆潮之想了想说：“我可以定闹钟。”
　　这睡眠好的。裴谙扬眉说：“你也可以不管我。”

　　陆潮之看了他一眼，直接垂下眼睛继续摆弄那些石头去了。好像完全没打算考虑裴谙这个建议，一边感受着临崖的风，一边声音很低很低道：“我不能不管你。”
　　陆潮之一边说，一边用手背轻轻蹭掉了快滴落到眼睛上的汗。

　　他看着是真的有些累了。虽然开的都是相同的公里数，但是陆潮之这一路开车的心情同裴谙是完全不一样的，所消耗的精力自然也不可以相提并论。
　　可他即便是这样累，一路上对裴谙的行为有那样多的不理解，甚至是不赞成，到现在却也还是没有对裴谙流露出一丁点不耐烦的情绪，哪怕连想一想丢下他不管的可能都不愿意。好像就这样偷偷把一条道认到了死，对上面的困难与不易熟视无睹。

　　这小孩实在是太乖了。乖到裴谙都觉得无从下手。
　　他不知道他要怎么和陆潮之说，他们之间对于感情的定义，对于动情的方式，可能完全不是一码事。

　　就比如说现在，陆潮之动了心思之后，在一心一意的想要做一些对裴谙好的事情。他付诸行动，用脑思考，且轻易不去改变，桩桩件件都做得那样认真。
　　但裴谙被他招惹得心思也飘起来了之后，却从没想过要同样也做一些对陆潮之好的事情。他用身体思考，顺着陆潮之的话音和动作，看了他的手也看了他的汗，直冲着各种荷尔蒙信号去，反应就是这么直接。

　　等他自己察觉过来时，都忍不住想笑。可那样单纯的陆潮之却想招惹这样的他，怎么招惹？
　　裴谙上下打量了陆潮之片刻，随即往地上一坐，抬起眼眸来便半开玩笑道：“你确定你不能不管我？”

　　陆潮之已经将石头摆好了。他的手变脏了，尽可能不去碰到裴谙和那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睡袋，看了裴谙一眼，点头说：“对。”
　　“好。”裴谙说：“那我睡觉不安分，很不安分，你想怎么管？”

　　陆潮之一愣。随即耳尖倏地一下就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