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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5章 ...

  •   秦叔就这样在白言秋的面前缓缓倒下。
      “白教官……秦叔怕是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还年轻……这么年轻,不管怎么说都是中国的军人,记住,是中国的军人,中…”
      小梁的那发子弹,打穿了他的肺,白言秋这辈子都没有忘记,他为她挡下的子弹,和一个经历了多年战火的老人临死前对她的包容与期望。
      而顾知南的枪法比小梁好得多,被击中膝盖的小梁踉跄了一下扑倒在地下。
      他艰难的抬头看着愣住了的白言秋,苦涩的笑了一下“看来是注定的,你该活着,还是让我对得起你一回吧。教官姐姐。”
      语毕他抬手对准了自己的眉心,扣动扳机。白言秋没有听到枪响,她只听到子弹穿透血肉的声音。这两个人,用他们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平安。
      所幸未得事沧桑,此身匆匆。细品孟婆汤,来世路上硝烟尽,愿得一副人间烟火肠。
      “你没事吧,没事吧。”
      顾知南握住白言秋的肩膀,声音有点颤抖“他们说有人带你出了军区,这么晚了我就觉得不对劲,真是,这个通讯兵……”
      “他们……都死了。”
      前一分钟还为了前途而拼尽勇气用枪指着自己的教官,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再也没有思想没有恐惧的僵硬尸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她面前死去,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军统的训练是汗水和伤痛,但被子弹击穿的生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顾知南不说话,牵起她的手上了他的车。
      顾知南的两个手下将两具尸体拖到一边让出路来,一句话都不敢说低头开车回军区。一直回到白言秋的房间没有人再发一言。
      “小梁只有十五岁。”白言秋看着轻轻合上门的顾知南,兀自开口,“今年三月新进的兵,第一次见他在训练场上拿枪都不会拿,被别的教官训了之后哭着叫我教官姐姐。”
      顾知南手足无措地看着眼泪从她脸上落下来。“他只有十五岁啊,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
      顾知南走过去,一言不发,把她抱在怀里。“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再说,他只是个小兵。”
      白言秋不可置信的抬头瞪着他,他定定地看进她的眼睛“作为一个军人,他甚至没有选择把生命用在为党国尽忠上,不值得。”
      白言秋一把推开顾知南“怎么,为党国尽忠?你说的为党国尽忠是什么?打退外敌吗?”
      “日本人已经退了……”
      “对!外敌已经退了!我们还要为党国而死在内战战场上?那是对着同胞开火的战场,是拿枪指着中国人!”
      “白言秋你这是做什么?!”顾知南吓得去捂她的嘴“这里是军区,你说这话要受处分的!”
      “我说的不对吗?哪一句不是真的?小梁他不该死,不该死在今天,也不该死在屠杀同胞的阴影里,他应该回家去,好好的长大……”
      “你在说梦话,那个小兵,那个拿枪指着你的小混球,死了!”顾知南抓着她的肩膀,白皙的手背上冒出青筋。“他死在不该想要伤害你,这不关他是不是十五岁,你也不过十七,我不能允许你因为他遭受危险再受处分,听见了吗!”
      白言秋没说话,就那么看着第一次对她发火的顾知南,眼前开始模糊,清楚了一点,再次模糊。
      顾知南叹了口气,狠狠地把她搂紧,像是,差点失去了一般地拼尽全力,“今天本来我想要来带你出去庆祝,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地方我们待不久了,内战一触即发,要求死守南方。局长让我去接管苏州站,跟我走。”
      不是“你要跟我走吗”,也不是“你想不想跟我走。”
      而是“跟我走。”
      白言秋伸手环住他,太过了解,太过熟悉,言语已经都成了多余。朱笔黄砂算卜龟,雨遮月相轩辕颓,此身付卿未曾悔,两厢情愿,一世相随。
      几天后。
      “云锦!”我一手拖着行李一手压低帽檐快速地穿过纷纷向我看过来的人群,救命啊!白言秋的大嗓门,一会整个码头的人都要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说.......”我还没等开口数落她就被一把抓过去一顿蹂躏,冬日寒冷的空气中她的气息格外的温暖,“你可算回来了!”
      两年时间过得飞快,终于回到我日思夜想的这片土地的感觉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怎么你自己来的啊,知南哥呢?”
      “你个小没良心的!”她佯装柔弱的捧着心口后退一步,”我大老远的从军区来接你你就知道问他!这么多年的白饭白养你了!”
      我真是谢谢您喂我吃白饭.....
      “知南和局长在开会吧,最近战事布局上有一些变动人心惶惶的,他们也忙,最近忙的脚不沾地的,你一会见到就知道了。”
      白言秋在回去的车上握着我的手,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我看着她半低下去的侧脸好看的弧度,在窗外忙乱的城市飞闪而过的虚影中格外的清晰,她还是这样总是说着他们而不提一句自己的情况,不肯透漏一句自己的辛苦。
      我太了解她只好也不细问“我说,以后可怎么办?”
      “嗯?啊,大概要往南边转一些吧,知南说大概会去苏州,如果没有特殊安排的话我大概也会去,那样的话你也别在天津呆着了.....”
      “打住打住。”这个女人真是实打实的女教官,我长叹一口气,白言秋一脸不解的冲我咔吧着大眼睛。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我以后啊”我招招手凑到她耳边“我是管你叫嫂子啊,还是管顾知南叫姐夫啊?”
      然后我满意的看到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说的话飘着白烟“叫....叫....哎呀随你便!”再然后随着一声娇羞的“讨厌!”她羞涩的一巴掌拍在了我后背上,再就没然后了。
      “请进!”刚刚进屋把行李放下就响起了敲门声,我抻了抻受了重伤的后背。不用猜也知道是顾知南,两年不见他没怎么变,只是历练之后收敛了嬉皮笑脸,整理的中规中矩的肩章,漆黑发亮的军靴,整洁严谨的高级军装看起来似乎更适合他了,透着股气派。我看着两边的警卫兵恭敬地给他推开门,他在背着手沉稳的点头,白言秋在一脸望夫相的注视着他,我在憋笑。
      “装吧你就装大爷,看这些警卫兵把你还真是当成祖宗供着”
      “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顾知南嘴上这么说着也不跟我客气,把帽子一摘蹦到床上摇着腿“这么长时间没见上来就拆我台。”
      “您这台材料结构我实在是知根知底,要拆也不难。”
      “你这小没良心的.....”
      “说吧你俩是不是商量好了见面就说我是小没良心的,白言秋今天一见我也是这么个话儿。”一边说着一边把围巾摘下来挂在床头。
      “那倒没有。”顾知南一脸骄傲的揽过白言秋的肩膀,顺便用一种格外嫌弃的眼光打量着我“不用商量,我媳妇跟我本来就是一条心,不比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得得得,你们幸福你们厉害!我服了。哎呀随你便!”我模仿者言秋羞涩的语气怪声怪调的招呼着他。
      结果不用说,被她满屋子追着打,顾知南虽然不明情况就那么趴在一边捡乐。
      就像一滴水回到了井里一样,我又回到了他们身边,那么自然,好像我从没离开过一般。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所缺席的他们这两年的生命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我这滴水落下之后,依然平静的水面下变成了怎样的暗流汹涌。
      就像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半夜时白言秋起来出门去做了什么,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到的是窗外悉悉索索的北风还是她隐忍的哭声。
      但我一直清楚地记得第二天早上顾知南接到紧急调令的时候来找白言秋的焦急和兴奋,还有他听到那句斩钉截铁的“我不走”时的诧异和不安,军令的紧迫不容他多问。
      她关上门之后背靠着门低着头喘了很久之后对着我扯了下嘴角,我那时不明白但多年的绝对信任让我没有多问也没有反对,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眼泪从她脸上落下来,砸在木制地板的缝隙之中消失不见。我走到窗边看向楼下,屋外一地风雪之中他的黑色军装格外的显眼,他的声音直穿过北风挟卷的白雪,在一片迷茫之中喊着“言秋!等我!.....”
      吉普的发动声音就响了起来。我站在窗边回身看她,想问她最后那几个字她听见了没有,她走到我身边站定,过了很久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很久之后白言秋告诉我她当时并没有听全,只是不带犹豫地想好了无论如何一定会等他,一定会等到他们第一次分离的终点。
      那么我想大概只有我听到了,当时年少的他那被风雪和时间吹散的的承诺。
      那第一句仓促又坚定的“我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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