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越麟

5、第4章

　　“Have you guys heard that Japan surrendered?\"\"We got the news yesterday.\"
　　今天一天我和吴廷磊在学校里人们不断的从四面八方用兴奋的语气祝贺着“It\'s only a matter of time that peace come back to your country.\"
　　是么，日本已退，国共之战一触即发。不过，难得有好消息，便不去想以后了.我看着人们奔走相告欢欣雀跃，为遥远的地球的另一端所看到的希望之光而高呼和平的力量。和平，是用了多少牺牲换来的，即便如此，这和平之后，又将有什么样的动乱，前路茫茫，不过，应当与我无关了。
　　“国耻已雪，想跟他们出去庆祝吗？”吴廷磊今天也格外的精神焕发。
　　“真痛快，这八年的大战终于打完了。”他兴冲冲地揽过我，“正好我哥不在家，咱们今天便喝点酒好好庆祝一番。”
　　我不置可否，任由他的民族自豪感任意挥洒着张罗。
　　天黑了，我们在园子里架起那个小小的炉子，我不断的往火堆里添着柴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响好让我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突兀。
　　“廷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日本人败了。”我顿了顿，吸了口气“这样，我父母的仇就报了。”
　　吴廷磊烤着棉花糖的手停了停，我继续说下去“早就该告诉你们的，我其实不是局长的女儿，只是他……嗯,故人的遗孤而已，所以我也不是局长家的小姐，不过是个没了父母的野丫头，在军统里长大，从小学着打仗。可如今。”
　　我干笑了两声“你说好不好笑，他们结束了我正常的人生，而他们的人生结束时却与我毫不相干。”
　　火光映照下吴廷磊的脸琢磨不透，这个平日里整日没个正形的人一旦安静下来反而让我觉得不自在。
　　我伸手拿拨火棍戳了戳他面前的那块地“喂，吴少爷。”
　　他抬起头来“干吗？你装什么深沉。”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喜庆一点。“日本人投降了，这是大好事啊。我父母的仇也已经报了，真好。我今天也把我的事告诉你了，这事只有言秋知道呢，从今天起我也不该是你们家的世交了，还剩最后这半年我会另找……”
　　“另找什么？住处？出路？怎么你觉得当军统的小姐碍着你了？”吴廷磊的眼睛眯起来，“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只是因为你父亲？”
　　“那要怎么办呢，我当初捡回一条命就是因为他们把我从日本人的炸弹底下拖出来，如今日本人退了，我还在军统做什么！我还活着做什么！”
　　“你不过是个丫头！不是什么遗孤，也不是什么小姐。但你确实是个出色的军人。而且军统养起来的，国共之间必有一战。你欠的还多的是，别想先跑。”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没了话，我定定的看着他，我也没想到，吴廷磊，他那幅纤细的身躯里，是副军人的骨子。
　　还没等我说话，天上打起了雷，这地方常见的雷阵雨。
　　吴廷磊二话不说抓起我的手跑到院里的门廊下。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像是汹涌的河流从什么地方冲破了天际洗刷了所有空间。
　　吴廷磊把我揽进怀里他的声音沉沉的盖过了铺天盖地的雨声，“我在，哭吧。”
　　那天到最后我也没有哭，太久没有流过泪也就忘记了怎么哭了。我只是回抱着他，紧紧，紧紧地抱着，什么也不去想。
　　“今天这场雨下过之后，今天这个我就死了。明天，就是新的我了。”
　　那个下午，我们就这么在门廊下相拥而立，一片温和的沉寂，等一场雨过，等一个天晴，等对方说一句，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云锦，外敌已退，故仇已雪。今日我与知南往南山上香还愿，愿上天保佑许人间一段太平，游子早日归来。甚是想念，望尽早团聚。”想了想，又照常写上一句“见字如人。”
　　白言秋把笔停下，暖黄色的灯光透过她乌黑的长发在脸上拢上一层阴影，看不清表情。
　　良久，她对着墨迹未干的信纸叹了口气。早日归来吧，前路未卜，不如早日相见尽力相守，哪怕是一时贪欢呢。
　　“叩叩叩”
　　“请进。”
　　门开了，通信处小梁的探个头进来“白教官睡了吗？”
　　“还没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小梁是今年新进的通讯小兵，不过十五岁的小男孩细细瘦瘦的，平日里白言秋念着他年少失了双亲对他很是照顾，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局长叫您去一趟。”
　　“局长？”白言秋微微皱眉，已经八点多了，平时局长是不会这么晚叫她去的，此时军中正是局势错综复杂的时候。也许是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一层，她利索的披上风衣跟着小梁出了门。
　　等到车出了军区，白言秋开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司机秦叔在温城路口左转，这是去局长府上的近路，但是军中规定，夜间军车出行前往局长府上必须走温城路的军道。
　　白言秋怕小梁是新兵不懂，扭头看向后座的小梁“我说……”
　　下一秒她愣住了。
　　后座上，小梁那细瘦的手腕，颤颤巍巍地握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随着汽车的颠簸而不停晃动，但始终对着她的头。“转回去，朝前看。”
　　白言秋咬了咬牙，只好转回去。
　　车在离局长家还有半里的地方停住了，小梁用枪顶着白言秋下了车。他毕竟年龄小，双手拿枪也止不住的抖。
　　秦叔很明显也吓住了，“小……小梁同志，你叫我开车出来我得把白教官好好的带回去。你把那枪放下有话……”
　　“你闭嘴！”小梁大喊。“你知道什么！她是□□！”
　　白言秋睁大了眼睛“小梁你在瞎说什么，我是军统的人，不仅如此，我还是你的教官。你看看你手抖的，我怎么教你拿枪的？”
　　白言秋尽量维持着镇定。“把枪放下，军人第一条要绝对服从上级命令。我命令你把枪放下。”
　　小梁明显犹豫了，但他又摇了摇头“我的上级不是你，上级的指示是消灭□□是大功，能让我变成少校。”似乎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他的枪步步向她逼近。白言秋从他的话里听出来问题，“他有上级？是军统的人？难道军统已经有人知道了？看来军统已经有人有所察觉，不可轻举妄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上级是谁，让他直接跟我谈。小梁。”她放缓了声音，“你要是想杀我，完全可以让秦叔把车开到偏僻的地方解决我，但是你却把车停在里局长家这么近的路上，你是在等军统的车经过抓住我你就不用亲手开枪了对吧。”
　　小梁一愣，手抖的更厉害了“哼，少……自作聪明了”
　　“那你开枪。”白言秋说着走近他“你开枪，往这打。”她抬手指指自己的眉心。
　　“我当时怎么教你的，你总打不准还哭鼻子呢。”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慢慢走近他。她满意地看着他愈发慌乱的神情，心里打算着下他的枪。
　　这时随着车的引擎声，强光照亮了整条车道“言秋！”顾知南的声音在这一片剑拔驽张的低气压下格外焦急。
　　白言秋一下慌了，他怎么来了，这下更乱了，万一小梁……不行。她动作迅捷几步上前想要抢过他的枪。
　　“别过来！”一片混乱中，两声枪响，两人倒地,一时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