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逝》莫曰此时

14、那时年纪小（13）

　　绝缘皮的味道充斥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很刺鼻。

　　今天见面的时候，昨天那一页已经翻过了，大家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静静地站在一起，看别人唱着他们的歌，低声讨论着，唯一不同的是，心头有个小小的黑色洞口，在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中，慢慢扩散着，覆盖着鲜红的曾经。真的不一样了呢，在彼此的呼吸声中听出了，我们都不能继续走下去了。

　　颜宇很忙碌，他忙碌着每一个人的问题，微笑着一遍又一遍地讲解着，浅黄色的衣角牵着全世界的阳光。若你是太阳，我就是看着你的一朵葵花，在自己的生命里，永远地用四十五度角仰望着你，即使知道每天有无数朵花明明灭灭只为你，却依然不会放弃。每一个漫长的夜，梦里全都是你，孤独的时候，就数着你给我的每一束光，想象着这些被分享的美好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的，然后就满足了，有了继续仰望的坚定。如果有一天，太多企盼的目光让你为难了，又或者你承受不了那么多的坚守，我会自觉离开，让每一片花瓣凋零，最后收起我一直仰望的目光。我的离开会很快的，因为我害怕一念之间就会动摇了信念，害怕舍不得离开你投射的温暖。我想我离开的时候也会微笑，因为这一生，始终活在你的光芒下，那微笑，载着此生最美，即使你不会知道，但是我会记得，这一生，都为你坚守着。

　　“姐，你盯着颜宇十分钟了。”尹赫一脸挪揄坏笑。

　　“走开，顺便帮我拿水杯。”我一把推开了他，低头，不知道他如果不离开的话，下一句应该说什么好。

　　看着尹赫三十九码的运动鞋在乱七八糟的线圈起的一小片一小片空地轻盈跳跃，感觉生活就像是一场喜剧，没有感动的戏份，便成了闹剧。他在一堆书包里翻着我的，可能这比较难，我的书包不显眼，同我这个人一样。他低着头翻了好久，然后抓着两个书包，用口型问我：

　　“姐，哪个是你的？”

　　可惜他高估了我的意会能力，我是近视眼，为了躲避爸妈唠叨一直没有配眼镜，现在只能看清楚他的大致方位，面部表情完全一片模糊。

　　“什么？”

　　“哪个是你的？”

　　“……”

　　“哎呀，到底哪个是你的啊！”

　　最后这句说的最大声，几乎声嘶力竭。但是有时候就这么巧合，他们的一首歌刚好停止，就剩下尹赫一个人闭着眼睛提着书包喊着话，好像我们中间隔着太平洋，可是我们之间只有几步之遥，几步之遥而已。

　　“右手边那个……”我指了指自己的书包。他掏出水杯，踮起脚尖跳过我这边，目光一直看着地板，面不改色，倒是我，替他尴尬的不得了。

　　“什么啊，一点默契都没有……”芮睿在旁边说着风凉话，我真想用哥俩好粘住他的嘴，让他一边享受着不能说话的痛苦，一边享受着他最讨厌的味道，饿一顿然后让他亲眼看着我吃饭，一直到内心的歉疚不用言语也能传达到我这里为止，是的，这就是惩罚芮睿的最好方法，没有什么能比这对他更狠的了。尹赫明显没我想得多，掐着芮睿的脖子就拉出门外了，腥风血雨来形容有点血腥了，天昏地暗，惨无人道吧……

　　我捧着水杯坐在窗边，看着他们摆弄着音箱。颜宇走过来坐在了我的旁边。

　　“渴死了，要喝水。”我看着他的脸，竟然递上了手中的水杯。我的水杯从来都是刻着个人专属的，关系不太好的人碰都不让碰，现在却有人捧着它，心安理得地喝着水，他的确应该心安理得，是我递给他的。多啦Ａ梦笑在阳光下笑得夸张，洁白整齐的牙齿几乎能反射出光了。

　　尹赫回来时候看见颜宇拿着我的水杯在喝，跳起来想要吼叫的样子。

　　“尹赫打完芮睿了？今天天气好好哦，你看架子鼓空出来了，赶紧去抢吧……”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以前有一次发现有人动了我的水杯之后，我恶狠狠地把水杯扔了，并且更加狠地说了一句，谁要敢再用我的水杯，我就在里面高浓度硫酸，亲眼看他喝下去，然后用芮睿桌洞里放了不知道多久的点心埋掉。并且立上碑，刻上此君因用孟熙水杯而死，望后人以此为戒。尹赫一定是想起了这件事请，我看着正认真听着歌的颜宇不敢肯定他听到这个的诅咒，会不会喷刚才喝进去的水。原来我说一些话的时候，真的很没远见。

　　我们一直等到最后，才等到排练的机会。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我有点儿犯愁。

　　“过一遍我看看。”颜宇低头摆弄着吉他，几缕头发贴在额头上。这首最熟悉的歌，这段最熟悉前奏，此刻却咋我心中变得无比陌生，在无比长的一条路上，与我的方向背道而驰，影子越来越恍惚。在该唱的时候，我竟然忘记了要唱，呆在原地。

　　“停。”

　　我就知道颜宇会听出来，按照套路来说，下一句：“哎，主唱你怎么回事啊？”

　　“哎，吉他你这个和弦怎么回事啊？”

　　吉他大哥一脸茫然。

　　“再来一遍。”

　　我一直斜着脸看着他，他头也没抬，奇怪。这一次，不敢再跑神了。

　　“总体来说还不错，但是还需要继续磨合……”

　　音乐声一遍又一遍响起，我不记得唱了多少遍，只记得每一次过门的时候，我都小心翼翼的，害怕误过了那个节拍。

　　“晚了，回吧。”

　　这一次，我一出门就和他们说了再见，从相反的方向，那条近路回家。

　　“你不是从那边走么？”颜宇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我好像听见了回音，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我背后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起来了。

　　“你不是也从那边走么？”

　　“臭丫头回答我问题！”

　　“看，我家住那边啊。”

　　“那你每天绕那么远干什么啊？”

　　“锻炼身体可不可以啊……”

　　“……”

　　他的车子马达嗡嗡地响着，每一次加速的时候，都要再听一下，为了跟上我单车的慢速度。

　　“颜宇。”

　　“嗯。”

　　“我喜欢你呢。”

　　他突然停下了，我没听，继续朝家的方向骑着。

　　“孟熙同学，你说什么？”他追上来问。

　　“哎呀没听见就算了。……你怎么从这边走啊。”

　　“重复刚才说的话，我告诉你原因。”

　　“‘哎呀没听见就算了’，我重复了，你说吧！”

　　“孟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