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琴璋

12、第 12 章

　　来人含笑靠近，宁忻跟他寒暄了几句，就抓起车钥匙说：“洋洋妈还在家里等着，要赶回去接她，远庭你跟愫愫先聊，我先失陪，下回吃饭我请，对不住啦。”

　　高远庭笑道：“怎么跟我还见外呢？你忙你的，愫愫跟我又不是外人，你放心。”

　　宁忻拖着洋洋快速离开餐厅，一张四人桌现在只坐着两个人。高远庭给宁愫倒水，“愫愫毕业后一直在锦城吧？听说你开了家画廊？我记得你成绩挺好的，读研了吗？”

　　“没，大学毕业就出来了，开个小店勉强糊口，远庭哥，我哥把你叫出来，耽误你的事了吧，我替他跟你赔个不是。”虽然如坐针毡，但总不好不礼貌掉头就走。

　　高远庭笑说：“现在竞争挺激烈的，像我们单位，招聘最低门槛也得是硕士。你这么聪明，不读书可惜了，我认识几个大学老师，你若是想读研，我可以找他们问问，帮你选个容易考的专业。等毕了业出来，相当于又镀了层金，找个正式工作也容易，比做小本买卖强多了，你说呢？”

　　“远庭哥费心了。”宁愫尽量维持脸上礼貌的笑，“我哪是读研那块料啊，再说，我都多大了，再进学校也不合适。”

　　“活到老学到老嘛。”他手握金属小勺子搅动杯子里的咖啡，“女孩子考个硕士博士，挺好的，毕业后再找找关系留校教个书，安安稳稳一辈子。”

　　他偷偷瞥她一眼，对她依旧漂亮的脸蛋很是满意，他脸色微微泛红，充满暗示意味地说，“再说，读研也能结婚生小孩，不耽误什么。”

　　“是。”宁愫边苦笑，边从包里摸出手机，“真不巧，远庭哥，我朋友出了点事，我得赶紧过去一趟，你看……要不这餐我请吧，我哥把你麻烦出来，都没好好陪你说会话，真是不好意思，服务员！”

　　她直接招手喊了服务生，高远庭脸色通红，嘴唇嗫喏想说些挽留的话又怕宁愫不肯留下，他是个自尊心挺强的人。

　　宁愫凭单手争赢了买单权，跟高远庭互留电话后，急匆匆奔出餐厅。

　　她召了辆的士，坐上后排座位就给韩宸发消息，“老韩，我太惨了。大龄，低学历，没正式工作，怪不得我妈为我愁白了头。”

　　过了许久，韩宸懒洋洋的声音才从电话里传出来，“你才知道？这下明白为什么我不赞成你跟杨浚了吧？你需要一个像姓萧的一样有能力有地位的男人，这才能实现阶级跃升，你未来的孩子才不会随你蹲在你那间小破公寓里，为买不起跟同学同款的名牌书包而哭泣。”

　　“滚滚滚。”她打开车窗，让冰凉的风吹进来，低声继续说道，“以后你不用担心了，我跟杨浚完了。”

　　“你说啥？”韩宸夸张地尖叫了一声，“你俩分了？你舍得那小白脸？快跟我说说，咋回事，让我跟着高兴高兴。”

　　宁愫淡淡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嗯，分开有几天了，他应该也放下了，我们没再联系。”

　　韩宸唏嘘地说：“哎，可惜他那身漂亮的腱子肉了，倒是挺帅一男的。你俩也真是孽缘，那天给你介绍的人里，有一个是他小学同学，说是他离家出走身无分文，投奔同学来的，那天就顺便带他一起玩去了，哪想到他就这么勾搭上了你。行了，分手就分手了，你总不能养他一辈子吧？就你家那点家底，也经不起你这么浪。”

　　“他没花过我的钱。”宁愫说，“你别这么说他，我俩就是没缘分，不是他不好。唉，就这样吧。”她给杨浚发过红包转过账，他笑嘻嘻说被她包养了，可钱他一分没收，虽然无缘在一起，但她不想杨浚的名声在她朋友那里蒙了尘。

　　“好了好了，我也是开玩笑嘛。现在你又孤家寡人了，要不要考虑一下周慕然，我可听说，最近有个小网红正撩他呢。”

　　宁愫叹了口气，“你省省吧姐姐，我忙着开店做生意呢。”

　　挂了电话，车子已经驶到天美附近，她喊司机停车，原想回家偷个懒，可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己的书咖。

　　店面里萦绕着墨纸和咖啡豆的混合香气，加上甜品的清甜味，泡在里面，人格外的放松、舒适，她每次沉浸在此，就会忘记时间，忘却哀伤。

　　楼下某牌子的手机今天新发布，商场里排成长龙，人群把通道挤得水泄不通，书咖里也挤满了来看书打发时间的人。这些人往往都不见得会买上一本，但店里有人气总比冷冷清清的更令宁愫安心。

　　“两杯柠檬水，四杯咖啡，不加糖，里面还有座位吗？”悦耳的女声引起宁愫的注意，她朝声源望去，见是个穿紧身运动装，身材曼妙的女人，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穿着统一的黑色短袖运动服，上面的logo写着“尖峰”字样，是同楼层的健身房教练？

　　宁愫见座位上都已经有人了，但不想放弃这么多的顾客，她去后面看书区转了一圈，走回来含笑说，“里面有个圆形沙发，我跟那里看书的顾客说了，他愿意换个位置，你们随我来吧。”

　　把人引到最里面的漫画区，纯白圆形沙发勉强可以坐下四个身材健硕的健身教练。女教练笑容甜甜地说：“谢谢小姐姐了。”

　　话音刚落，有人便朝门外挥挥手，“杨浚，这边！”

　　宁愫心中猛地一震。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千千万，不见得这位就一定是她认识的那个。可她虽然没有回过头去，心里却莫名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忐忑窒闷。

　　“k哥。”一个沉沉的，没什么精神的男音，在宁愫身后头顶响起。

　　她下意识地想逃开，虽然他们之间没纠缠没拖欠什么都没有，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把自己隐藏起来。

　　杨浚进门时就已经从背影认出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女人。

　　他肩上吊着双肩包，步子迈得很慢。

　　一步一步，故意到她身边才开口喊人。

　　他清楚看到，女人听到他声音时，肩膀明显的颤了颤。

　　三四天没见，他忍着快要决堤的思念，狠下心没有联系她。

　　他为了这次重逢，到处拜托人，不知参加了多少他以为她可能出现的聚会，他经常会在公寓附近打转，每天流连在她楼下流连到半夜才走。

　　他在忍耐，也是在考验自己，到底能不能放弃这个狠心无情的女人。

　　重逢来得突然，双方都没心理准备。但见到她的这刻，杨浚多天来积攒的愤懑和委屈，瞬间就被疗愈了。

　　取而代之的是终于能看到她的欣喜。

　　“您的饮料来了。”小敏端着托盘走过来，宁愫趁此缓和心情，含笑说，“我再替你们找个椅子过来。”

　　多了一个大块头的杨浚，沙发就不够坐了。

　　她飞快越过那个一米八八的大男孩，穿过书廊去了水吧后面的备货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发烫，心跳加速，慌乱成这样。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在角落里找了张折叠椅，一回头，发觉帘子被人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门边。

　　“这里是顾客止步的。”她出言提醒，一手拎着椅子，快步朝外走。

　　杨浚移动身体，把窄门全然堵住，宁愫走得太快，就这么一头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肌。

　　她倒退两步，仰头看着他道：“你干什么？”

　　“给我吧。”他摊开手说，“你一只手不好拿。”

　　又笑嘻嘻地加了句，“粗重活我替你干。”

　　外面顾客众多，店员随时可能进来，宁愫不想在这时候跟他纠缠，她把椅子递过去，冷淡地说：“那谢谢了。”

　　杨浚一手勾住椅子，一手扶着门框，“你怎么在这？这店是你的？”

　　宁愫点点头，朝外扬扬下巴，“不好意思，外面还有顾客。”

　　意思是催他快点走，别挡路。

　　杨浚笑了笑，倒是没为难她。

　　他搬着椅子去到圆沙发区，含笑说：“今天我请，要不要看书，买点小东西？”

　　那女教练惊讶地说：“杨浚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刚才问你你还说不想来呢。”

　　杨浚回头看了眼正在埋头装忙的宁愫，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刚才哪知道这店里这么多漂亮小姐姐啊？你早说这儿有美女，我早就来了。”

　　男人们都笑了起来，打趣他，“看不出来啊，杨浚，前天刚来的时候，你一本正经的，也不爱说话，原来不是你性格闷，是咱们尖峰健身房美女太少的原因。”

　　他们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宁愫却在电脑前思索，杨浚穿着尖峰的制服，难道他现在在这里兼职？那以后岂不是经常要遇上他？她最不喜欢分手后藕断丝连，黏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干脆。

　　十点钟，天美广场打烊的时间到了，宁愫点好库存，慢吞吞地走出员工通道。

　　路灯下，一个高高的人影单手插袋在那玩手机。

　　她脚步加快，想趁他没察觉时溜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喂”。

　　她不想理他，加紧了步子。杨浚大步跟上，扯住她没受伤的那只胳膊。

　　“那天我跟一女的来书咖，你是不是看见了？”

　　他本就是个聪明的人，前后一联系就明白过来她为什么突然说分手。

　　宁愫不搭理他，继续朝前走。杨浚跟在她身边，凶巴巴的说，“有什么事你不能直接问我吗？哦，看见我跟女的在一起就觉得我变心出轨了？回来时看见那盒套你是觉得我是为了跟别人用才买的？”

　　他骂道：“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要不咱去医院看看？那套都没拆封，我在楼下刚买的。吃避孕药对身体不好，我他妈是心疼你，我宁愿自己戴套，你干嘛呀，二话不说就给我定死罪？”

　　宁愫心里乱糟糟的，她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杨浚又说：“那女的是我妹。我爸在外头跟小老婆生的，我亲妹！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啥毛病？我俩那剑拔弩张的劲儿，看起来像出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