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未及殇别离》心偌湘兮

5、第五章

　　重回故土的我，依然要面对失业、失意，又无处安身的窘迫，父亲留下的老房子，我没有勇气回去居住。

　　我害怕面对那残垣的断壁和满目的凋零，每每想到那印在记忆中的残景，内心就会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若是见到父亲生前用过的那些东西，我必定会难过的留下泪水。

　　几经辗转，我在位于镇子边缘的棚户内，找到一处租金廉价的小房子。

　　房东是个极为爽快的人，毫不隐晦的告诉我，他在一个不错的小区里，另购置了一套房子，眼下这座宅子是一直空着的，现在只象征性的收取一点点租金。希望我能住进来，房子也好有个人来照看！

　　房子的确很小，但一年八百块的租金，确十分难得。极其适合手头拮据，又潦倒窘迫的我，这是难得一遇的好事情，我毫不犹豫一次性支付了整年的房租，提着两只行李箱住了进去。

　　活了二十几个年头，独自生活还是头一次。又恰逢新春佳节，我把房间做了简单的布置，到杂货店买来切菜用的刀子，烹饪用的炊具，吃饭用的碗筷。又另外购置了水桶、扫把、拖布、可移动的电源插座，还有一些零散琐碎的物件，这些看似不入眼的东西，在日常生活中，是一样都不能少的。

　　没有可口的佳肴，没有亲人的笑语，只有飘入屋子里的一缕阳光，照在昏暗却又年轻的生命上，“新年”就这样悄悄的滑了过去！

　　春节过后，我不能再过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了，必须找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在“D”市呆了半年之久，耗费了太多的积蓄，又租下这座房子。

　　虽然我竭尽全力，将日常的花消省了又省，但存折上的数字，还是在以百位数的速度，飞快锐减。“坐吃山空”的压力不可小觑，在镇子里游荡了几天，发现几家初具规模的制衣厂，我暗自盘算，若能在那里，谋一份打板的差事，那一定是极好的。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用在这里，恰如其分。“否”极泰来的我，终于在距离房子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企盼已久的工作。

　　进厂面试的时候，我并不具有任何信心。求职路上经历了太多的坎坷，让我变得脆弱而又敏感。还好工厂主管很有耐心，他拉过一把椅子，请我先坐下，又将我带过去的简历，通篇阅览一番，略显迟疑的告诉我。

　　工厂样品室那边，有一份样板辅助的工作，但是薪酬很低，一个月只有六百块钱，一直空着没人来做，你若不嫌弃，可以考虑一下！

　　我十分欣喜，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没问题，我愿做！”

　　求职路上多次碰壁，受尽了白眼与冷落，我清楚的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我也确信这是命运的转折，所以倍加珍惜。回到小屋，激动地几乎一夜未眠，天色微眀便早早的跑过去上班了。

　　“样板助理”名字虽然好听，其实是一份费力又不讨好的苦差事。在当时服装CAD制版软件和大型喷墨打印机，还属于相当新鲜的事物，处于发展前沿的大城市，都未能做到推广普及，就别说这种乡镇级别的民营企了。

　　工厂里的样板师傅，制版时都是手握细细的自动铅笔，一点一线慢慢将服装样板绘制出来。每天的工作量，都异常巨大。因此“样板助理”，才应运而生。

　　“助理”的工作是将样板师画好的纸样，毫厘不差的描画在厚厚实实的硬纸板上。

　　连同纸样上的数字、文字、标记符号，都要一个不落的复制下来，否则便是疏漏，一旦发生了差错，延误了车间生产，便是工作失。轻则会被技术主管叫去训斥一顿，重则直接开除走人了。

　　除了要一丝不苟的照图描绘外，“助理”还要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将硬纸板一片一片的剪下来，然后认真核实裁片数量，最后才能将工工整整的生产样板，送入昼夜亮灯，设备轰鸣的制衣车间。

　　做完了这些还不能算作彻底结束，车间在后续的生产过程中，硬纸板一旦出现了变型或是丢失，“样板助理”都要及时的给予替换和补充。

　　但工厂里面的人却只会尊重样板师傅，“样板助理”做为样板师傅的得力“助手”却很少得到人们的认可。在多数人的眼中，“样板助理”是一份缺乏技术含量的简单工作，说的再贴切点，应该称之为“人肉复印机”。

　　所以“样板助理”的工资也就少得的可怜了，还不及打板师傅的三分之一，但我认为“样板助理”绝对是一份“智者不屑做，愚者做不来的”苦差事儿！

　　但这也是破茧成蝶，升格为“师”的必由之路，但凡与技术有所关联的工作，除了自身要具备一点天份以外，余下的便是将日常工作中的经验认真积累，需要长时间的隐忍和煎熬，只有如此才能学有所成。没有任何捷径可以寻！

　　六百块的月薪虽然微薄，但我依然乐观，精打细算着过活。工作一年下来，居然也添置上了“樱花”洗衣机和“格兰仕”波炉。

　　洗衣机一直以来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租的这座房子是没有院子的，洗好的衣服只能挂在屋子里面，晾干的速度慢的出奇，而且还有异味。

　　即便是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用了极大的臂力去拧干，但挂在晾衣绳上没多久，水还是会有延着袖口、裤管不停向下滴，真是没完没了。

　　若是寒冬季节，就会更加麻烦，衣服直接冻成一坨，硬邦邦的像条咸鱼，垂在那里，掰也掰不动。所以说将钱积攒下来，去买台双缸洗衣机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制衣工厂中午休息的时间很短，我还要返回出租屋吃午饭，一来一回要耗费不少时间，一台加热迅捷的微波炉也是不可缺少的。

　　添置了两件宝贝，我自己也感到有些惊讶，要从那样微薄的工资里，挤出一些钱来购置电器，是件相当不可以思议的事情呢。

　　尽管每天的工作，总是忙忙碌碌，却是在做着完全相同的事情。时光在日升与月潜里不断更迭。

　　一年光阴，倏然过去，我在工作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不再是毛手毛脚，错误百出的实习员工，变成认真踏实、值得信赖的后起之秀。

　　制衣厂想要在快速变化的市场中生存，就必须提高样品室新产品的开发速度，为此工厂的老板还特地去了南方地区考察学习，很快便把服装绘图设备和打板软件引入了工厂。

　　快捷高效的CAD绘图，凭借自身无可代替的强大实力，大踏步的跨入了北方地区。

　　当叉车将那只装有绘图设备的木质包装箱，从物流车的货柜里，小心翼翼的取下来，又小心翼翼的放在地面上的时候，样品室里从业多年的老师傅们都好奇的围在周围看个不停，在木箱被撬开的那一刻，人们都愣住了。

　　大家无论如何也搞不清，这个两米多长的铁家伙，是怎么纤毫不差的将服装样板画在纸上的。

　　从手工制版过渡到电脑制版，首先要学会使用绘图软件。在“D”市学习的时候，要想接触到CAD技术，可是要支付高昂的学费，如今有机会能免费学习了。

　　老板为了尽快实现技术转型，还亲自草拟了一则通告：

　　“对于技术室此次技术革新，是以打破传统，打破常规为原则，不论资历，不看年龄，也不分主辅，大家一视同仁，共同参与到服装CAD的学习中去”。好一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通告！

　　由于资历尚浅，一直以来，我都没机会参与新样品的开发工作，但通过平时的耳渎目染以及潜心琢磨，我掌握了很多手工打板的实用技巧。

　　又恰逢此次技改革新的机遇，以往的老师傅与我站到了同一起跑线上，迎接新技术带来的困难与挑战。

　　我有决心逆袭他们，我也希望通过此次革新，能够大幅度的缩小与他们之间的差距。也盼望有一天，工厂里的人能高看我一眼，也称我一声“样板师傅”。

　　我对电脑一直都怀有莫名的好感，但电脑对于我来说，又是那么的陌生。我的同龄人，通常都会在空闲的时候，逛逛网吧，打打网游什么的。

　　但我对网吧一直都怀有极大的抵触，总感觉那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易惹是非，非君子立足之处，印象中只去过两次，都是查询去关于IT学校的事情。

　　为了能尽快掌握打板软件，单位内的老师傅们都不甘落伍，纷纷自掏腰包买了台式电脑回家，下班回家后，也要手握鼠标反复练习。

　　我担心从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狠了狠心，决定再次动用屈指可数的积蓄购买一台电脑。

　　镇子里贩卖电脑的铺子，大大小小的算下来，一共有六户，我都一个不落的登门拜访过。可笑的是那时的我，对电脑的硬件配置还是一窍不通，居然沿用挑选传统家电的方法，来评测一台电脑的性价比。

　　看了一圈，总感觉台式机的体积太重，价钱也不便宜，样子又十分古板。时尚小巧，便于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成了我的心头最爱。

　　每次看到展开屏幕放置于电脑展台上的笔记本，那轻轻盈盈的样子，很像盛夏时节，展翅点水的蜻蜓。

　　我像着了魔一般，每天的思绪都围绕着notebook转个不停。通过一周的思考，我最终决定，买那台纯黑色的“海尔”A600十四寸商务本。

　　我喜欢A600简洁流畅的外形，A壳上面镂刻着颇具艺术感的纤细格纹，纯黑色的磨砂外壳，看上去也很稳重，所有的一切都近似于完美，三千多块的价格在预算之内。挑选的过程固然令人劳力，但购买的过程却是异常的快速简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如同去市场买了颗白菜似的。

　　电脑店主，帮我包好电脑，我手提着薄薄的硬纸箱，游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有一种如坠云雾般的错觉，仿佛一切都不太真实，从此以后我也成为拥有笔记本的IT精英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这台得心应手的电脑，我学起CAD软件，如行云流水一般。

　　一个月下来，绘图软件的基本用法，我掌握了八九分。由于工作方式的改变，工厂也不再继续保留样板助理，换做“一人一款”，负责到底的工作方式。

　　我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这是严峻的考验也是重大的转机，是一次凤凰涅槃般的重生。

　　倘若能够顶住压力，把握机会我定会化茧成蝶，成为真真正正的CAD样板师了。

　　我运用学校讲授的理论知识，结合服装公司提供的技术资料，再以实际生产为重要依托，总结出适合自己的打板技法。

　　有了事半功倍的软件，我有百倍的信心，千倍的勇气，我相信前途的光明，并不遥远，但是要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向前走！

　　机遇是留给意志坚定的人，我凭借坚韧不拔的精神和刻苦钻研的执着，通过了各种各样的严峻考验，终于成为一名技术合格的服装CAD打板技师。

　　技术科长也高度认可了我的工作表现，并积极得帮我提交涨薪申请。

　　私营企业是技术人才，可以奋斗的一方热土，是付出必有回报的良田！我的涨薪申请很快就通过了工厂审核，我的工资提升到我从未奢望过的层次。

　　看到自己的付出，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我欢喜的不得了。正是有了这份丰厚，稳定的工资收入，才让我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凭借一己之力，去实现贷款买房的夙愿。

　　只是当下的我依旧住在房租廉价，又脏乱的棚户区里。可能是住得久了，我也慢慢习惯了房子周边的环境，甚至对那污水横流的垃圾场，也认为，那是生活中的组成部分，存在的理由，也变得无可厚非。

　　下了班，我除了洗衣、做饭、整理房间，余下的时间都花在了电脑身上。

　　作为一名不折不扣的宅男，我越来越感觉，电脑是一件极好极好的东西，简直就是上帝的灵魂支配了智者之手，创造出来的杰作。能做万千之事，能解众生烦忧。

　　我可以用电脑来玩游戏、看电影、读电子书、听音乐。真是体会多多，其乐无穷！但最大的遗憾：我还没有宽带，不能上网冲浪。

　　素日一向节俭，所以我对服务性质的网络消费，总会感觉费用虚高，得不偿失。

　　委身寡居在混乱不堪的棚户区内，目的是为了省钱，但将省下来的钱，花在宽带服务上，这与我的初衷背道而驰，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单位里也能接触到网络，于是我买了一个U盘，将喜欢的东西下载下来，存在盘里，带回家里。

　　尽管有些麻烦，但总比去网吧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