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昼白夜明

5、chapter:05

　　梁希的公司今晚在西街club有场时尚酒会，程露是被好友硬拉过来玩的，美其名曰为她排解工作的苦闷。

　　十分感谢。
　　但工作对于程露而言，并不苦闷。

　　更何况，身边还有自从她坐下起，就不断围拢过来、或直白或隐晦地表达出“富婆姐姐，我不想努力了”的各类小帅哥们，小小年纪、举止油腻，一一应付过去，更让她感到头疼。

　　婉拒走第二十九个来要微信的小弟弟，程露对这场毫无营养的酒会的耐心，终于消耗到极致。
　　抬手召来个服务生，让给人群中左右逢源的梁希带句话，她正打算先离开，却见club内场入口传来些许骚动。

　　是位姗姗来迟的女演员，十几个保安开道，阵势很足。

　　程露对这位女士有点印象，印象全都来自于微博，神奇的是她只偶尔上微博，但总能在热搜上看到这位女士。

　　上次是：徐思颖神仙素颜。
　　上上次是：徐思颖艳压全场。
　　再上上次是：徐思颖《雪盲》演技炸裂！

　　嗯……演技炸不炸裂不好说，反正这出场阵势挺炸裂的。

　　人是公司总监leo请来的，但梁希不肯给徐思颖面子，看她出现就从人群里出来，连招呼都不肯跟她打。

　　程露听梁希吐槽过，这位徐小姐之前耍大牌放过她鸽子，做公益捐款，声响搞得轰轰烈烈，最后也就拉了两车书包拍照了事。
　　名声满堂彩，但人品太差。

　　看梁希狠心抛下她那一堆小狗狗，摇曳走过来拿包，程露靠着围栏笑，“怎么，今晚打算吃素，不是说孤枕难眠吗？”

　　“天天吃肉也腻啊！”梁希很不雅地翻个白眼，“而且我可不想明天出现在热搜小天后的照片里，当她的艳压背景板！”

　　“梁大主编！”

　　真是烦什么来什么，梁希听见那甜到发腻的声音，就对程露摆出个暴躁的表情，深吸口气转过去，她脸上皮笑肉不笑，看着走过来的漂亮女演员，声音同样教人腻得发慌。

　　“是思颖啊……”

　　那是神仙打架，程露不想掺和，缺德的靠着栏杆，就看梁希好似被逼良为昌的黄花闺女，到底被徐思颖和leo左右招呼着，去拍了张“艳压预定”大合照。

　　出去的路上梁希吐槽不断，她喝了不少酒，程露干脆送她回家。

　　坐上车，梁希接了个总监leo的电话，挂断后义愤填膺，“靠，不该走了！”

　　“怎么了？”

　　“你不知道，那热搜小天后最近到处打听沈时白，今天就是因为听leo说沈时白答应待会儿来露个面，她才推了个临时通告过来的。”

　　沈时白不是在京市吗？

　　程露还以为多大的事，忍住没问，专心开车，“看来沈时白在你们圈子里也很抢手嘛。”

　　“那是呀！”梁希煞有其事，“他那副样子有多招蜂引蝶你是见过的，当心，既然打算跟他联姻，你得提前跟他约法三章，别教他回头在你脑袋上，开辟出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来！”

　　程露古怪蹙眉，但笑不语。

　　鉴于有过被带环保帽的前车之鉴，梁希恨铁不成钢地敦促她，“你上点心吧！要是将来再被人骑在你头上跑马，我可一辈子鄙视你，这回尤其还是徐思颖，就当替我出口气，你也得把沈时白拿下，不能便宜了她！”

　　“要不咱们现在回去？”梁希煞有其事地提议。

　　程露：？？？
　　程露拒绝：“回去做什么？”

　　梁希的八卦之心正熊熊燃烧，忙想继续追问她与沈时白的最新进展，就听程露的包里振动了两下。

　　她在开车，梁希自然拉包拿出手机，密码是程露生日，解锁屏幕后点开是封邮件通知，发件人：沈时白。

　　“嗬，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沈时白给你发邮件做什么？”

　　那自然是程露先前提出的几项问题，与有关联姻的详细条款，这男人好几天都没有回，临到疑似回来才总算有了动静。

　　程露等回信时甚至一度考虑，要不要再次拨通他的电话，商议修改部分苛刻条款。

　　但最后还是没有，长时间的谈判经验与直觉不允许她这么做，联姻是笔生意，双方提出条件后等待的时刻就是博弈，没有在谈判桌上先自乱阵脚的道理。
　　虽然对方开出的条件，的确很让人心动。

　　程露开车时，梁希已经眯着眼睛将邮件内容念出来，“附加：夫妻关系存续期间，双方须自愿保持对合作伴侣的忠诚。”

　　念完，梁希满头问号，“他的邮件就这一句，你们都谈到这地步了？进度飞速啊露露宝贝！”

　　程露也愣了下，没想到沈时白考虑良久之后，就提出这一项条款。

　　她毫不留情戳破梁希的粉红泡泡，“因为联姻一旦公开，我和他之后不论谁传出丑闻，损失的都是共同利益啊，希希宝贝。”

　　梁希无所谓，“那这么说，你是彻底答应了？”

　　“划算就答应呗。”程露套用她的话，又说：“替我回复问他，现在是不是回了深城，什么时候方便见面？”

　　“呦，你现在这么积极啊……”梁希喃喃地摆弄手机，片刻吐槽，“天，你们俩到现在居然连对方微信都没有！”

　　没有。
　　两个人仍旧非常严谨地保持着邮件通讯的对公模式。

　　梁希侧目，眼睛滴溜瞥那不开窍的怨种好友，自主找到通讯录里保存的沈时白号码，发了条询问短信过去。

　　很快收到回复：程小姐周末是否方便？

　　冒牌程露就此开始作妖：“方便是方便的，但你现在的态度，教我觉得好没有诚意哦。”

　　沈时白大概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撒娇语气，片刻才回复：“程小姐是指哪方面？”

　　冒牌程露：“方方面面。”

　　“比如？”

　　高岭之花沈时白竟对“程露”这个title都出奇地有耐心，不论这个title背后的她正在说着多么离谱的话。

　　冒牌程露：“就比如，你见过都到谈婚论嫁，还不知道彼此私人微信的男女朋友吗？这么生疏，反正我是没见过。”
　　发出去就点进微信页面，特意开启了手机号搜索。

　　沈时白对“男女朋友”四个字可能是意外的，也可能是排斥的，因为收到信息后，他停了好长一段儿时间没回。

　　搞得梁希心里一咯噔，别不是给露露把事搞砸了吧？

　　正当她暗自腹诽沈时白是个不解风情的唐僧，想着怎么找补下时，手机忽然轻微一振，微信提示框显示：收到新的好友请求。
　　备注：沈时白。

　　“呦，上道啊！真是忘了，唐僧也在女儿国动过凡心呢。”

　　旁边捧着手机的碎碎念传进程露耳朵里，她狐疑侧目，“约个时间要这么久，你跟人瞎说什么呢？”

　　“助你开桃花啊，靓女！”

　　梁希说粤语时满脸媒婆相，边说边通过好友，就看到沈时白发来，请程露定时间地点的话。
　　两根手指头一碰，她当机立断回：去你家。

　　然后不忘撒娇问他：听说你等会还要去西街的酒会，不早说，我都回家了，不过那里还有个我很不喜欢的人守着想见你，你能不能不去了？

　　路口遇上红灯，程露踩下刹车，实在不放心手机捏在drama queen梁希的手里，朝她勾勾指头，拿回手机却正收到条消息。

　　沈时白：好。
　　沈时白：南湖檀宫23号，周六我等程小姐。

　　程露皱起眉头。

　　划着屏幕看完整个前因后果，她天灵盖儿简直飕飕进风，难以想象手机对面的沈时白，回消息时究竟做何感想？

　　按灭屏幕，她觑旁边的始作俑者，“梁大主编、梁大编剧！请问你见过谁签合同签到人家里去的吗？”

　　“绿灯啦！”梁希催她，笑得奸诈，“你们签的可不是普通合同，那是个把夫妻忠诚写上协议的男人诶，盘靓条正，露露，你的第二春要来了哦，把握住！”
　　顺便做作地双手握拳举起，摆出个少女加油的姿势。

　　程露无言吸气：“……我真谢谢你！”

　　一脚油门将戏精梁打包送回家，回到铃兰湾时已经凌晨1点。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程露平时没有睡前刷手机的习惯，今晚关灯前，目光瞥见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又一反常态地拿起来。

　　点开微信，沈时白的会话还在第一位，头像是一片白，聊天界面停留在最后一条，他家的地址上。

　　程露在犹豫，是否应该跟他解释清楚，刚才的信息不是她发的？
　　但是那样实在显得她不够专业和严谨，虽然发出的消息同样不专业和不严谨就是了……

　　迟疑片晌，她还是放弃解释，随手点进朋友圈，沈时白居然没有高冷地设置仅三天可见，最近一条动态，是半年以前。

　　——多多9岁生日快乐。

　　附上的照片中，多多是只狗，毛色棕黄掺黑，立耳、大尾巴，像是德牧和其他狗的混血，简称：中华田园大狼犬。

　　程露原本以为他那样的人，眼里除了工作，就容不下别的呢，而继续再往下划，她越来越发现自己的认知有误。

　　沈时白不仅不是个没有生活的人，相反，他很会拍照，擅于发现、记录生活的美，并且对摄影有着自己的审美角度。

　　他会随手拍下夕阳在墙壁上切割出的静谧阴影，雨中车窗玻璃外被打湿的霓虹街景，也有爬山时遇见的磅礴雾林日出。
　　其中一张雪后草丛中艰难行走的蚂蚁，从照片的角度，更像个迷失在白色荒漠的旅人，苍茫而壮阔。

　　照片的更新频率很低，几个月、半年、一年不等，不多，只是他记录生活的方式。

　　程露指尖悬停片刻，点开动态底下三个点，并不吝啬地在最喜欢的那张照片下，留下了自己到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