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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双凤来仪祸事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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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
这是雍正皇帝对圆明园之名的解释,也是对个人拥有般若圆通的智慧,能够恩泽天下,万邦来朝,名垂青史,标榜千秋。而且他从年轻时就笃信佛教,自称圆明居士,当初康熙将这园子赐予
他,并亲自题写了圆明园三个字,一并赐予雍正。
雍正畏暑,在他执政的十几年里,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圆明园里,很多大臣也纷纷在圆明园附近置办府邸,便于应宣觐见。
往年到了二三月份的时候,雍正就会迁入圆明园来住,今年不知道为什么事儿耽搁,一直拖延到了夏初。
圆明园里微风拂面,荷香沁脾,回廊滴翠,楹厦荫浓,人行其中犹如画里,可惜画中之人未必有赏心悦目的闲情。
今年进了园子,雍正依旧住在万字殿,就是后来万方安和,这里地势阔畅濒临水边,福海波光潋滟生辉,而且每座庭院里边都是绿树成荫,繁华若锦,幽幽凉意从竹帘纱窗里浸满进来。
另一处雍正喜欢的九州清宴殿,安排了熹贵妃钮祜禄氏居住。此次宝亲王弘历也跟了过来,和他的福晋们就住在九州清宴殿西边的乐安和殿里。
每天一早,雍正都去前边的正大光明殿议事,政事繁忙的时候,就宿在万字殿,稍有闲暇,也会去九州清宴。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尽管表面上一切如常,我知道这亦如湖水般的宁静祥和下边,潜藏着无法预知的危险。
自从那次跟着宝亲王弘历来探望之后,我连永琏的影子都看不到,明知道他应该跟随着宝亲王福晋富察氏住在乐安和,离万字殿没有多远的路,我却不能私下探望。
上次宝亲王弘历莫名其妙地发飙,还有熹贵妃让妍盈带回来的话,明着好像是风马牛不相及,其实应该暗有关联,我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可是隐隐间,也嗅到了宫闱丑闻酝酿之初的那股味道。
还真tmd属狗的,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手里拿着一卷唐诗,心思却游弋在诗卷之外,妍盈半蹲半坐在一个杌子上,低头做着针线,是一件极其花费心思的小坎肩,料子讲究,上边的针脚细密如织,单单那些花样,已经绣了七八个晚上了。.
听到我起身的声音,虽然妍盈没有抬头,人却比我先站起来,笑着道:“万岁爷还得两个多时辰才能回来,今儿天气好,主子去外边逛逛?”
无所事事的疲倦,让我从心里感到空落,以前为了身上衣口中食,忙得猪狗不如,而且还得挤出时间来码字更文,固然累得都想立马死掉,从此长眠不起,什么都不考虑了,不过日子过得多姿多彩,充实得很。
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浪费脑细胞为了明争暗斗而冥思苦想,一天到晚都是大把空闲时间,闲得令人惶惶不安。
想想也是无处可去,我软软地又坐下来,懒懒地道:“算了,看看书就好了,还是小造化的?”
妍盈点点头,手里拿着未做完的活计,也坐了下去:“万岁爷挺心疼小造化,各宫里都时有好针线送过来,主子在万岁爷身边,不争人先,也不好落后。”
还是为了我才做的,这个妍盈事事都想得很周到,也没有邀功献媚之心,却总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威压,难道我现在也变了?也变得和布泰答应一样,看人看事,眼光里边都带着尖刺?为何对身边的妍盈,总是带着不可释怀的戒备?
屋子里边,又恢复了方才的安静。
诗卷翻动的声音,穿针引线的声音,还有微风吹动帘栊的声音。
半阖着眼睛,昏然欲睡。
福晋吉祥。
小卢子的声音传来,也打断了我的困意,妍盈连忙把手上的坎肩放到一旁的笸箩里边,起身迎接。
常来走动的福晋就是宝亲王弘历的福晋富察氏,大约为了避嫌,富察氏来的时候,还常常约了和亲王的嫡福晋吴扎库氏,有时候两位福晋也会带着亲王的侧福晋和庶福晋过来。
妍盈打起帘栊,这次跟着福晋富察氏来的,是一个姿容清婉、仪态动人的妙龄女子,看装束应该是位侧福晋,只是微带娇羞,另有一番楚楚动人之处。
见过礼,妍盈奉上了茶。
富察氏笑着道:“容主儿这两日气色极佳,身上可大好了?”
这样的客气,让我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虚假起来:“劳烦四福晋惦记着,已经无碍了,大太阳地儿,就这么赶过来,别中了暑气。”
富察氏笑道:“看您说的,娴儿哪里有那么娇贵?”
听她自称娴儿,闺字中应该有个娴字,她这样自称是客气,我可不能无法无天,顺着杆子爬上去,也大言不惭地叫她的闺名儿。再过几个月,她可是大清国的皇后了,哪天不高兴翻起旧账来,吃不了也兜不走。
此时妍盈端上一个漆盘,上边放着四个白色细瓷果碟子,里边是什锦小点心。
富察氏客气一下,然后笑道:“永琏那孩子和您特别投缘,今儿知道我来,也吵着要来,后来被他阿玛叫去考功课。正好乌喇那拉福晋早想过来探视您,我们就一同过来了。”
那位侧福晋乌喇那拉氏起身,再次行礼:“容主儿吉祥。”
亲王的侧福晋也是经过朝廷册封,而且乌喇那拉氏我更知道,乾隆的第二任皇后,也就是《还珠格格》里边那个言辞尖锐、妒毒阴狠的皇后,容嬷嬷的主子,
也起身还了半礼:“福晋请起。”
这个侧福晋乌喇那拉氏是雍正皇帝亲自指婚给宝亲王弘历,才新婚不久,富察氏今日将她带来,我颇觉意外。
富察氏笑道:“妹妹是初次见到容主儿,其实容主儿为人最是仁厚纯良,古道热肠,有什么事求到了,都会尽心尽力。”
如此的开场白,后边自然跟着正经事儿,她们两个都过来,应该还是为了宝亲王弘历。
顺着富察氏的话头儿,我也微微地笑道:“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知道乌喇那拉福晋遇到什么烦心的事儿了?”
带着三分微酸,这点点醋意倒不是装出来的,乌喇那拉氏脸上泛红:“虽然头一次拜望您,听我们福晋说,您为了我们王爷,也费了不少神。萧萧还没有孝敬您,真的不好意思前来劳烦。说来还不是为了我们那位爷,事儿虽然不大,只是有些麻烦。萧萧也不怕容主儿笑话,就是上次桂枝巷的事儿。”
说到这儿,乌喇那拉氏目光垂着更低了,下边儿的话,仿佛更不好意思说了。
不是动过了家法吗,桂枝巷的事儿还没有完?
难道是宝亲王弘历使了性子,把桂枝巷里边的那个人弄进宫了?
想到这儿,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念头,乾隆虽然风流,还不至于花痴,没有道理为了金屋藏娇的事儿,去触雍正皇帝的眉头,而且这打才挨了几日,像他那样聪明睿智的一个人,会不知道避忌?
话题有些冷,富察氏继续笑道:“说来也愿我,想得不够周到。桂枝巷的那位姑娘叫乌雅耶芙,是镶黄旗的姑娘。娴儿想着,既然这位乌雅姑娘入了我们王爷的眼,也是前生的缘法,放在外边,总不是个正理儿,恰巧乌喇那拉妹妹也是这般想法,我们就把那位乌雅姑娘接了来。”
真的接来了?
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也就不怎么吃惊,其中的麻烦也心知肚明了。
对于儿子的私事儿,雍正皇帝不会管得这么宽,乌雅耶芙会为弘历惹祸,大约她的出身来历都是忌讳,不然雍正皇帝何以动怒?
桂枝巷的事儿,是雍正皇帝身边的带刀侍卫纳兰奉命办的,按照雍正皇帝的惯有作风,那位姑娘多半保不住了。
现在乌雅耶芙竟然被接进来,这不是摆明了和雍正皇帝打擂台,对着唱戏?
谁冒出来这个主意?
见我无语,乌喇那拉氏从椅子上站起来,端正了身子,屈膝跪下:“容主儿,主意是萧萧出的,
萧萧当时只想着王爷既然中意乌雅耶芙,在外边免不了惹人闲话,萧萧和福晋都见过那位姑娘了,挺机灵知礼的一个人儿。本来也没有什么,不知道万岁爷怎么知道了,将我们王爷叫去,现在牡丹亭里,萧萧和福晋都没法子过去。我们王爷被教训也是正理儿,只怕惹得万岁爷动怒,圣体违和,我们王爷的罪过就大了。”
又是拆鱼头的烂事儿,难怪乾隆的两位皇后都大驾光临,我说我命里没有这样大的造化,有本事令双凤来仪。
原来是想求我去趟牡丹亭,为宝亲王弘历解围。
现在的我,已然是准备过江的泥菩萨,既然被人如此诚恳地求到了,呛死的就不怕再多喝一口水。
刚刚站起来,富察氏以为我要婉拒,竟然也挨着乌喇那拉氏跪下:“容主儿,能在万岁爷跟前说
得上话的人虽然不少,但是能心底无私地施以援手,除了您,鲜有他人。我们也知道容主儿为难,别的不看,只看永琏的份上,那孩子可是当您如亲玛玛一样孝敬。”
话说到此,表示更意味深长的暗示,若我肯帮这个忙,富察氏一定将这份人情铭刻在心,就算将来我不能为雍正皇帝生出一儿半女,她也会将弘历的儿子过一个给我抚养,这样晚年的光景不至于特别凄惨,好歹殁了以后,有个披麻戴孝的人。
本来是很严肃的事情,富察氏三番两次提到永琏,心里就有分裂的感觉。
走过去,躬身扶起富察氏和乌喇那拉氏,微笑道:“福晋请起,我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