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佳想听水星记

2、乐意

　　“妈——我今天不在家吃饭啦！！”
　　清晨六点三十，时枝大喊一声，就提起书包匆匆冲了出去。
　　“今天也在外面吃？”余妍刚从厨房里探出头，就发现女儿已经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我看这孩子是越来越没规矩。”时元群从沙发里抬起头，皱了皱眉“这么早就跑出去也不知道去干嘛。”
　　此刻正被父母讨论的时枝本人，还在去学校的路上默默啃她的饭团。“阿嚏！——谁又在说我坏话”，顺手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时枝走进了校门。
　　“啾啾——”头顶的一群鸟儿恰巧飞过，降落在小树林中。长明中学的小树林正对校门中庭，每到冬天，就成为南飞候鸟的栖息地。“如果我也有个爱人，我愿意天天同他说废话，告诉他，长中的冬天有多少只鸟儿降落在小树林里。”她想起了自己日记里的文字。
　　一只……她出神的望着，只有一只鸟没有从教学楼上飞下来了，它是不合群吗？
　　视线一转，时枝看到和前一天如出一辙的情景：一整栋楼里又只有他们班的灯亮着。
　　是不是他呢？她默默的想了想。一推开门——果然是。少年又是那副恹恹的样子，甚至还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走到后排坐下，拿出书本摊开，突然之间又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好像也不是那么好搭话啊！果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老师诚不欺我。
　　算了，我怂，我自己写好了！时枝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开始和数学硬嗑。磕了仅仅五分钟，就熄火了。
　　“……”沈旷在草稿本上莫名其妙地乱划着，也不知道在写什么。他叹了口气，端起水杯站起来去接水。刚一回头就看见后排的那个妹妹……叫什么来着？时枝？物理学得还不错。啊，没印象了。
　　还是长得挺可爱的嘛。他默默地靠着一体机看她。少女正与数学题做着“殊死搏斗”，杏眼，齐刘海，高马尾，挺清纯的，他下了结论。
　　“啪”，听到响声，时枝抬起了头，发现自己桌边的一堆书已经被撞倒了。神情幽怨地看着那个罪魁祸首，她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少年挑了挑眉，说着抱歉的台词，但表情上却好像没有那个懊悔的意思似的。她觉得有点无奈，直愣愣的看着他帮她把书捡起来。
　　冷白的皮肤下她能轻易的看到青色的血管，手指修长。他低着头，鼻梁很高，头发看起来还挺软的，眼角好像有点泛红似的。是天生还是哭过……？
　　“还你。”他言简意赅地说道，并且甚至耐心地帮她齐了一下。
　　“我不会。”时枝突然突兀的说了句话。
　　“什么？”
　　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得不清楚，她重复了一遍“数学题太难了，我不会。”
　　“不是。”他坐了下来“你不会，关我什么事？”沈旷有些戏谑地看着她，少女的眼睛很大，带了几分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委屈感，此刻就默默地盯着他看，手臂下压着的演算纸，空白的区域已经剩不了多少。
　　“要我给你讲？”他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是，钟老师说你很厉害。你叫什么名字啊，前桌。”后来想起，时枝才觉得这话很愚蠢——哪有人求人连名字都不知道啊！
　　“行啊，拿来吧。”他跳过了名字的问题，把演算纸从她胳膊下抽了出来，随便捡了支笔，看了眼——昨天的数学作业，第20题就开始不会的小姑娘愁眉苦脸的盯着他，看他刷刷刷地写着。
　　好羡慕哦……她想到，唉，要是她也能给别人写解析这么行云流水就好了。
　　“给你。”沈旷把纸递给她，就懒洋洋地又转了回去。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后半句话被时枝咽了回去，她看到纸上几排简单的公式和得数后，留下一个名字——沈旷。凑在一起来看就像是写信时的落款一样。好干净的名字哦，咦？这不是那个物理92的单科第一吗？
　　“同学们，今天我们上《琵琶行》。”关关走了进来。
　　“啊，这个是啥啊……”时枝还在下面小声絮絮叨叨。为什么他写得这么简单啊！完全看不明白呜呜呜。唉。最后还是屈服了，从桌子边的那一堆里面拽出语文书。看着讲台上穿着旗袍的女人写笔记，今天的关老师也很好看很温柔！
　　“喂，哥们。”叶逸臣戳了戳沈旷。
　　“干嘛。”
　　“晚上一起去打球呗！”叶逸臣说道“就咱们班我约上几个，大家一起去，怎么样？”他一直是班里比较活跃的人物，成绩也很好，长得也挺好看，A班里倒是没有几个女生关注这些，倒是班外听说有很多女孩子暗恋他。他倒也乐得如此，对女生从来都很好，每个都是。
　　“不想去。”沈旷默默的在数学练习册上圈了几个没做的题目，甚至连语文书都还没翻开。
　　“你不喜欢？我昨天看到你去了的呀。”叶逸臣的话匣子被打开了“你后面那个妹子挺可爱的是不，你这样可没有女孩子看上你呀！”
　　“不想而已。”沈旷顿了一下，看了眼叶逸臣“她是挺可爱的，有没有女生看上我和我有什么关系？”说话的语气就像早晨对时枝说“你不会做关我什么事？”一样无所谓。
　　那为什么要给她写题呢？
　　只是看她可怜罢了。他想起了女孩那可怜的眼神。好像在这个班里就很少见到数学这么困难的学生，因为钟勇教得很不错，这个班的生源也都是顶尖的，平均分都很高。
　　“嘁。”叶逸臣出了声“早上看人家妹子干嘛。”他一大早来学校赶作业就看到他的莫名其妙新同桌（这是他自己给人家取的外号因为觉得沈旷做事总莫名其妙的）端着杯水站那看人家姑娘。而且还给人家书撞倒了，果然很莫名其妙。
　　“为什么不能看？”沈旷哼了一声“我乐意。”是，也乐得把解题步骤写得简单，让她再愁眉苦脸思考半天。对，数学就是需要思考的嘛。沈旷在心里肯定了一下自己的做法，非常肯定。
　　“行啦，您乐意——”叶逸臣也哼了一声，好像学他一样。
　　“好了同学们，今天我们就上到这里。作业是翻译今天的内容，明天要交喔。”关老师把U盘拔出来就夹着教案走了。
　　叶逸臣这才开始叫苦连天上课讲小话没写笔记作业写不了了，到处找他的“好兄弟”借笔记。
　　“卧槽，都怪你。”他对着自己的同桌抱怨道。
　　“干嘛呀，你没写，我写了啊。”沈旷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从练习册下抽出语文书，上面的翻译早已经写好了。
　　“行，那就谢谢你了。”叶逸臣毫不客气的拿走了。刚才他大概是在下面用空隙时间写了吧。
　　沈旷没有阻止，就那么让他拿走了，虽然自己好像没有要给他抄的意思，但是借他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事。自从——自从考进A班，来到这个中学。他好像就和从前的朋友失去了联系，一个人搬到长明区，也只是晚上和父母和姐姐微信说上两句话，第二天天没亮就自己来学校，一天又一天，从十二岁开始，好像就是这样一个人。
　　找新朋友似乎是个有些困难的过程吧，不过无所谓。
　　“喂，枝枝！我在这里！”周媛媛向时枝招了招手。
　　“我来啦！”时枝看到她就奔了过去“阿媛我好想你！！”
　　因为和夏雪闹翻的事，她就开始一个人吃饭。但是她的好姐妹阿媛一知道这事，就抛弃了自己的男朋友毅然决然决定改成和时枝一起去吃晚饭。
　　“爱死你啦！”时枝高高兴兴挽着她“小夏同学不会有意见吧？”
　　两人打完饭落座“没事啊，他现在到他那一堆兄弟那去了。枝枝换座位了好点了没呀？”她知道时枝和夏雪闹翻的事，其实她从前就不怎么喜欢夏雪，偶尔觉得她斤斤计较。
　　“我……没什么大问题。”时枝垂了垂眸“再过不久就要分班了嘛，听说她要选全文，我肯定是选全理啊，不呆在一个班就肯定会好起来的。”
　　“唉……乖啊。”周媛媛揉了揉她的头。
　　“对了阿媛，我们班有个长得特别白的男孩子！”时枝突然转移了话题，她不太想聊到不高兴的事“真的很白！而且数学也很好，就是感觉不太好搭话…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好搭话？”
　　“真的呀？”周媛媛笑了笑“你们班的男生有数学不好的吗？”
　　“哎呀——小夏！”时枝突然满含八卦的笑了起来，原来是夏棋宣路过，顺手拍了拍周媛媛的肩。
　　“那你们俩回去吧！我可不当电灯泡我先走啦！”时枝见状赶紧站起来就走了。
　　南方的冬天其实也还是挺冷的，时枝又搓了搓手，看见那教学楼路灯下的树影，还挺诗意的，她想到了前几天有学校摄影社团把这里拍下来上传到了学校的表白墙上——真的很好看。
　　还是他一个人。时枝有回教学楼前先去操场转一圈的习惯，就当作饭后散步。操场旁边就是篮球场，她又看到沈旷——一个人。
　　“我有时候就觉得他像那只没有飞下小树林的鸟。”
　　傍晚，她在日记里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