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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步蟾宫 ...

  •   因着时辰过晚,李佑的车架早早离了林府在庄子外候着。

      林柔便在庄外同李佑裴煜分开,独自回到林府里,心里还为着林珲的事情烦忧。

      若这一场春闱不可避,那她的哥哥得要拔得头筹才能好走余下的路。

      而林府阁内独坐着的林珲却没有自家妹妹这般多的想法,他比林柔更能看明白这个朝堂和林氏。

      书桌上燃着烛,林珲的一侧放着各家策论,一侧放着大小兵书,空闲之时写着一句“行到水穷处。”

      林珲自有林珲的本事。

      *

      这几月的六部里属礼部最为忙碌。礼部所主持的解试,是科考里至关重要的一环。

      贡生入京便都先向礼部呈报,录有姓名后才能参加科考,不久礼部便会张贴试“都榜”让贡生们知晓自己的座次表

      原先的科考大多注重诗赋,在前朝同平章事的变革下,如今的科考便更加注重策论,科举策论古文,自得言之有物,论之有据。更为注重实用,当然若能引经据典那就更为出彩。

      当年的状元郎徐平的文策可是在盛京风靡了许久。

      盛京里世家子弟也有参加的,便是林东阁也一早在城西的宅院外等候着,林柔在一侧陪同着哥哥。既希望哥哥高中不费这些年的苦读,又希望哥哥能如愿过回林珲的生活。

      今日城西,车架把街口堵死,士子门蜂拥在外等候,那景象竟比草市还要热闹。

      时辰一到,士子们拜别家人或与同窗一道而入。

      受卷所的官员依着时辰把卷分发,人人皆奋笔疾书,受卷官便在一侧等着士子试毕交卷,由受卷官亲收,按交卷次序给签放出。把卷子递交收掌所。

      只一套形式下来,才算成了一半。

      士子都出了院子,里头便重新开始忙碌起来,把士子们的真卷收拢起,先由誉录所誊抄一份草卷,对读所里将誊抄的文一一比对,确认没有问题,各对读生将姓名籍贯注明于墨卷之尾,再将卷子送至弥封所,将姓名全糊盖了。最后疾步将草卷送至考官评阅。

      由考官品评了,将优质的策论诗赋交呈给官家评定。

      往常这个时候的官家大多会让林宴入宫来一道品评。见有策论巧妙的也会夸上一句。

      今日林珲也参与了科考叫林宴来就不合规矩。

      朝上众人想着那便该叫资政殿大学士来,再不济也该是中书令。可李煦直接宣叫了左谏议大夫徐平入宫。

      谏议大夫来论科考合礼又不合,可官家亲定了也没人敢驳,加之徐平曾以状元郎的身份在京中有盛名。

      士族的心又紧张起来,科举可太关乎来日朝堂格局了。没有林宴在侧,不知这回士族能否占上风。

      连阅了两日,看得眼睛酸痛,这般多的诗文策论里,挑得个最出彩的。

      最后得知,此文是位名为谢筠的士子所写。

      谢氏,百年前也曾为世家大族,可在鼎盛之时,举族退离盛京。今在士族中没落,听闻谢氏后人依旧遵从祖训,世代学医以救世人。也算得上是一桩美谈。

      不知今朝怎得又愿意到盛京,入仕来。

      *

      崇武殿的殿试,李煦坐在高处就只注意着两个人,林珲与谢筠。

      林珲的言论确实更为实学,也极少有人能这般细的谈论兵书里的典故。而谢筠却更温和,与天下与百姓,想为安居想要乐业。

      这两个人看着不同却又相似,让人难以定夺。

      棋局又落入官家手里,徐平的辅佐就是等着李煦的话来点头,今日官家若想要拉回林氏,那林珲必得高出他人一头,政事堂里的人便会想方设法的让林珲走徐平的路,在短短几年里便可入二府。可这般如今好不容易破开的口便又会合上。

      说来林珲的才学也不是担不起这个位置,只是几方牵扯着难以定夺。

      而谢筠更像是上天给李煦的一步好棋,可这步棋得用时间去下,这个注如今不好做。

      谢氏重回盛京算成定局,可重为大族可就不是得一个状元郎这般简单。

      谢筠科考后便回了谢氏在盛京里的祖宅,同小厮一道拾捣几日,便也住得怡然。他从幼时便跟着族中医者奔走,住山野的日子也不少,从不挑剔住处。

      谢筠本是要当这世间最好的大夫,能救人于危难。可时间久过他发现凭着自己凭着谢氏并不能于危难里救世人。

      其他大族见着谢氏回京自是想要攀谈拉拢的,邀约的帖子日日不断,可谢筠一步都不曾踏出。

      几日后众人自觉无趣也不在下帖。

      *

      放榜的前一天,就有世族来林府送贺礼了,前厅里堆了半屋,林柔也觉得这盛京里谁能比的过自家哥哥呢。

      前一夜便同林晖道喜说着:“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哥哥明日便是盛京里的状元郎了。”

      这样也算得哥哥自己的功业,而非父亲的荫庇。

      林晖看着比自己还高兴的妹妹,同林柔说着:“山外有山,我还到不了这般厉害。”

      林柔不服气,她自觉得哥哥是顶好顶厉害的人。等明日放榜,自家的门槛都会被送礼的人踏破。

      第二日起了一早随同母亲、哥哥一道到礼部南院外等候着。

      竖着的四张黄榜遥遥看不清名字,依着父亲的意思,林柔同母亲带着帽帏一道在马车上等着,由小厮先去探看。

      没一会哥哥的小厮便回来道贺,说着:“大娘子,晖哥儿高中,得了榜眼。”

      一旁的林夫人还没什么反应,林柔一听便皱起眉头问询着:“只是榜眼?”

      小厮点头,他看了几遍不会有错。

      林大娘子反应着立马说着赏,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就林柔还在不可置信里,不相信自己哥哥只得了个榜眼。

      立马脱了母亲的手下了马车,吓的一旁的秋儿高喊了一声姑娘惹来旁人目光。

      林柔提着裙,跑着到榜前。透过幔帘看到林晖的名字真就在第二位,而第一个明明白白写着谢筠二字。林柔念着这个名字自是记下。

      秋儿领着小厮也正好赶上,拉着林柔回去,边走还边说着:“姑娘又不听老爷和大娘子的话了,这般跑出来伤了可怎么是好。”

      林柔还想着那个名字,随口问着:“秋儿,你可知道谢筠?”

      林柔可对这位半路出来躲了自家哥哥状元的“程咬金”好奇的不得了。

      秋儿摇头,她们这般活在府宅内的人,怎么会认识外头的雄鹰呢。

      林柔被拉回到马车内,林大娘子也不等儿子回来就让小厮启程回府,拉着林柔手也没因刚刚的事有半句责骂。

      “母亲,以哥哥的才学不可能只得榜眼的。”林柔依旧不平。

      林大娘子虽为内宅妇人,可对政事并非全然无知,她还当姑娘的时候,张府何等风光,她从小也随祖父学识字学着一些道理。嫁入林府了,才安着心来当好一位大娘子,只管府内杂事。

      “柔儿,外头的人不似你一心向着晖哥儿,把人放对位置是件更为重要的事,没有对错的,对晖哥儿甚至是林氏来说,避了这个风头也好。”母亲柔声解释着,摸着自己女儿的头,林氏看着鼎盛看着居高位,可就是高处才会让人不胜寒。

      林柔不说话,垂着眼睛依旧不大高兴。她不是不会收着脸色,只是林柔长这般大,没遇着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上天偏袒着她的。

      *

      回到桦秋阁里,林柔就寻着由头把其余侍女都屏退了,独独留下秋儿。

      林柔拉过侍女的手,看着人眼睛认真的说着:“秋儿,明儿你替我出去办件事。”

      “姑娘说。”秋儿自小陪在林柔身边,只要是林柔的话,她还没有什么是真的违背了的。

      “你明日出府一趟,就和崔总管说是我非要你去买城西的青梅酒。你替我去瞧瞧那个谢筠。”林柔可真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越过自己的哥哥。

      士族里的人也都好奇着这位谢氏宗子,年纪轻轻竟就有这般本事,今日状元及第,来日还愁不能复兴了谢氏。

      谢府的前厅,门庭若市。管家一力安排着各家各族送礼的人,可不论谁来都没能见着这位状元郎一眼。

      谢筠摆明了是躲着人,不愿此刻与士族结交。士族之人便只能笑着来笑着走,竹篮打水空一场。

      秋儿一姑娘能有多大的本事去打探其他府衙内的事情,她出了府门就径直往茶坊里走,那里消息最多,那些落了榜的士子定还在,人多口杂,就能探听到事情。

      果然,上头说书的人都未到,茶坊里就已满座,同秋儿一道的还有位小厮,两人就装模作样的靠近话音嘈杂的地方。

      在一边不起眼的地方坐下,点了壶茶水,竖起耳朵听的认真,果真没一会就从后头听到了谢筠的名字。

      “听闻淮路的选官,本要上书直谏让谢筠免了解试,直接举孝悌大义入盛京来考省试,十分了得。”一人喝着茶盏同旁座的人正说着。

      秋儿便站过去些,想要听的仔细。旁人一听这儿在议状元郎也都纷纷过来凑热闹。

      看着旁边的人多了,这人也起了谈论的兴致,继续说着:“谢氏,从前也出过肱骨之臣,莫名脱离盛京也是议论纷纷的,可后头谢氏以医者之心在四处治病救人,谢筠的父母就死在荆路的那一场疫病里。听闻谢筠的也曾行医乡野,熟读医书,为谢氏宗子从谢氏家训。”

      一旁的人性急忙开口问着:“那为何又入京来还能夺得榜首。”

      前头谢氏的故事坊间谁能没听说过,谢氏行医可是百年美谈。

      “这你便得亲自去问状元郎了。”

      秋儿听了半日多是一些关于谢筠的往事。

      也有人夸起谢筠那篇文章写的机好的,可又没具体说明好在哪处。

      慢慢的茶肆里也有人开始拿谢筠同林珲做比。

      “林东阁的才学可是被资政殿大学士夸赞,我也曾拜读过那几篇诗赋,写的极好。”

      秋儿一听有人夸自己主子自然高兴,想着自己姑娘就是不平珲哥儿没能得着榜首的。

      这人话到一半便开始转折说着:“但谢筠的策论确实更为妥帖实际,同左谏议大夫昔日那篇策论有几分神似,话语间又更为婉转。”

      秋儿耐心把这段话记下来,打算回府原模原样的说给林柔听。

      茶肆里的人竟对谢筠多为夸赞,觉得这人往后定不简单,甚至能超了直接越过翰林院当了秘书郎的徐平。

      秋儿不懂这些比较就单纯记着,带着小厮绕到谢府门口,想看一看这位状元郎。

      运气就体现在这,本来半日等不到的人,正巧这时候回府,看着衣袍带土不知是跑去里那里。

      秋儿毫不关心的就记下人脸,松了口气算是完成姑娘的指示。

      *

      回了府,林柔正习着字帖写到手酸,看着外头院里的春光正心浓的不得了,想要把那朵摇曳许久的春花摘了插屋里。

      秋儿进屋极有眼色,看着先生还在前厅忙同林柔说着:“姑娘青梅酒放内屋了。”

      林柔立马朝着人点头。等先生一走,立刻跑回内屋,秋儿正候着,等林柔来,主仆俩在这方面默契异常。

      “怎么样。”林柔一进门就出声问着。

      秋儿忙看了看外廊,把门掩上。才回来同林柔复命:“听着茶肆里的人说了许久,这位谢大人像真是有些本事的,尤其策论可用徐谏议大夫比。”

      “能同徐平比,真这般好?”林柔依旧不信,徐平那文章写的,被坊间说是魁星转世。

      秋儿老实的点着头,看着自己姑娘不太满意这样的说辞,又把谢筠的生平说了一遍,林柔的兴致也不高。

      她对谢筠这个人不好奇,只是想看看这人真有能比自己哥哥的本事。

      听着能同徐平比,虽没那般气,可依旧私心觉得自家哥哥才更好。

      谢筠这个名字就在这般机缘下留在林柔心头。让林柔更想见一见这位状元郎,瞧瞧是否真有传言里的这般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政事堂:中书门下的和称,宰相办公的地方
    左谏议大夫:隶属门下官职,从四品
    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出自元代王冕《送王克敏之安丰录事》。
    行到水穷处。——出自王维《终南别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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