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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02:天降肥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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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阳光透过窗外的枝叶,零零落落洒在屋内。
光影斑驳中,一名身姿修长的少年安静的躺在草垛上。柔和的光晕映着他无暇美玉般姣好的容颜,只在蝶翼般的长睫下留下两片弧线优美的阴影。
漆黑的长发以玉冠束着,顺着秀丽的面颊蜿蜒而下,窗外的微风吹来,将几缕飘落在挺秀的鼻梁上,略微发白的薄唇畔,显得格外秀美脱俗。
一身名贵的莹紫杏花纹样锦袍,领口、袖口、衣襟之上全部由金银丝线细细勾绣着四合云纹,腰系金银线织就的锦带,下垂着无瑕美玉。
即使手臂上的伤口以布条匆匆包扎,衣服上下破了多个口子,那般凌乱的包裹着身子,竟也透着一股奇异的华贵风情。
当黑子推开木门,拉着瑶瑶进门时,少年忽的睁开了双眼。
霎时,一室阳光暗淡,唯有一双异常艳丽的杏眼华光流转,仿佛流淌着不羁的春江丽水,闪烁着璀璨的夏夜星辰。
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勾带出一丝妩媚妖娆,竟让人觉得勾魂摄魄。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啪——”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的推开。
一阵熏人的恶臭随之飘来,少年微微皱眉。
进来的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娃娃,男娃全身灰黑发臭,身后的女娃比之好点儿,却是发辫蓬乱,左颊高高肿起,一副遭人虐待的嘴脸。
——这分明就是两个肮脏的小乞丐!
少年冷冷一笑,便缓缓的将目光自两人身上离开,迟疑的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极狭窄的屋子,屋内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墙角堆了高高的干柴,空气里隐约散发着几丝霉味。
阳光透着破落的窗户纸斜射入室内,照着斑驳的墙面,也照着半天无语的三人。
沉默,依然是沉默——
对着眼前两个双眸散发着无限憧憬与痴傻的乞儿,少年看似明艳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要不是他虎落平阳,怎么会轮到被两个下贱东西冒犯?这两双四只狗眼,总有一天要给他挖了!
“怎么,傻了?还不快扶本公子起来?”
紫衣少年一双眸子似含水潋波,嘴边旋着两个小巧的酒窝,除了因失血有点泛白的唇色,这沉鱼落雁的相貌怎么看都该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倾国红颜,可偏生一开口便是与这等样貌极为不符的阴恻恻的口气,真把穆向瑶丁点儿大的胆子惊了一惊!
她轻轻的推了推身前的黑子,却见他一动不动。
抬眼看那边的公子似是不耐烦的瞪了他们几眼,也不敢放肆,便小心翼翼的蹭过去,怯懦的低下头,欲伸手扶将起来靠墙挨着。
而那厢黑子仍是愣愣的盯着紫衣少年不放,双眸泛着夺目的光彩,小心肝激动的一荡一荡:娘哎!咱今天是走啥运了!居然天上掉下来一只肥羊!瞧瞧这样貌,这气势,这亮闪闪的派头!财神呐!铁定是财神!
黑子两只滚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冲着少年身上温泽无瑕的佩玉、镶金攒银的华服瞧了又瞧,神思恍恍惚惚,以致忽略了少年懒洋洋轻飘飘的话语,更别说先前在巷子里与穆向瑶的一番对话!
心里嘎嘎嘎的笑开了花,他连忙拉住上前的穆向瑶,眨眨眼,道:“瑶瑶姐,小心呐,这位姐姐身上还痛着,可别扯到了伤口。”
穆向瑶耳闻这一声万般亲昵的“姐姐”,顿时一噎,刚欲提醒,却见初羽转眸朝着那位公子灿烂一笑,谄媚道:
“漂亮姐姐,您放心在咱家养伤,咱家都是天下顶顶好的好人,绝不会把今天遇到您的事说出去。您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小的一定拼尽全力为您办到!您先休息着,咱先去厨房烧锅热水给您净净脸,有啥吩咐先知会瑶瑶姐一声!”
殷勤的说弯,腰深深一躬,恭恭敬敬的退了开去。
他自以为明媚的笑脸,瞧在别人眼里却是烂泥糊墙的怪异,加上那龇出的一口黄牙,呼出的一口臭气,真真是——叫人恶心的紧呐!
紫衣少年因他那般的称呼自己更是阴沉了脸。
这般也无怪乎黑子,新州虽是全国第二大城,但距离南楚国都还是有那么点路途的,自然不知道京城里的八卦。
须知京城里上至文武百官后宫嫔妃,下至平民百姓江湖走卒,谁不知晓紫衣少年平生最恨别人提他那胜于女子的容貌!
凡是关于“美”,无论是“美劭”“俊美”“秀美”“妍美”,甚至是赞他“凤毛济美”,也是将马屁拍到老虎屁股上,等回过神来时,早被他一脚踢到穷山沟沟里做里正去了,哪还容得他们在京城瞻仰他无上尊贵的容颜!
于是乎,众人脑瓜一转,相见时,皆夸其风神秀彻,清朗俊逸,英姿飒爽,才堪堪保住了糊口的官位!
可偏偏他一出京城,便遇到了这么个没眼色的小乞儿,不只夸他“漂亮”,还叫他“姐姐”!真是老虎脸上锊胡须,不知死活啊!
紫衣少年一边恨恨的咬着牙,一边盘算着怎么和手下联络,却听得身旁的女乞儿怯怯道:
“公子别生气,黑子什么都不懂,恐是时间公子太……恩……漂亮,才把公子看成是……姑娘家……”
穆向瑶艰难的抬头瞧了少年一眼,终是把那熬人的三个字吐了出来,说完,便忐忑不安的退了一步,站在墙边低头看鞋子。
“你说什么?漂亮?姑娘家?”少年狠狠的瞪了一眼穆向瑶。
半晌,终是咽下这口气,若有所思道:“黑子……倒是个好名字……”
穆向瑶被他瞪得差点将头埋在胸口,此时听他莫名其妙的赞美忍不住大了胆子,飞快的看了一眼少年。
见他唇边的笑窝愈发深邃,却怎么着都让人觉得冷森森的,穆向瑶心里又惊又怕。
那边厢两人各自思忖,这边厢黑子早已拿了个小破铲,蹲在矮墙边槐树底下最隐蔽的地方“嘿咻嘿咻”的干起活来!
虽是早晨,又有树荫遮挡,然夏日毕竟高温烫人,黑子费力的挖着土儿,几番下来便是满头大汗。
但他眼里分明眯着满满的喜意,只是偶尔用空出的手擦了擦颊上的汗,便乐此不疲的继续挖起来。
眼看身旁的土儿越积越高,黑子乐呵一声,将铲子往后一丢,便小心翼翼的从坑里捧出个烂木头做的小匣子。
轻轻的打开盖子,却是一只精绣着桃花纹样的榴形香袋。
此香袋针脚极其细致,翠色的滚边上缀满了一颗颗饱满的粉色珍珠,在几丝日晕的透射下散发出晶莹润泽的光辉。
束口的带子是条五彩丝线结出的百吉系绳丝线彩绦,一条绳上缠了五朵攥心桃花,每朵花蕊里都镶了华光流彩的琉璃珠子。下端同样盘着五朵桃花,下坠宝珠流苏,熠熠生辉。
黑子陶醉的闻了闻袭面而来的摄人芳香,便快速的将束带解开,颤抖着掏出了那锭被她心心念念十几个日夜的金子!——娘哟!咱真想你啊!
黑子捧着金灿灿的元宝,眼前仿佛又掠过溪寒嶂翠、流莺漫飞之间,那乌发雪衫、貌若神仙的男子,以及,那如玉石般根根细致的手……和上面的一大锭金子!
哦呀呀!那金子可是华哥哥给他的酬劳啊!他以后要发财,还得靠着它呐!
黑子欢快的对着金子亲了几下,便重新将香袋藏入木匣子里,拿起铲子又埋了回去!
他也不知何时便有了这种藏宝的习惯。
总唏嘘着自己小小身板怎么看也不安全,身处在乞丐窝虽是和兄弟们心心相印,但也不保证会因此大财生出什么事端。便牙一咬,忍着夜夜思苦,在一个月黑风高乞丐呼噜酣眠之夜,偷偷将它埋在了院子里的槐花树下!
此事,天知,地知,黑子知!——安全呐!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却不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老天手一抖,便甩了个病号让他照料!
万幸,万幸这病号是财神呐,他取出了金子买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他,此人必会感动的涕泪横流,恨不能以身相许,便赠以万金相谢!
花一锭金子,换万两金银,这个买卖——划算!
黑子感慨万千,更加卖力的将土埋了回去。
此事作毕,他喜滋滋的抹了抹满脸汗水,朝着太阳咧开了小嘴,那一口臭气熏天的黄牙,竟在阳光下诡异的闪烁着亮灿灿的金色。
待气息稍定,两手在唇边护成了个喇叭状,黑子便朝着柴房喊道:“瑶瑶姐,你且好声照顾着,咱先出去办个事儿!保准马上回来!”说罢,便揣着金子兴冲冲的出了门去。
兜着锭金子在新州城里转了几圈,这好吃的好穿的没买上,偏偏金子却被人抢夺去了,还弄得自个儿一身淤青伤痕!
偏偏瑶瑶在灶台边愣愣的烧水那一会儿,黑子心中的肥羊、眼里的财神就那么着不,见,了!
柴房里空荡荡的没个影儿,唯有那一堆仍留着血迹的干草堆孤零零的嘲笑着两人的傻劲儿……